時光安然流逝,冬去冬又來,枯燥的修行人生,一晃就是一年。
師長在學徒們身上做着實驗,周易自己也沒能輕饒了這奪舍的軀體,于是,成功将自己玩殘了。
周易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是他不懂得珍惜,而是必須做出的取舍。
元力修行的代價有億點點大,周易又不想讓自己變成怪物,于是就讓左臂獨自承擔,遂得麒麟臂一隻。
當然,這是美譽,其實本質更像是癌,組織結構仍舊具有活性,不過功能性喪失,生長的也比較恣意,宛如一截突扭衆多的枯木。
這天,師長又檢測了周易的麒麟臂之後,終于放棄了繼續針對這隻特殊的胳膊做實驗。
“顧二蛋,你出師了,三天之内,收拾你的行囊下山去吧。”
“那我将來還能常回山看看嗎?”
師長眉角抽搐了幾下,道:“大部分像你這樣的人,都以能永遠擺脫這裏爲幸事。”
“總有另類,不是嗎?”
師長仿佛想通了什麽,道:“是啊,總有另類。”說罷就離開了,也沒說周易以後還能不能回來。
周易也沒去死乞白賴的求。
他很清楚,人類的團體,都是一場場的識人和利用、相聚和分離,隻不過在這個過程中,有的人覺得自己攻,有的人覺得是受,有的人覺得勢均力敵、相互攻受。
所以,本質上這是個心态問題。
就像他現在,盡管他是個用于實驗的小白鼠,但也未嘗不能看做是一場交易的甲方或乙方,青春也罷、命也罷,都是可以擺在桌面上用于交易的籌碼。
像那些爲了賭别人口袋裏有幾個錢的盜匪之流,不也在進行風險交易嗎?
關鍵不在于交易的模式或風險程度,而在于當事人能不能認。
能認,給别人牽馬墜蹬一輩子,也心安理得。
周易倒是沒打算一輩子牽馬墜蹬,他隻是小目标比較明确,知道自己是來幹嘛的。
若是沒有觸發可能存在的主線任務,那麽他不介意多花些歲月,來獲取知識。
而至少在這天蛇山上,關鍵法門不見經傳,而都是口口相傳,或秘法傳承。
這或許是因爲天蛇山一系,基本都是一幫文盲有關。
也有可能是因爲初代奠基時,就沒能起到好的帶頭作用,上梁不正下梁歪,形成了這麽一種歪風邪氣。
總之,天蛇山一脈,從上到下,情誼都比較淡薄,就連真正的師徒之間,乃至師長之間,也像是人到中年後的搭夥過日子,計較的很是細碎,且幾乎沒有純粹的奉獻之說。
在這樣的背景下,偷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隻能是換,欲當爺爺,先當孫子的那種換。
而周易的起點顯然比較低,不過他不氣餒,慢慢來呗。
師長宣布了跟周易雇傭關系的解除,周易不用再幹雜工活兒了。
這讓一些人羨慕嫉妒,另一些人幸災樂禍。
同時,一系列的幹架活動,開始醞釀。
除非是末位淘汰,否則每有人離開,小團體内就會動蕩一番。
人生何處不江湖?排位之争,不僅在于名聲地位,更在于實際利益。
第二天上午,周易優先的抱着殘廢胳膊,靠在外堂的門柱之一上吃瓜看戲。
帶帷幔的篷車上依次跳下些十多歲的少年,大多面黃肌瘦、營養不良,神情冷漠麻木,并沒有少年人的活躍和好奇心。
駕車人穿着百衲衣,那模樣堪比老照片中的我大清趕車人,除了沒有金錢鼠尾似的鞭子,餘下的無論是飽經風霜的臉,還是窮酸的模樣,都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般相似。
這不是‘上師’,正經的方士,還是有體面的衣袍穿戴的,這類人稱作‘行走’,可以理解爲執事、代理人。
他們大多是正經的徒弟出身,但自己不争氣,又或練廢了,其中一部分就成了‘行走’。
有出出入入的徒弟與之打招呼:“嚯!丁口不少啊。”
行走‘呵’了一聲,道:“人們生孩子的能力比生錢的能力強,同樣的銀錢撒下去,很自然的就多了幾個。”……
第三天上午,周易仍舊在吃瓜,不過這次不是在外堂,而是在演武堂。
還是昨天那幫上山的孩子,已經有人在訓練他們。
其中有棱角尚未磨平的,發洩式的用劍胡亂劈砍,嘴上還振振有詞:“來的路上就已經開始挨餓,到了這裏仍舊連些像樣的食物都沒有。我們餓的睡不着覺,站都站不起來,現在還讓我們用這破爛武器胡亂打!你們是瘋子嗎?”
教練輕易的就将孩子的武器架開,然後一個大哔兜将之抽飛。
随即冷道:“我知道你們不喜歡這裏。實際上離開家之前,你們就已經心懷怨氣,邪火更是積攢了一路。
你們中的很多人,或許認爲,離開這個詭地方,去到外面,能過的更好,至少比在這裏好。
但實際上,就這樣離開這裏,你們一無所有。
你們仍舊會被欺負,會被買賣,會被迫做你們不願做的事,又或幹脆像野狗般被殺死。
但在這裏,你們有機會獲得力量,找到自己的目标,乃至獲得尊重。”……
周易笑了笑,老話術套路了,照本宣科,一次次,一遍遍,老鼈成精了,新鼈長成了,總是有的割。
比講道理更高明的,就是講故事,雞湯味的,這個他前世就見的多了,但在這個時代見證很是粗陋的同類操作,仍舊會感到有趣。
第三天上午,周易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裹,具體是一身沒有補丁的粗布衣服,以及一雙布鞋,幾十個大錢,然後就準備下山了。
快出山門的時候,師長從一旁的小樹林裏現身,丢給他一塊符石,道:“如果聲名狼藉,就别回來了。”
周易躬身九十度,施了一禮,随即闊步離開。
符石中就是秘法傳承,隻有一門藝業,叫屠魔手。
這藝業本身價值不高,無非就是超凡版的鐵砂掌的練法+大開碑手的打法。
高價值的是傳承藝業的秘法技巧。
不僅僅是将法門寄存于符石之内,更在于力量之種的模式。
這種子,固然有成長爲參天大樹的可能,可更重要的,是寄宿的特質。
做師長的,是能夠收回這份力量的。
這不正是他苦苦尋覓的先天武道的先天之種嗎?
因此,下山後不久,周易就主動退出,繼而存檔,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在清微堂兌換出成就先天之種的法門。
清微堂,生成了三樣物品。
素養珠,玄銅。
玄銅代表檔次品相,當這珠子拿在手裏,周易才知道,隻有他在投影世界中,滞留半年以上,且有足量的修行,又或感悟,才有可能凝結出素養珠,最低檔上是魔鐵。上一檔就是玄銅。
《七情應煞掌》,顧名思義,就是以七種情緒爲源力,撬動相應的煞力,打出超凡一擊。
這掌法類屬護道之技,檔次不高,但實際上還是蠻實用的。
畢竟除非上修太上忘情,否則哪怕是高修,也會有七情的困擾,甚至會化爲心魔災劫。
在這種背景下,七情應煞掌,就成了一種舒洩工具。
當然,要過劫就得先應劫,一味的躲是沒有用的。但通過平時的舒洩和調節,起碼可以有更多時間做準備,又或将災劫錯開,避免福不雙至、禍不單行的情況,也算是種掌控手段。
因此,這門掌法哪怕是對修道者來說,都是值得一練的,先天武者就更不用說了,越是心性不足的,這門掌法的價值越高。
第三物,《種符之術》。
就是個小技巧,連個冊子都不是,一頁紙,百來字,就搞定了。
但的确是周易要的。
種符,符種,兩個概念。
前者是以符爲修行根源,種于靈竅。
後者是将符法凝縮爲種來孕養,使之在歲月之力的催化下,獲得更強的效能。
那麽可不可以種符種呢?周易覺得理論上是可行的,這就需要他研究嘗試了。
如今他有了《清微易解》和《多心通》,意味着魂力吞吐概念中的‘吐’的能力,大幅度的提升了。
代入到計算機,瘋狂運算,并且還是多線程,自然更耗電。
所以,哪怕一天能恢複三輪魂力,哪怕能打魂晶積少成多,也有的是辦法一口氣花光光。
周易心說:“真的就跟普通人手裏的錢一般,難掙易花。”
有了種符之術,李忠良心心念念的師長能傳武授法,也能收回其一身藝業的‘掌控’之術,便算是有了。
但新的問題又來了。
該給精武門的門徒們種什麽符?
關鍵是現在可用的符太少,就開光、鎮邪、甲馬。
“得想辦法擴從符箓類别呀。可問題是,諸天冒險,我不能選世界,這就很麻煩。”
周易結束了閉關,總計耗時,73個小時。
這個時長,綜合考量,還勉強能接受,再長就不行了。
三天不練手生。尤其是《歸元訣》,最講究細水長流不間斷,耽擱一天都不代價不菲,等于是丢了全勤。
“所以,多心通來的很是時候。”
周易琢磨着,接下來,他就要利用這門技巧,先将靈魂修行保證了。哪怕他進行諸天投影,多心通也能到點行功,将每天的《歸元訣》課業完成。
與之相比,軀殼的修行,就要寬松的多。
畢竟是能夠通過方法竅門突飛猛進的,這跟《歸元訣》隻能按部就班,忌諱貪婪激進,是不一樣的。
出關跟李忠良聊了一會兒,李忠良也是挺高興,其他的且不說,每次隻要周易能順利的完成閉關,必然有所增益。
哪怕是百尺竿頭,仍舊能勞有所得,隻這一點,就應當高興。
多少人卡在瓶頸或某個階段痛苦非常,與之相比,周易的進步就顯得格外的給力,甚至可以說是逆天。
跟李忠良暫别,接下來就是回家過年了,也沒幾天了。
回家的路上,給孟來财打了電話,告訴他,大木巨構需要微調,讓他先跟各方通個氣,準備好之後,争取一天就将微調搞定。
大木巨構的進度已然到了規劃入住的程度了,然而周易的話說了最算,立刻,全面叫停,按周易說的,爲微調做準備。
也不光是孟來财這邊配合,周易本人也認真準備了一番。
特意運用《清微易解》算了幾遍,連具體的動工時辰都定下了,顯得有些神神道道,但名人放個屁都是香的,人們現在就吃這一套。
爲此,還又鋪天蓋地的起了一波新聞,意思是周易師匠精神,職業操守剛剛滴,精益求精,追工不加價,吧啦吧啦……
最後,周易又多加了半天的時間,才将數百處改動悉數搞定。
效果也很明顯,就跟皮肉松弛的情況下做了拉皮,巨構頓時就立整了許多,一體感更濃郁了。
表面上,這就是一種感覺,感知力不夠的,甚至都無法察覺。
可細細品,就會發現,周天星鬥大陣,經這一改,有那麽點韻味了。
這讓周易很開心。
不光是周天星鬥大陣獲得了強化,更關鍵的是證明了《清微易解》真是門用途廣泛的好學問。
甚至,這法門影綽綽的爲技術升級指明了一條路。
技術不夠,數術來湊。多算細品,指不定就能積小勝爲大勝,令技術獲得明顯的改進。
與此同時,周易扭回頭再看二訪‘元力世界’這檔操作,他覺得,鴻運正旺信直覺,完全沒毛病。這‘元力世界’怕是還能拿到他想要的,而不僅僅是《種符之術》。
“這不就是傳聞中的運來天地皆同力,低配版的心想事成麽?”
于是,臘月二十七這天,他三訪‘元力世界’。
這次,他以及掐算好了時間流速,不至于耽誤跟家人過年。
另外,這次也是他初次嘗試利用多心通和生物鍾,到點修行。
來在‘元力世界’,存檔續上了。
還是剛下山那會兒。
元力世界隻說農曆,沒有公曆,如今已經是十月上,距離立冬不遠了。
山區的氣溫,淩晨時分大約是零下5-7,午後也不會高過零上10設施度。
景緻倒是不錯,黃葉紅葉,濃綠墨綠,天藍水清,相得益彰。
隻不過如果是餓着肚皮,景再好也沒心情欣賞。
周易很清楚,他這兩下,倒是不懼豺狼虎豹,可若是想嘯傲山林,卻是不成的。
修行之人,尤其是初級階段,對資源的依賴,反倒要高過常人許多,若不能保障,就好比窮人習武,營養不到位、藥浴按摩啥的輔助手段也不到位,結果就是個廢。
“還是得在紅塵中打滾,靠社會供養呀。就從劫富濟貧開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