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階段的周易,跟他煉造的法器一樣,正處于從平庸走向鶴立雞群、鋒芒畢露的時期,要達到一個極緻,才會返璞歸真、寶物自晦。
因此閉關六十五天的周易,給衆人的第一感覺,就是仙逸出塵。
唇紅齒白,毛發烏黑光亮清爽,根根透肉,眼睛似幽潭深邃、又似星辰閃耀,渾身上下透着難以言喻的健康氣息和潔淨感。
就仿佛自帶美容、打光、以及一定的蒙太奇效果,正常人的膚色膚質完全不能比。哪怕是精心打扮的明星,站一塊兒比,都會呈現出巨大的差異感。
周易也不想這樣的,隻能說,軀殼2.0的整體效果,出乎他的預料,已經超越了常人極限。
蜜獾旅的正委張原,爲此還開玩笑的說:“周易同志,你這次閉關修行成絕世美男喽!”
周易跟平頭哥的一幹軍官們,就屬跟張原相處的最好,自然不會着惱,笑說:“青春的煩惱,修行的副作用。”
在張原之前,周易已經先行拜見了李忠良。
張原也是聞訊趕來。周易知曉多半是有正事,便主動問起。
的确有事,也不是旁的,就是三印甲的問題。
周易眉頭微蹙:“穿戴三印甲,竟然損失很大?”
這話的另一層意思,其實是在問:沒有三印甲之前,軍方在異界開拓靠什麽?純拿人命趟麽?
張原也不免神色有些尴尬:“表現太好,連續四次加擔子!”
周易一聽這話,就知道不是簡單的上峰加擔子。
這種事,往往是周瑜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氛圍到位,血脈贲張,一個敢提要求,另一個敢答應,然後……
周易挺不待見這種做法。
他覺得,這說好聽些,叫做負重前行、高風亮節肯奉獻。
說不好聽點,這叫心态膨脹、莽幹硬上沒哔數。
有人可能會說,你這叫站着說話不腰疼,先烈正是靠着這種敢打敢拼的精神,才沖破黑暗,完成一個又有一個奇迹,打造出一片嶄新的天地。
這話沒錯,但落了個前置因素,那就是先烈們沒有更好的辦法。要麽跪、要麽拼,隻能是拼殺中找路。
這跟現在的情況一樣麽?
明顯不一樣。
現在這種,浪的味道很濃郁。用陰暗些的說法,用别人的命,換取自己的勳功章。
用功利的說法,如果失敗,損失幾十、幾百億,一算賬,拿人命頂吧。畢竟人力是一種資源,而資源都是有價的。
周易不是心疼符印激活一次的耗費,那才費多點魂力、靈力?他心疼的是人力的這種用法。
二十年一條好漢,成本真的低麽?恐怕覺得不高,是站的角度不同,算法不一樣吧?
當然,他不會仗義執言,沒什麽卵用。
他相信這些人心裏就跟明鏡似的,明白的很,但還是這麽做了。
隻能說一将功成萬骨枯,從古至今,曆朝曆代,下層都是消耗品,都是被剝削,也就是輕重上的一點差異。
所以力争上遊,大道至簡。
經過兩月有餘的積累,用印人早就集結完畢,就差掌印人出手。
第二天一早,三印甲制造就開工了。
周易剛回轉駐地,李濟坤就到訪了。
原本他是北甯特勤局的局長,如今升任廳級,辦公地點到仍舊是北甯。
李濟坤是爲辟邪鏡而來。
原因也簡單,特勤人員,是奮戰在超凡事件第一線的一群人,各種危險,如今就增添了一個大類,染煞。
“所以,我就是牽線搭橋,上面希望能獲得一批捐贈,大夏三十一個省,六個自治區,五個直轄市,起碼一處得有一面,這才分配的過來。”
周易不說話,等李濟坤給價。
李濟坤自認爲對周易也算有了解,很爽利的直接将最大支付底線全盤托出。
說實話,周易不滿意,不是特勤部給的低,又或他太貪,而是對方給不到最讓他心動的點上。
就好比餓的肚疼,給的卻總是水,一箱一箱的水。
周易說:“咱們之前共事,一直很愉快。我也就不饒什麽彎子,跟你直說了。”
李濟坤心懷忐忑,表示洗耳恭聽。
沒有辦法,技術拿人,誰讓直到現在,周易仍舊代表着最先進、最有效的專業技術來着。
“成本方面,我就不多說了,老生常談的,對我來說,成長期的精力最寶貴,還是顆樹苗就一次次承壓,這絕非好事。
正因爲付出的是最貴重的,得不到足夠的回饋心裏就極不平衡。
偏偏我最想要的法門,和次級想要的時間、精力,你們又都給不了。”
李濟坤這是第一次聽聞,周易最想要的,竟然是法門。
仿佛看懂了李濟坤的疑惑,周易道:“你不會真以爲我師爺傳下的法,直接就能用,練了就能成吧?”
李濟坤一琢磨,恍悟了。
當年劉浪就沒成,如果他成了,不會以那樣的一種方式謝幕。
劉浪隻是繼往開來,整理舊有,開創流派,提供方向思路,而真正将這些落在實處,是後人練出來的。
然後,李濟坤很自然的就想起了關于周易的‘宿慧’之說。
其實這也能解釋通很多事。
周易表現出的人格性情,真的一點都不少年。
他有着成人的冷漠和陰暗,對官方的不信任感和戒備心也極高。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知曉不能合作,就隻能對立,官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任他這樣的人獨立于外,他多半不會跟官方往來。
正是因爲明白寄人籬下,自身又需要成長,計較利害得失後,覺得合作的選擇更佳,這才有了互動。
同樣,官方也正是知曉這一點,一直忍的很辛苦,輕易不會提要求。
當然,團隊由個體組成,官方更是無數個團隊的複合,什麽樣的人都有。在對待周易的态度上,也是有很多不同主張的。
也就是在鎮邪碑的租賃事件上,讓反反複複的抽腫了臉,不然,周易未必有機會閉關。
沒有張屠夫,未必就得吃帶毛豬。
但現在不是吃什麽樣的豬的事,而是大家夥允不允許張屠夫拿捏大家的事。是拳頭的事。
張屠夫能剛過全村老少,沒問題,别說是帶毛豬,直接讓吃豬毛,該咽那也得咽。
反之,張屠夫賣肉不刮幹淨豬毛,就得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不賣都不行。
你說這是欺負人,沒錯,撇開道德禮儀的遮羞布,人與人的關系,本質就是欺負和被欺負,以及相忍爲存,三選一,沒有第四種。
所以李濟坤來了。
沒有張屠夫,再說沒有的事,現在這不是有麽,那就說有的事。
讓!
周易依舊選擇相忍爲存。
高端對抗,大部分時候都是相忍爲存,所以政治是妥協的藝術。
當然,不是無底線的忍。
否則就不是相忍,而是被欺負。
周易表示:“這活兒我接了,但辟邪鏡不是你們的,而是我的,我能借,自然也能收。”
李濟坤明白周易的意思,承諾如債,債多不愁。
周易總不能次次都像匿名基金那樣,沒完沒了的變相奉獻。
那麽不變現的債務,就極有可能積壓成爛賬。去職了、退休了,找誰要?太多了、還不起,怎麽要?
“好,我向上彙報,應該問題不大,回頭給你電話。”
的确問題不大,主要在于染煞問題需要處理,這是最緊急的,做好了其他都好說,做不好那就沒啥好說的了。
周易拉單子,讓李濟坤準備材料。
四十二枚辟邪鏡,都是他自己的,自然是照着真正的法器檔次來煉造,也隻有這樣,他才能用超凡手段召回,而不需要理會對方樂不樂意還。而材料價值抵一部分租賃費,沒毛病。
走了李濟坤,來了靳毓婷。
也是爲染煞問題而來。
隻不過,不同于李濟坤的維護特殊戰線的槍杆子,靳毓婷爲的是民衆。
荒鼎小組結合東瀛人的抗煞經驗,覺得不妨将鎮邪碑變成車載移動式。這樣天每在城鎮溜達來去,煞力就能被汲取,而保持在一個相對較低的水平。
而現在的問題是,鎮邪碑一旦汲取滿煞力,就不好用了。
鎮邪碑析出煞晶,是對煞力濃度有要求的。
煞力濃度高,鎮邪碑判斷這種環境下易生邪祟,才會在自身納煞已滿的情況下,繼續汲取,結成煞晶。
除了煞口和一部分煞力裂隙,很多煞孔群都無法滿足要求,更别說隻是自然淤積的煞力。
靳毓婷還帶來大量資料,這可不光是倒苦水博同情,還有請周易定調給建議的意圖在裏邊。
周易認真看資料,發現全是壞消息,有些地方的情況,甚至可以說已經非常嚴峻。
他擡起頭想要跟靳毓婷說話,結果發現靳毓婷在發呆。
“壓力大,過勞?”
“啊,不好意思!”靳毓婷臉紅,她自然不能說你現在的顔值太仙兒,把老娘看傻了。
“鎮邪碑已經明顯不符合需要。我知道我們有八百多個市,一千九百多個縣,考慮到有些縣市的範圍較大,一件法器招呼不過來,那麽就是說,三千件法器,才能滿足要求。
平均一天出貨六十,要五十天時間。
這活兒我可以接下,要求隻有一個:以後,不要再以任何理由來找我做事了。”
靳毓婷聽的心中一顫,這話說的就非常決絕了。
靳毓婷辯解:“我們并沒有逼迫的意思……”
周易指了指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顯示的資料:“這就是逼迫了,道義。好人難做,一次不應,就惹怨無數。我并不欠世人,我存在也不是專爲衆生。生命總是能找到出路,優勝劣汰,适者生存,代價該付就得付,活不起,該死就得死。”
靳毓婷沉默了半晌,低聲道:“我跟上峰溝通一下。”
周易道:“你把我說的話如實上報,話說多了不值錢,我不希望日後又碰到失憶腦,給我整什麽‘這事我不知道啊’的花樣。”
“好的,我們的對話有錄音,會備案。”
靳毓婷回轉的不算慢,神情尴尬,但還是開口了:“上峰的意思是,你掌握的鎮邪術法,是不是能……”
周易點點頭:“我等這一天已經有段時間了。你們比我預想的要矜持不少。
我掌握的符法殘篇,包括真符之術,制符之法,禦符之術,都可以拿出來。
另外就是《小周天式》,運轉靈力,是畫符、控符的基礎。
有些話,我知道你們聽不進去,但還是要講清楚。
符法,我能做的好,并不代表别人也能做的好。
我師父謹慎的做出選擇,隻将這些技術傳授給我,不僅僅因爲我有天賦,還因爲高階的超凡技藝對修習之人有着諸多要求,并且它絕不溫和,而是雙刃劍。
出差錯,練廢了,别又跑來說什麽法未給全留了私,心懷歹念想害人。”
靳毓婷尴尬的恨不得用腳摳個地道逃走,賠笑道:“應該不會吧……”
周易笑:“你說的話,自己都不信。隻能說,有些人不會,僥幸練成了的不會。人性如此,林大鳥多。
所以,我才一直堅持走正式合約,留證據。
當然,跟頂了天的合作方簽約,不是爲了讨什麽公道,而是爲了不被惡心到。”……
合約終究還是緊鑼密鼓的簽了,生怕周易變卦。
公家早就了恨透了這種壟斷。
若是幹脆沒有,也就罷了。
就像周易說的,優勝劣汰,适者生存,代價該付就得付,活不起,該死就得死。
天災人禍,哪次不死一堆人?
可有了,又沒掌控在手裏,這就很難受。
武聖,都沒有像周易這般讓公家感到難受。
在有心人的撺掇下,民間的各種質疑聲甚嚣塵上。
一說就是我們要就事論事,不要向下比,不要跟爛的比。
而就事論事的主要說辭,就是産量上不了,爲什麽技術不放開?
甯肯看着人們遭罪,看着人們死,也不放開技術,還有沒有起碼的公德?
壓力大,自身也有怨氣,強忍着,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了,立刻就答應了。
這次簽約,就沒有了情分在裏邊了,并且不是秘密簽約,而是公開。
其中,細節條約沒有展示,但對等的大約,展示了。
周易爲夏國打造三千架鎮煞儀。
公家代表全民承諾,不再以任何名義尋求周易的支持。
周易将《小周天式》、《符法殘篇可修習版》交給公家。
公家代表全民承諾,不再以任何名義幹擾周易的生活。
當然,不止是周易,還有李忠良,乃至精武門成員。
這則新聞,當天就登上了全球熱點。
不光是因爲這一合約,包含了大夏公家與本國公民之間合作的諸多第一次。更因爲時間證明,精武玄法,天下一等,至少在這個時代,尚無人出其右。
尤其是有全球民衆的水深火熱襯托,真就好比全人類都在慢性中毒,好用的解藥唯有此家生産。
沒有辦法不關注,以前是大夏嚴防死守不允許,好不容易公開了一回,還是這種大新聞,不爆才是怪事。
這可是大大的奶了一波媒體從業人員,好家夥,鋪天蓋地的讨論熱潮,在全球興起。國内國外都熱。
其中,絕大部分注意力,還是放在鎮煞儀和法門上。
由于綠星的大夏是世界一極,公認的大佬,因此大夏通很多。
瓜衆們很容易就解讀出了概念細節。
鎮邪,鎮煞,很明顯,鎮煞儀比鎮邪碑更具專業對口性。
儀,這個字,就又要比碑更具設備特性。
也就是說,鎮煞儀,是爲應對煞力問題而打造的專業設備。
這說明,周易閉關六十五天,技術又提升了。
而符法和小周天式,就如周易跟靳毓婷說的那樣,又如周易一早就跟孟來财閑聊過的那樣,天大地大,大不過人性貪婪。
給多少都沒有夠。
{讓子彈飛}的六子,至少還能用剖腹,證明自己确實隻吃了一碗粉,這個證明不了,就是懷疑你少給了,打從一開始就懷疑。
懷疑的理由,那也是一堆一堆的,什麽迫于壓力,什麽從以往的表現看不可能真正大公無私,什麽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基底信任太低,這不是誰的問題,而是所有人的問題,是這個時代的問題。
一句憑什麽信你?讓你啞口無言。
當然,還有些居心叵測的,别有訴求的,就不單純是關注這兩項跟自身關聯較爲密切的内容了。而是開始從其他角度分析并制造輿論。
比如說,就有某國大報,給出了這樣的噱頭标題:情感解讀,分手費,以後别再來煩我!周易師徒與大夏關系降到冰點。
更有甚者,靠獻媚主子生存,不惜作死的某小國官媒,又一輪大肆宣揚滋油皿煮的優越性,表示如果周易師徒是在西方,就不至于被奉獻而彪奪技術。至于西方的大資本各種吃相難看,吞公司搶專利,背中八槍自殺身亡,則選擇性遺忘,從來都不提的……
這個世界,無奈者讨論善惡,鬥士讨論強弱,僅此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