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一直有考慮自己的人設。
他不反對一人千面。
你對我好,我給予情意和物質回饋。
你欺負我,我讓你知道什麽叫惡棍。
你拿我當狗肉朋友,我也可以跟你吃喝玩樂不交心。
那麽,在國家這個爺爺輩兒的大家長面前,該是個什麽形象。
周易做出了決定,他不當乖孫,而是當那個能搞事也能做事、讓人又愛又恨的調皮蛋。
就像他對孟來财說的,生活中,當好人太憋屈。
能盡可能的恣意行事,出了狀況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算是念頭通達。
但也不能隻占便宜不吃虧,畢竟社會不是爲某個人開的遊樂場。
索取與回饋,平衡很重要。
所以,現在就開始捐款,雖然有點早,但早有早的好處。
後來的各方反饋,都證明這一招是高明的。
話柄減少了,敵意減弱了,新貴的椅子漸漸坐穩了。
回到北甯的第二天,本來是說好了跟孟來财一起去中正大廈看房的。但平頭哥那邊出了些狀況,李忠良拿不定主意,便給他打電話,于是他回去處理問題。
爲此,自然要跟孟來财打聲招呼。
孟來财表示:“你先忙你的,反正我也閑,先去踩踩盤子,畢竟之前也是道聽途說,沒親自看過。”
周易沒多說啥,以他前世的經驗,人被坑,往往就是這種親戚故舊。你這邊還老觀念看人,人家早就緊跟時代腳步有了新變化,然後,是吧……
平頭哥這邊新出現的事,是好事。
還是那句話:衆人拾柴火焰高。
一門技法,廣爲流傳之後,更容易發現錯漏。
這次倒不是發現了什麽錯漏,而是有人幫着将法門完善了。
是一位來自旅直屬特種連的士官。
這位三級軍士長,叫做任标,屬于部隊的業務骨幹,技術士官(一、二級基本都是管理士官),來自武術之鄉。
當然,武術之鄉是舊稱呼了,現在武術已經發展成武道,但武道并非哪一地成就,而是整個綠星人類做大的蛋糕。所以嚴謹的人,還會用一些舊說法。
總之,任标從小練武,跟家裏鬧别扭,偷報參軍,等家人發現,木已成舟。
任标剛進部隊不久,就不服管教,将班長給打了。
然後幾個班的班長聯合起來收拾他,也讓他給打了。
關完禁閉之後,他就被調到了特種連。
這下,就真的是他被打了。
特種連的成員個個都是插翅虎,不但有絕活兒,打人經驗也格外豐富,尤其是群毆經驗。
漸漸的,任标就融入了這個桀骜不馴的強者團體,并在其中嶄露頭角,成爲了單挑前三的存在。
他倒是沒急不可耐的挑戰李忠良或周易。
因爲他知道他現在還不是對手。
他自認爲是一個有尊嚴的武者,打不過硬蹭,以獲得與對方交手的經驗的事,他做不來。
李忠良傳授的軍道拳,任标非常喜歡,原因之一,對他脾胃。原因之二,跟祖傳拳法在核心理念上很相似。
他家的祖傳拳法,發明者就是軍伍出身。
學于民間,後改良,有了極爲硬朗的核心要義。
但發明者的後代,幹了镖師的營生,行走江湖,講究個人緣兒,一路硬碾,是碾不了幾顆釘的。
用人話說,一路打打打,撫恤金都賠不起,非得破産不可。
所以,就要求能手下留情,日後好相見。
軍伍的那套打法,就不太合适了。
傳到任标這裏,他從小耳濡目染,對武術非常熱愛。
同時,他少年心性,再加上國家鋪天蓋地的宣傳,就覺得這武道學了,是爲了打怪獸的,留手是個很什麽鬼?核心要義有問題啊。
有一次打掃老宅,就無意中翻看到了祖宗的拳譜。
看完以後頓悟:原來是後世子孫不孝,給改了啊。你們這麽慫,這麽軟,練什麽武?
他倒是不慫不軟,可惜怪獸沒打成,人倒是打傷好多。甚至可以說,出手必傷人。
後來也是因爲這個,跟家裏鬧别扭。
他自己也意識到,打怪獸的拳法總跟人打,不合适。參軍也是因爲這個。否則以他的家事和個人能力,不至于走尋常的入伍流程。
雖然他在特種連做不到單挑穩拿第一,但對另外兩位‘剛柔并濟’的打法思路,他是不服的。他認爲純粹才能極緻,極緻者最犀利,所向披靡,無有不破。
這就是爲什麽軍道拳對他脾胃的原因。
拳拳打到他心坎兒裏。
他心說:“這才是我追求的搏殺技法!”
不僅有熱愛,還有感動。
因爲李忠良和周易在傳藝授業時,确實沒有藏私,最具體的發力等都傳授了。
而這背後,代表着很多真知灼見、和獨到的理念。
就比如鐵指寸勁,這個寸勁,必然是要講的足夠清楚,才能讓他人領悟和掌握。
光是這一個寸勁的種種細節說法,就足以作爲門派的不傳之秘。
而周易和李忠良攢電腦般攢出來的軍道拳,又何止一個寸勁?
所以,越是懂行的,越是能看清楚這套軍道拳的份量。
拳本身就已經很貴重,背後的拳理,更是貴重十倍。
人心都是換出來的。
李忠良肯拿出這樣的幹貨集錦助平頭哥一臂之力,平頭哥也願意投桃報李,而不止是從利益角度看問題。
任标大受感動之餘,就覺得,這麽好的拳法,沒有功法配合太可惜了。
他覺得,跟李忠良的大氣比起來,他一直以來的敝帚自珍,就顯得太小氣了。
于是他就跑去找李忠良。說:“我有一套家傳的功法,應該能與軍道拳配合。”
李忠良倒也沒有門縫裏看人,而是說:“既然是家傳,那就不是你一個人的東西,你要拿出來與衆人分享,得先問過家人。”
任标就說:“不是,我家人不練這個,我是從祖上的原初法門中琢磨出來的。”
李忠良心說好家夥,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唬的嗎?自創功法?
李忠良終究是成年人,見識過各種花樣伎倆,也比較怕仙人跳之類的把戲,就一邊通知部隊領導,一邊找周易回來商量。
周易回來後,這邊已經完成了溝通,甚至打電話給任标的家人。
任标的直系親屬雖然尋常,但人家宗族裏有牛哔人,先天武者都有兩位。要不也不敢說是武術之鄉。
接下來,動靜鬧的就有點大。
任家宗族來人,先天帶頭,還有幾位德高望重的代表。
任家的意思是,除非任标徹底斬斷跟家族的關系,否則這法想要拿出來,就得過任家這一關。
這裏就有一個坑,那就是,斬斷家族關系,意味着要收回武功。
武功技法是任家的,你都不是任家人了,憑什麽還用任家的技法武功牟利?
再說,任标也沒想着斬斷關系。他隻是武道理念與家族的不合,又不是跟爹媽有什麽深仇大恨。
當然,任家也不是專程來鬧事的,他們也知道任标是家族中年輕一輩難得的才地,他們隻是不想吃虧。
後來經過挫傷,達成了‘換法協議’。
簡單的說,李忠良授權給任家‘寸勁’和‘三角架’,換取任标自命名爲‘硬派任家拳功’的技法。
任家那位先天,是識貨的人,明白這次是自家占便宜了。
也就是李忠良把軍道拳拿出來授權給蜜獾旅用,使得‘寸勁’等技巧有了洩露的風險,繼而排面大降,否則,任一一種這個級别的技巧,都足以換任家拳功的全部。
因爲人家這個技術已經非常成熟,且強大。
任家的那位先天,在李忠良細緻講解指點後,兩個小時,就能用寸勁在尺厚的混凝土工事牆上開洞,可見這法門的犀利。
反過來,任标的所謂硬派任家拳功,卻并沒有經過實踐檢驗,他自己用的還行,但也隻是還行,也沒見他依此越級挑戰成功。
反觀周易,都越層打人了,武者一打十,将武師打的站都站不住,誰牛哔一目了然。
事件就這麽過去了,任家以後可以公開使用獲得授權的法門,而不會被追究。
看起來好像是李忠良吃虧,任标和平頭哥也都是這麽想的,同時也覺得李忠良非常給自己面子,甯肯自身承受損失,也不讓自己難做。
但實際上并非如此。
因爲任标的‘硬派任家拳功’拿出來後,周易這邊有了反應。
又是‘叮’的一聲玉磬敲擊般的提醒音。
周易沒有第一時間查看,後來有了空閑進入夢境,然後再頂台正屋的供桌上,見到一本冊子。
《五行力士,銳金篇》
“喲喲!力士都出來了,還真是仙道體系啊!”
周易開心的很。
不僅僅是因爲得了一門功法。
更因爲确認了一種模式。
那就是,當他得到符合資格的法門時,就能在夢界喚醒清微派的一門仙道體系的技法。
他之前不是激活了魂投他界的門票嗎?
那時他就在想,這等操作的價值何在?
畢竟魂晶于他而言的價值,無需多說。
簡直就是靠搬磚打工進行原始積累,真正的血汗錢。
這要是做點小買賣賠個底兒朝天,不得心疼死?
如果隻是浪,隻是玩,又或所謂的磨砺意志,錘煉心靈,那就滾的遠遠的,他現在又沒被心境問題卡瓶頸,花錢求錘豈不是有病?
因此,他能想到的投影諸天的好處,就是知識财富。
但問題來了,比如說去了魔法世界,得到了某巫妖的魔法書,要如何轉化爲仙道法門?
更具體的說,諸天投影這個玩法,是怎麽結算的?
理論上,他還是更希望以清微派法門進行結算。
若是整一堆雜七雜八的,他怕他這個沒有仙道師父指點的自修派,會把自己玩死。
今天,答案來了。
不用東奔西走,清微應有盡有。
隻要獲得的知識符合某種标準,就能激活塵封的清微法門。
雖然這新獲得的法門,明顯是用來給力士練的,并且僅僅是五分之一,五篇中的一篇。
但這個征兆、這個趨勢、這個模式,讓周易感覺豁然開朗的同時,宛如吃了定心丸,他主要高興的是這個。
至于練,他就不練了,貪多嚼不爛,況且他現在也有資格等待更好的、更适宜的法門。
一扭臉,他就将《銳金篇》講解給了李忠良。
李忠良現在都有些相信平頭哥顧問鄭奎的說法了,覺得自己的徒弟真的有可能是身具宿慧之人,一個簡單的‘聰明’已經不足以解釋周易表現出的能力。
就像這個《銳金篇》,明顯就是任标的‘硬派任家拳功’的超級豪華Plus版。這臉打的,妥妥就是親爺打孫子,不服都不行。
接下來,就需要李忠良研究,拿出個猴版,來反饋給平頭哥了。
同樣不是因爲不願意傳授完整版,而是完整版要求太高。
可以說,如果不會采氣吐納,隻會練廢,無法煉成。
力士雖然是仙道仆從,卻也沾個‘超凡’的概念。說白了就是得有煉氣士的底子。
并且這個煉氣士,跟先天武者還有所區别。
隻納不吐,硬一點點把自己頂上先天級别的武者,不行。
靈力的吞吐效率不達标。
起碼也得是李忠良這種。
但這是《銳金篇》,李忠良就算有當仙道力士的覺悟,也修不了,五行屬性不符。
任标倒是能修。
但目前李忠良不準備開派收徒。
主要是周易勸他穩一手。
等平頭哥在一線取得成績,載譽歸來,就醞釀的差不多了。
實際上,不光是造勢而獲得高起點,還因爲周易感到目前技術不湊手。
其一,就是之前提過的控制手段,收放自如,才算是完整。
收放自如,才不怕将高妙的功法傳出去。
我給你,才是你的。不給,你不能搶。
再加半句:搶,你也搶不走,偷到,也用不了。
在這方面,周易的理想法門,就是神龍教三屍腦神丸的高級版。
原本他希望是用某種靈符來達成目的的。
現在有了《銳金篇》,他又覺得,或許有更專業的仙道技法也說不定,隻要他在相關的技術上多加留意,就有可能激活。
他的具體思路是,一個框架。
這個框架是爲師者賦予的,其具備二維碼特征,獨立,唯一。
所有傳授的涉及某水平線之上的靈力運轉的法門,都跟這個框架挂鈎,就像資格認證。
符合資格,就能用,否則就不能用。
那麽,如果發生了悖逆叛門等問題,廢除框架也就可以了。
周易認爲,隻有這樣,才比較容易實現父慈子孝。
否則就會發生‘代價這麽低,他們給的太多了,讓我們叛門吧’這類事。以及更加麻煩的技法外洩,某些人舔着臉說這是我們自己研發活祖傳的,甚至倒打一耙,說你才是抄襲者。
這種戲碼,在地球上演了太多、太多,雖然不是同一個行業,但都是在人性的基礎上演繹出來的醜劇,适用性很強。
現在,除了控制技術,又多了鑒定技術的需求。
因材施教,首先得确定對方是什麽材。
就拿金木水火土去分屬性好了,如何測?
暫時沒有。
那教什麽?隻教基礎?顯然不合适,又不是育苗基地。
所以,無論是提高自身能力根本的需要,還是維持人設裝哔圓謊的經營需要,都迫使他更積極的嘗試解決問題,而不是按部就班。
“諸天穿越,勢在必行。”周易這麽想。
盡管發生在任标身上的事,爲他指明了路——這個世界收集的知識,也可以激活清微派的法門。
但他還是更願意諸天投影。
前往異界,他可以更狂野一些,也不用擔心搞砸。
好吧,他承認這種說法,有那麽點往‘不打算走正路’的趨向上拐,他甚至承認,滿腦子掘金欲、且将自身的行事底限解綁,靈活調整的異界探索者,在異界土著眼裏,就是非奸即盜的存在。
所以說,當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難,且累。
每每想到自己前世無能,隻能心有不甘的維持好人人設,以獲得最後的一點體面挽尊,周易就決定,這輩子,說啥也不當好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