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山上有個玉佛寺,你去不去?”
“不去,沒看見我身上的道袍?我沒事拜什麽佛?”
易步火打了個哈欠,一大早的李逍遙就瘋狂敲門,本就無精打采的他更加萎靡不振。
“不是說佛道一家親嗎?”
“都是騙你這種涉世未深的小鬼的,都說佛本是道,怎麽不見那些秃驢認祖歸宗?”
易步火翻了個身,決定繼續睡覺。
“你們自己去吧,裏面還有一樁機緣,我就不參與了。”
玉佛寺有什麽好去的,不就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廟而已,裏面也沒什麽佛法深厚的大師,隻有一個走歪了路的達摩持珠。
在達摩身邊百多年也沒悟道飛升,如今混的像個剛化形的小妖,易步火怕自己見到後忍不住笑出聲。
将來遇到達摩老祖容易挨巴掌。
算起來這也算是趙靈兒的機緣,雖然算不上什麽戰力,但當個百科全書帶着其實也不錯。
那持珠雖然弱不禁風,性格又極其天真,但好歹也是達摩祖師身上的挂件,懂得的知識肯定要比常人多很多。
昨晚梳理了一下内心,重新堅定了一下信念,将快要被雜念蒙蔽的“道”再次澄澈,他這才知道,其實自己根本沒有悟道,也是個求道者。
天天嘴上喊着随心随性不逾矩,改變悲劇拯救人生,自己一直以來看似遵守,但真的做到了嗎?
不知不覺就随意安排别人的路,強行讓他們跟随自己的想法行動,哪怕是善意的舉動,但這又真的是善嗎?
一刻不停的關注着李逍遙和趙靈兒的情況,又真的符合自己所謂的随心所欲嗎?
雖然這口号是喊出來忽悠劍聖的,但他明白,自己已經不知什麽時候偏離了自己的道!
心裏想着改變悲劇,又爲了一點好處眼睜睜的看着本來可以改變的悲劇重演。
心口不一如何領悟真正的道?
“也許這就是我經曆了這麽多,看似改變了很多,卻一直沒有成道的原因吧?”
易步火歎了口氣,他可以靠着實力強行改變結局,卻無法真正的影響人心,失去了他的影響,該發生的還會發生。
在其他的世界不明顯,但在這個世界卻終于需要直觀面對。
因爲自己的私念,本該幹脆利落可以解決的問題,卻一直猶豫,直到該發生的都發生了,自己才強行插手。
這樣真的改變了什麽嗎?
自己才是一直被改變的那個人!
“也許自己根本就沒有找到自己的道,所有的一切隻是自己爲了圓夢,一廂情願罷了。”
易步火心亂如麻,直到他接觸了女娲的道,才窺得了什麽是真正的道。
自己一直以來根本沒有想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可以爲了那個東西抛棄一切,哪怕生死道消也甘願奮不顧身!
想了想,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麽錯下去了,他需要有人來爲他解惑,讓他找到自己真正的道!
留下一封道别信,易步火直接離開了這裏。
他心中疑惑他多,雜念紛紛,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哪怕他知道韓醫仙和韓夢慈不對勁,他也管不了了,這些就留給李逍遙去煩惱吧。
一道劍光沖天而起,易步火直奔蜀山而去。
其實他一直是耍酒劍仙的,自己早已克服了恐高,他拒絕不了自由飛翔的感覺,更有着摔不死的底氣。
修仙不就是爲了能上天入地嘛,沒有改變自己的決心,不能克服心中的恐懼,如何能尚上窮落下黃泉?
易步火要找的是劍聖!
哪怕他現在還是蜀山弟子心中的邪魔,他也沒有絲毫退縮,就算劍聖讓他爲自己的魯莽,氣傷他的行爲道歉,易步火也認了。
如果說有誰對道的領悟最深,那就非劍聖莫屬了。
“蜀山無量觀!”
易步火落下雲頭,站在蜀山門前。
再一次見到同樣的牌匾,心情卻與第一次截然不同!
曾經的他目中無人,隻覺得劍聖是個修道修瘋了的老頭,竟然能爲了所謂的道眼睜睜的看着悲劇發生,明明他有能力阻止這一切。
如今再回首,原來自己才是那個瘋了的傻子。
修性不修命,修命又修性,性命雙休……
自己隻修命不修性,相當于一條腿走路,離成道還遠着呢,怎麽可能會理解劍聖的想法。
“易道長,師父已經等候多時了,這邊請。”
一位蜀山弟子從門内走了出來,轉身在前面引路。
“酒劍仙回來過沒有?”
易步火微微一笑,沒有在意劍聖爲什麽知道自己會來,反而問起了酒劍仙的情況。
自己讓他保護靈兒,竟然提前溜了,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麽狀況。
“師叔并沒有回來過。”
“那真是奇了怪了。”
易步火有些疑惑,好端端的人離開也就算了,不回蜀山還能去哪兒?難道去南诏國私會情人,續起了舊情?
蜀山派雖然大,這裏卻沒有多少弟子,大部分弟子都下山斬妖除魔或者救濟百姓去了,留下的隻有老弱病殘,看起來一派沒落景象。
不過沒人會小看蜀山,因爲劍聖在這裏,這裏就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就連拜月都不敢跑到蜀山來,生怕劍聖看他不爽弄死他,因爲他所做的一切,在劍聖看來,的确是邪魔之舉。
“好久不見,劍聖前輩,易步火給您行禮了。”
劍聖面對大殿中央刻着“天地”二字的石碑,如同一塊石頭般一動不動,似乎他已經成爲了石碑上的第三個字。
人!
“我隻看到了虛僞,而不是真心。”
劍聖轉過身,面帶笑容,沒有絲毫記恨之色。
“這趟畢竟有求于伱,該做的禮數還是要有的,也就是我走得急,不然怎麽說也要拎點禮品來道歉。”
易步火微微一笑,禮品是沒有了,甚至行禮都是流于表面絲毫沒有尊重的意思,說出來的話他自己都不信。
“上次是我不對,我道歉。”
“想明白了?”
劍聖點點頭,重新轉身面向了石碑。
易步火緊跟着點頭,他當然明白劍聖的意思,不是道歉的事,而是關于自己的道。
劍聖早就料到了這一天,對于他來說,這世間基本上已經沒有了什麽秘密,一切都在道之中。
“拿起過才能放下,能放下就是道!”
“其實你跟我師弟是同樣的人,明明已經拿起卻始終放不下,如果堪不破這一層,道隻是鏡花水月,但隻要想通了,就得道了。”
劍聖眼神平淡,聲音溫和,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拿起容易,放下才難。”
易步火搖了搖頭,他拿起的東西可就多了,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放下什麽,難不成要全部放下?
可這所謂全部,又是哪方面呢?
太多的思緒在他腦中回蕩,早已形成密密麻麻剪不斷,理還亂的雜念。
自己的道是改變悲劇,讓人們幸福,還是隻是單純的改變?
又或者改變隻是表象,自己隻是想看到那些人展露笑容而已。
放下了改變悲劇的念頭,自己就不用再插手李逍遙和趙靈兒的經曆,他們的生死也跟自己再無關系。
自己真的能放下嗎?
曾經的一切在他的眼前閃過,小魚兒與花無缺的悲劇,三大密探的寂寥,易小川的千年孤獨,童戰和尹天雪的虐戀……
而自己出現後又改變了什麽?
小魚兒與花無缺的團圓,天下第一的圓滿,易小川和玉漱的長相厮守,水月洞天的歡笑……
自己又得到了什麽?
實力的成長,經曆的豐富,心滿意足的笑容!
自己的道是什麽?
爲了心底裏那些人不再悲傷,笑容滿面,喜悅在心中,開心在臉上。
我隻是一個默默地守護者而已,守護他們的開心與笑容!
曆經磨難初心不改的那份心!
有磨難,有改變,有悲傷,但直到最後,臉上的笑容從未改變!
在旅途中成長,卻始終如一。
自己守護的就是這份笑容,這份初心!
易步火摸了摸嘴角,不知何時已經挂起了一絲笑容。
“這是……我的……道?”
難道要我放下的是這些嗎?
“道是心底的執念,甘心爲此而戰,如果這也能放下,這就不是道,而是雜念!”
易步火擡頭看向面前的石碑,“天地”而已鐵畫銀鈎,似乎亘古就已存在,永恒不變。
天地真的沒有變過嗎?
滄海桑田歲月流逝,一切是否沒有改變?
但改變的始終是表象,天地的本質卻從未變過!
爲何這塊石碑上隻有天地,難道隻有人才是一直在改變的嗎?
道又是什麽?
一切本真,貫徹本心,永恒不變的那份心!
人心中唯一不變的信仰!
“我想在這裏住一段時間,不知道有沒有房間。”
易步火微微一笑,并沒有什麽靈光一現天降霞光萬道,地湧金蓮伴身,甚至有沒有真的悟道他自己都不明白。
“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劍聖恢複了石化般的靜立,似乎一切都無法動搖他。
“道可道,非常道……”
易步火笑嘻嘻的轉身離開,與來時的愁眉不展判若兩人。
道不是放下,道是堅持本心,“悟”字是道的唯一解釋。
每個人的道都不相同,也不是每個人要走的路都必須一樣,劍聖有他的道,自己也有自己的道。
該怎麽尋道,該怎麽選擇,該怎麽探索,這是他的路!
明心見性又何嘗不是一種放下!
“道可道,非常道!”
劍聖同樣呢喃一句,輕輕一笑。
易步火把自己關進了房間,意識來到了闊别已久的小世界。
看着綠樹成蔭,花草盛開的美景,眼裏卻沒有絲毫放松。
“生命……”
這個世界再美麗,也改變不了它隻是個不完整世界的事實。
舉起手臂攤開手掌,一道靈力浮現在手心,這是女娲神力,蘊含着造化之道的偉大力量!
得到這道靈力已經很久了,但他一直無法領悟其中的奧妙,在與劍聖交流後,他福至心靈般的明白了這道靈力該如何去創造生命!
女娲神力是對道的運用,是女娲娘娘的道,如果沒有自己的道,根本無法掌握這股力量。
别說是運用,就是觀察都無法發現它與普通靈力的區别。
腳下的河流中一道由水流變化而成的魚兒遊過,易步火輕輕一點,魚兒的虛幻身體從無到有的生長出血肉。
呆滞的身姿突然變得靈活,改變了一成不變的路線,開始活躍的開始在河流中左右巡遊,似乎對一切都好奇了起來。
“這就是生命!”
……
易步火再次不告而别,李逍遙雖然有些怅然,卻顧不得關注這個便宜師父的行蹤。
那天他們從玉佛寺回來後,靈兒果然如他所說得到了一個所謂的機緣,但在這之後,韓夢慈被石長老帶走,想要交換趙靈兒。
李逍遙本想去救人,卻被靈兒打昏,靈兒自己一個人去換回了韓夢慈。
哪怕他追了上去,得到的卻隻有靈兒堅定的拒絕,似乎真的已經形同陌路,不想再跟他有牽扯。
爲了追尋靈兒,李逍遙和林月如一直沒有放棄,在經曆了種種過後,終于追上了靈兒。
卻隻有一句分手……
“終于找到你了,我還以爲你死在哪個角落裏了。”
在李逍遙以淚洗面黯然神傷的時候,易步火已經離開了蜀山,在一片樹林中停下了腳步。
“誰?”
正抱在樹上睡覺的酒劍仙一激靈,這熟悉的聲音響起,将他的酒意驅散了大半。
“爲什麽不告而别?大家都是朋友,你竟然背刺我。”
易步火出現在他身後,幽幽開口怨氣十足。
“我不是故意的。”
酒劍仙又恢複了無精打采的模樣,趴在樹幹上耷拉着眼皮,看起來又要睡着了。
“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一靠近靈兒附近就不停的流眼淚,止都止不住。”
“你有病?”
易步火想要看看他的脈象,卻發現一切正常。
“既然不是病的話,會不會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我沒偷看,我是修道之人,對那方面沒有興趣。”
酒劍仙氣哼哼的嘟囔了一句。
“這個借口不錯,你猜我信不信?”
易步火笑了,随後又收起笑容道:“你肯定是看到阿奴才這樣的。”
酒劍仙看似沒個正形,整日醉醺醺的,其實是身醉意不醉,心裏清醒的很,怎麽可能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阿奴是誰?”
酒劍仙已經忘了自己什麽時候見過這個人,不過卻心有所感的瞬間精神了起來。
“她是你女兒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