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談妥了，那在這段時間我就不能出現在易小川面前，不然到他受罪的時候我在一邊看着就顯得太冷漠了。”
易步火出來後想了想，朋友有難自己應該要幫一把才對，可這劫難本就是自己一手推動的，到時候面對易小川該怎麽解釋呢？
“還是先出去躲躲，等木已成舟我再回來安慰他一下，要把自己裝成被蒙在鼓裏的人。”
想到這裏，易步火滿意的點點頭，随後去見了易小川最後一面。
“老易你回來啦？陛下那邊怎麽說？”
易小川已經等的心急如焚，不管來之前怎麽說服自己，事到臨頭該着急的還是得急。
易步火離開這段時間他坐立難安，已經把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記憶都回想了一遍，甚至連遺書都寫好了。
“關于這件事情你問我也沒用，我隻能我已經盡力了。”
“難道陛下真的很生氣？”
易小川歎了口氣，感覺這次自己在劫難逃了。
“那倒也未必，經過我的解釋與求情，陛下已經冷靜了不少，畢竟這次事情也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那什麽金将軍。”
易步火安慰道：“那金将軍已經被伱斬殺，也算是将功補過，陛下一向是賞罰分明的，大不了功過相抵而已，不用太悲觀。”
“借你吉言，還是要多謝你爲我求情。”
易小川強笑着爲他倒了杯茶，雖然不知道易步火的話對嬴政有多少影響，可他幫了自己是實實在在的。
“陛下安排我去煉藥，明天不能陪你一起去了，你自己注意點不要說了不該說的話。”
易步火一臉擔心的告誡了他一番，又低聲道：“既然到了鹹陽，你跟玉漱公主就要劃清界限，不要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看，小心被人抓住了把柄。”
“你綠了誰也不能綠了嬴政，他是真的會殺人的，到時候一切跟你有關系的人都不能幸免，可千萬不要犯糊塗了。”
“我會注意的。”
易小川點點頭，隻是有幾分真幾分假就不知道了。
“你自己想想明天該怎麽面對嬴政吧，我回去加班了，告辭！”
易步火拱拱手，沒有理會他的挽留直接快步離開。
“老易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如果能平安度過這一次，我一定請你好好喝一頓。”
易小川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含淚，雖然這個時代沒有他想象中那麽美好，可能認識易步火真是他最幸運的事情。
直到轉過街角，易步火才慢下了腳步，頭一回做兩面三刀的小人，他心裏還是很緊張的，畢竟他一直都是扮演的好人來的。
這也是他第一次坑朋友，雖然是帶着别樣心思刻意接近的朋友，那也是朋友。
“沒想到整個天下第一都沒完成的壞人人設，到這裏竟然達成了，心裏還有點小愧疚呢。”
易步火搖搖頭，“我這樣面白心黑的人，看起來真像曾經自己最讨厭的那種人，不會我也在局裏吧？”
他突然心裏警覺起來，自己不會就是被命運安排好的趙高吧？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裏頓時突了一下，高要被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現在更是遠離鹹陽。
現在幾乎成了一個路人，每天不是想的賺錢就是成家，也沒有人欺負他，怎麽看也不像是會黑化的樣子。
如果不是遭受的打擊太大，他也不會成爲趙高，畢竟如果他真的本性就壞，以他趨炎附勢的性子，也不會安穩的生活到現在。
不說混的有多好，起碼在二零一零年也不會還是一點名氣都沒有的廚子。
反倒是自己，看起來是從天而降的變數，但說不準這早就是命中注定呢？
他可以小看任何一個人，但絕不會輕視整個世界！
“我現在除了名字不叫趙高，做的事情與趙高有什麽區别？”
一想到這點，易步火感覺如坐針氈，這空曠的大街上，似乎每一個角落，到處都有眼睛在看着自己。
“不行，靠我自己一個人還是差了點，總感覺被牽着鼻子走，現在就去找老崔，看他有沒有什麽線索。”
也顧不上現在是月上中天，易步火一個翻身上了屋頂，在黑暗中幾個起落就消失了蹤影。
……
砰砰砰！
砰砰砰……
不斷響起的敲門聲吵的人心煩意亂，崔文子費力的睜開了沉重的眼皮，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随後才慢悠悠的點燃了燭火穿衣服。
“哪個殺千刀的大晚上不睡覺來騷擾我老頭子，什麽重病需要半夜來找我？”
門外的敲擊聲還在不斷地傳來，如同催命一般急促。
“來了來了，别敲了。”
崔文子打開房門，門外站的正是精神十足的易步火，手上還提着一壇好酒。
“我就知道你還沒睡，不枉我專程來找你喝酒。”
似乎是沒看到他睡眼惺忪的樣子，易步火熟稔的越過他往凳子上一坐，拍開酒封就倒起了酒。
“混賬小子，看見你就沒什麽好事，大半夜的還來消遣老頭子，你當我還年輕嗎？”
崔文子咬着牙捶了捶自己的老腰，坐到了他的對面，聞着酒香精神終于好了一點，迫不及待的端起酒盅牛飲了一口。
辛辣的感覺順着嗓子直達胃裏，臉上瞬間紅潤起來，不由長長的舒了口氣。
“有件事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來打擾你也是沒有辦法。”
易步火收起笑容，臉色正經了起來。
“還有能讓你愁眉苦臉的事情，那我可真的要聽聽了，說出來讓老夫開心開心。”
崔文子雖然嘴上不饒人，可悄然端坐的身姿說明他也很感興趣。
“今天就是來找你參詳的，你就是不想聽也得聽，我既然來了得不到我滿意的答案，這個門我就不出了！”
易步火微微一笑，跟這老頭說話就不能太正經，雖然自己确實是來求人的，可想看自己的笑話，門都沒有！
“這酒不錯。”
崔文子看向酒盅裏清澈的酒液，他喝了這麽多年的酒，還沒有見過味道這麽帶勁的，并且一點都不渾濁。
“眼光不錯嘛。”
易步火介紹道：“這是我自己搞出來的蒸餾酒，經過三十三道工序過濾，最大限度的剔除了殘渣，清澈明亮，口感綿柔，後勁十足！”
“你要感謝這個世界出現了我，在我出現之前，你喝的那都不叫酒，簡直就在摧殘自己的胃。”
“能喝到這麽好的酒，此生無憾了！”
崔文子歎了口氣，一把搶過酒壇愛不釋手的抱在懷裏。
“也許我的出現是曆史的必然吧？”
易步火看着似乎是得到了最珍貴的寶藏一樣的崔文子，有些失神的問道。
“你給這個世界帶來了好東西。”
崔文子笑眯眯的摸了一把酒壇，搖頭道：“問題是你帶來了多少東西？”
“多少東西嗎？”
易步火回想了一下，好像除了大秦版本的醫保，剩下的也沒什麽了，多嗎？不多！
“真的已經陷進去了？”
“可是這才剛剛開始啊！”
“你覺得這壇酒出現在鹹陽的酒樓裏，會賣什麽樣的價格？又會有多少人爲它趨之若鹜？”
“真的會有這麽大的影響？最多隻會是在酒鬼之間口口相傳吧？就算賣的貴點，普通人不買不就好了。”
易步火此時就像個不通人情世故涉世未深的小白一樣，對自己發明的酒沒有一點多餘的想法。
“一件新的事物出現，老舊的東西就會受到沖擊，随着時間的流逝悄然消失。”
崔文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隐含深意的笑容道：“就連我嘗了這麽好的酒之後，也覺得以前喝的那些味同嚼蠟，再也回不去也不想回去原來的日子了。”
“真的這麽嚴重？”
“這是天意，也是必然！”
“我能說髒話嗎？”
“不能！”
“那我沒什麽想說的了。”
易步火閉上嘴，眼睛看着明滅的燭火陰晴不定，心裏也七上八下如一團亂麻。
雖然來之前就覺得以老崔的見識大概率能解答自己的疑惑，可真的問出來後，卻發現一切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
本以爲現在就已經夠糟糕的了，沒想到這不是上限，而是自己目光太短淺罷了。
易步火想問的話已經借着讨論酒問了出來，老崔的回答也足夠解答他的疑惑。
他的出現就好比這一壇酒，本來平穩的市場因爲這壇酒的出現被擾亂，比起一成不變口感差勁的濁酒，高度的蒸餾酒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從此之後酒中至尊隻此一家别無分号，他就是市場的制定者，所有買酒的人都要遵從他的價格。
波瀾不驚的世界因爲他這個不受束縛的人出現，對這個世界來說就如此番，他本身和易小川或者高要沒有任何不同。
但最大的區别是兩者的實力天差地别，特别是他随時可以破碎虛空離開這裏。
對這個世界來說如同一個熊孩子，來到了滿牆精美的手辦面前，後果堪稱破壞性！
從他決定接觸易小川開始，與世界爲敵的道路就已經是他唯一的選擇，他也早在那時候就已經無法避免的進入了黑名單。
恐怕和老崔的第一次接觸，就是這個世界對他的一次試探。
從結果來說，自己應該是交了個零分的答卷，所以才走到如今的這種地步，雖然短時間内看來似乎自己沒有什麽損失。
可自己是在這裏悟道的，肯定瞞不過這方天地，所以從他的視角來看，事情才越來越怪，明明已經改變了曆史，卻很明顯的感覺到故事始終在往回圓。
這波真的是殺人誅心！
明知道自己的理念就是改變悲劇，卻強行要拉回原來的結局，這回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除非……
易步火靈光一閃，雖然這事涉及到了自己的根本，輸了就身死道消。
可萬事萬物講究個中庸之道，眼下自己是弱勢的一方，連敵人在哪兒都不知道，硬肛肯定不是一個好選擇。
但要讓自己認輸也沒有那麽容易，既然找不到敵人，那就不去找它，不就是相互拉扯嘛，自己不一定就輸定了。
面對現階段看來打不赢的敵人，就不要頭鐵的想着怎麽去打敗它，沒人說過這件事一定要對着幹。
不就是想要走回原來的劇情嗎？想讓棋子按照你的想法走？
可以！
過程可以按照你的想法走，結局怎麽樣可就不一定了……
易步火微微一笑，他終于想到了破局的方法，自己隻是不想再看到已經發生過的悲劇再發生一遍，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與這個世界想要看到的劇情有沖突嗎？
易小川的宿命說起來沉重，親近的人死了一個又一個，但說到底他隻是一個曆史的見證者罷了。
雖然穿越了，可到頭來曆史中依舊沒有他。
而高要的趙高是有可替代性的，就如已經去投胎的劉邦，經過他的實驗已經證明了這一點，甚至可能自己都是趙高的備選。
一直以來自己都想錯了一點，重要的從來都不是易小川和高要，而是曆史進程！
隻要保證原本劇情範圍内的曆史會走向它該走向的結局，那其中的一點點變化其實是可以接受的。
反正到頭來不管是死了的還是活着的，都是無名之輩，連在史書上留下名字都是奢望。
這樣就與自己的理念并不沖突了，命運強行安排的沖突他并不需要阻止，隻要保證那些人在經曆劫難的時候自己恰到好處的出手拉一把。
大不了等這篇劇本落幕了後再出來，自己心願了了，這出戲也演完了，到時候這個世界還有什麽理由再圓什麽邏輯？
本來的主角功成身退，身上沒有了氣運加持，沒有了命運的注視，隻是普通人罷了，難道還能在自己不知道的請況下演第二部？
劇本都沒有，演員都湊不齊，還演個屁！
“還得是你啊老崔，你簡直就是我的福星，要不是你是個老男人，我都恨不得以身相許！”
易步火回過神來忍不住拍案叫絕，自己真是個小機靈鬼，明明是死結，卻被自己給繞了過去，這下真的是皆大歡喜了。
隻要學會退縮，那就誰也不得罪誰，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來，我給你倒酒，今晚不醉不歸！”
“就這一壇酒想讓我喝醉？你也太小看我這酒仙了。”
老崔不屑的搖搖頭，像是在嘲諷他。
“酒仙？今天就是玉皇大帝來了也得趴桌子下面去！”
易步火笑道：“誰家釀酒就釀一壇啊？我那還有幾十壇，夠你酒精中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