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還沒出來？”
“陛下，國師已經一天沒出門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打擾他了。”
嬴政笑呵呵的搖搖頭，“國師爲了大秦嘔心瀝血，昨夜才說煉丹，今日就一天不出門，真是大秦之幸！”
易步火确實一天都沒有出門了，房間内不時的傳出陣陣藥香味，讓門外守衛聞之精神振奮，神清氣爽！
他的身前擺放了一個大鼎，内部十數種藥材沉浮，淡黃色的藥液微微波動泛起漣漪，虛室生香。
“有點淡了……”
舀了一勺嘗了嘗，易步火倒吸了一口涼氣。
“時間差不多了，應該可以出鍋了。”
拿着竹筷插進鼎内一隻碩大的老母雞被挑了出來，濃重的香味撲鼻而來，易步火滿足的歎了口氣。
“這麽多藥材廢了一天工夫就爲了炖這一隻雞，怎麽着也能強身健體，補氣益血吧？”
沒錯，閉關了一天的易步火浪費了大量藥材，隻爲了炖一隻雞！
至于煉藥？
那不是有手就行？哪裏能用的上這麽正式……
離開戰還早着呢，前期的準備工作需要許久，短則幾個月，長則一兩年，他制造大力丸又不需要什麽成本，隻要地上還有草，就源源不絕，頂多累點而已。
這也是他炖雞的原因，既然知道了接下來有的忙了，自然要提前補補身體，不然搓大力丸的時候搓骨折了，恐怕要載入史冊，被人嘲笑一輩子。
易步火印象中的國師似乎都不管政事，一心煉丹讨好皇帝，禍國殃民怨聲載道，大部分都是反派人物。
現在輪到他做國師，爲自己謀點小福利又能怎樣……
“手藝又進步了，醫廚雙修未來可期啊！”
易步火端着雞湯還沒喝完第二碗，門外就有人來報陛下有請。
嬴政今天來了幾趟他又不是沒聽見，就算這樣他也沒見，可這個時候突然找他，并且還頗爲正式，恐怕是真的有事了。
打開房門才發現，天色竟然已經黑了，不知不覺又摸了一天魚。
嬴政還是老樣子，笑呵呵的坐在最上首，隻是台下竟然站了另外一個人，讓他有些意外。
“陛下你找我？”
“國師，煉了一天丹辛苦了，這位是蒙恬将軍。”
“見過蒙恬将軍。”
“見過國師！”
感受到蒙恬偷偷打量自己的目光，易步火微微一笑，對他點點頭，既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難道是關于軍中的事情。
不過這跟自己又有什麽關系？
自己最多隻是個管後勤的，又不會帶兵，可給不了什麽建議。
“邊境外的戎狄一直是蒙家軍再負責鎮壓，蒙恬就是蒙家軍的主帥，是我大秦的精銳之師！”
嬴政先介紹了一下，才接着道：“朕想先在蒙家軍的身上配發國師的大力丸，一鼓作氣殲滅戎狄，穩住邊疆，再安心備戰。”
“不知國師以爲如何？”
“我？”易步火搖頭道：“我畢竟是市井出身，對軍中的一切都不了解，一切由陛下做主就是，先期我可以提供一部分大力丸，讓陛下和士兵們看看效果，以避免後顧之憂。”
易步火哪裏敢直接答應，自古名與器不可假手于人，通俗點說就是道義和軍政大權不可交出去。
如果自己真的耿直的提出自己的看法，恐怕嬴政更加不會放心他了。
自己隻是個可以爲他帶來好處的“國師”，而不是可以同穿一條褲子的連體嬰兒，難道真的膨脹到可以影響嬴政的決定？
一直以來他都隻是順勢而爲罷了！
嬴政苦于壽元無多，一身通天抱負無處施展，而易步火可以爲他延壽，勉強将自己綁在他的戰車上，二者一拍即合，所以才相處的這麽愉快。
就算無敵天下，易步火也不會膨脹到以爲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間。
武力歸武力，智慧不會因爲逐漸而提升，更别說自己面對的這些人個個都是曆史上有名有姓，心思深沉如海的人物。
太過迷信自己的武力，早晚會落到天下皆敵，衆叛親離！
與這些人相處，說不定哪天賣了自己都得感謝他，把自己當槍使還心甘情願出手。
易步火也是知道嬴政的能力，才自願上門合作，畢竟千古一帝不是吹出來的，隻要給他時間，他是真的有能力做出成績來的。
不管剛剛那句是試探還是真心，易步火都不準備當出頭鳥，自己隻提供丹藥，隻想看看嬴政能不能統一全球，怎麽打你們專業的來就行。
“既然這樣，明日你與蒙恬将軍一同視察蒙家軍，盡快準備足夠的丹藥，這次定要一鼓作氣拿下戎狄！”
嬴政面色平靜，語氣毫無波瀾，沒有絲毫殺意，可易步火卻感覺一股屍山血海之感撲面而來。
就這輕飄飄的一句話，不知道背後會有多少亡魂在哭泣咒罵，多少生命即将消逝……
如果不是易步火心中底線比較靈活，早已明白想要達成目的，殺戮不可避免，恐怕也會跟易小川一樣感覺這就是個暴君，死有餘辜！
爲了看到那個讓全世界都說中文的世界，易步火反而沉浸其中，心中熱血逐漸沸騰起來！
“諾！”
退出大殿後，易步火走在前面，蒙恬跟在他身後，雖然位列三公，可以易步火如今在嬴政面前的地位，他也不敢擺譜。
“蒙将軍對陛下的決定可有什麽想法？”
“不知國師所指哪方面？”
蒙恬停下腳步，直視着易步火，面前這位差不多跟自己弟弟一般大的年輕人，竟然已經是始皇帝身前的紅人，以一己之力推動了即将發動的戰争，果然是後生可畏！
“天下還未太平多少年，一直以來都是留着塞外蠻夷練兵，如今卻突然要再次回到戰火連天的日子，蒙将軍心中就沒有疑問？”
易步火笑道：“說不定伱還奇怪爲何我要讓陛下發動戰争，破壞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國師說笑了，軍人本就聽令行事，陛下一聲令下，蒙恬自然不會有異議，更别說……”
蒙恬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話不好明說。
“更别說大秦以戰功封爵，如今天下太平，你們心中甚至還在慶幸有這一天？”
易步火卻接了過來，并且毫無意外之色。
“國師目光如炬，既然看的這麽通透，何必再問？”
蒙恬避開他的目光，沒有多說什麽。
易步火說的沒錯，也許百姓都希望這短暫的和平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可大秦律法還不完善，還保持着天下未統一時的樣子。
當兵的都是爲了戰場殺敵一步登天，如今四海無波瀾，邊軍隻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局部戰鬥，戰功難搶，解甲歸田又不能翻身，軍中早已有了不和諧的聲音。
蒙恬已經走到了頂峰，他可以不在意，可他手下的蒙家軍不能不考慮，都是一起戰鬥的老兄弟，怎麽能碌碌無爲回家繼續種田？
“今晚的月亮真圓啊！”
易步火擡頭看着如一輪銀盤的圓月，自顧自的道：“蒙将軍，你說在大秦之外，那裏的月亮也是如此嗎？那些蠻夷此時會和我一樣在擡頭看月亮嗎？”
不等他回答，易步火接着道：“如果有一天，整個世界都是大秦的，所有人都說着大秦的需要，識着大秦的文字，學習大秦的禮儀，這天下隻有一個聲音，那還會有戰争嗎？”
“我不是戰争狂人，也許隻是因爲我心血來潮的提議會死很多人，他們也有家也有親人，也有老婆孩子……”
“可爲了長遠的和平，短暫的陣痛是必要的，現在死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未來千百年，這個天下隻有一個國家，每個人隻有一個身份！”
“隻有這樣，才不會有争端，不會有戰争！”
“就算我知道人類永遠不會和平，血脈中的渴求和欲望會逼迫他們戰鬥，我也依舊希望大秦能一統天下……”
“讓外人融入進來，當大家心中隻有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時候，還會有外敵嗎？”
“當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這個天下還需要軍人嗎？還需要殺人嗎？”
易步火心中雖然知道這個理想也許永遠都不會實現，可他還是說了出來，哪怕蒙恬認爲他在做夢也好，但這種夢中天堂，不正是人人追求的嗎？
以前不可能實現，是因爲一代君王有一代君王的想法，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好不容易打下一片地盤還沒來得及施展抱負，下一代卻不想着繼承，隻爲了享樂。
現在不可能實現是因爲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真讓嬴政長生不老，他的心早晚會變，滄海桑田過後，沒有人還能保持初心！
而易步火，就是最後一道保險！
當天下進入穩定期，百姓都不願戰事再起時，就是嬴政退位之時！
易步火說這些，不隻是這都是他的幻想，更多的是說給蒙恬聽的，一支有信仰的軍隊和隻爲了吃一頓飽飯的軍隊，戰鬥力天差地别。
如果不宣傳一下自己的理念，在時間跨度如此巨大的戰争下，也許要不了多久，整個大秦的軍隊都會成爲疲兵，遲早有一天會人心渙散，哀嚎遍野。
“蒙恬受教了！”
似乎是被他所感染，蒙恬歎了口氣，眼神卻亮晶晶的，隻感覺肩膀一沉，不是喘不過氣來的壓力，而是奮發向上的動力！
似乎已經看到了未來那個安居樂業的天下般，對着易步火恭敬的彎腰行禮。
“一直以來每個君王都爲了成爲明君而努力，可他們的目光隻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而秦始皇，整個天下隻有一個！”
“也隻有他才有氣魄，有能力做到這一切！”
“因爲他有我！”
易步火豪氣幹雲的仰望星空，自己的到來補完了大秦的最後最後一塊拼圖，嬴政有充足的時間施展他的手段，朝着自己想要的結果前進。
也許終有一天幻想會變成理想，理想會一步步的變得觸手可及，最終成爲現實……
“這裏有一顆大力丸，蒙将軍可以親自體驗一下。”
“國師，這……”
蒙恬還要拒絕，易步火揮手打斷了他，當了這麽久天下第一神醫，加上國師身份的加成，自有一股威勢。
“蒙将軍不必多說，你身上到處都是暗傷，如果再拖下去，恐怕時間不多了。”
“難道你不想看看未來的景象，不想看看刀兵入庫，馬放南山，百姓安居樂業人人臉上有笑容，心裏有希望的那一天？”
“多謝國師，可那一天終究還是太遠了，蒙恬恐怕是見不到那一天了……”
蒙恬接過了大力丸，雖然憧憬易步火口中的那個美麗的時間，卻知道根本不現實，就算治好了身體内的傷，可說不定哪天自己就死在了戰場上，隻希望自己的犧牲是有意義的吧。
“會的，一定會的！”
易步火笑道：“薪火相傳，我們拼死拼活的努力不正是爲了讓後人忘記戰争的模樣嗎？”
“不用擔心匈奴來犯，不用擔心刀兵之禍，不用擔心出門就被莫名其妙的屠殺……”
“在這一切還未功成之時，所有将士都将永遠活着！”
“因爲我們是大秦的軍隊，爲了大秦而戰，爲了陛下而戰，爲了百姓而戰，爲了未來而戰！”
“也許我們每一個人都會死在這條進攻的路上，可總有人帶着我們的心意繼續奮戰。”
“蒙将軍會‘死’嗎？”
易步火一語雙關，沒有明說關于死亡的話題，長生不老藥還沒影呢，自己還需要顧忌嬴政的想法，不能輕易許諾自己會提供長生不老藥。
也許嬴政隻想一個人長生，丹成之日卸磨殺驢也說不定，自己在明面上都可能被賜死，更别說這些将領了，功高蓋主自古以來都是大忌！
就算不能明說，但帶着信仰犧牲在開疆拓土的道路上，那也不是死亡，因爲會有更多的人懷揣着相同的心意帶着自己的意志繼續活下去。
他們見到的就是自己看到的，他們卸甲歸田榮歸故裏的那天，就是自己閉上眼睛的那天！
“蒙恬明白了，國師志向高遠，讓我心服口服，今後定不負所望，唯您馬首是瞻！”
“蒙将軍不是對我負責，而是要對陛下負責，這個天下負責，因爲你和你的蒙家軍，才是大秦的刀鋒，所有的一切都看這把刀利不利了！”
易步火身心通透，自己修煉嘴炮果然是有用的，忽悠起來一套一套的，差點把自己都感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