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了……”
易步火雙手托腮坐在櫃台後,長歎了一口氣。
不知不覺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已經這麽久了。
上輩子隻是個普通人的他何德何能趕上穿越的大潮,難道隻是因爲在下班路上多看了一眼?
當時一輛失控的泥頭車在馬路上亂竄,眼瞅着就要撞上一位站在不遠處的小女孩,身爲新世紀五好青年的他想都不想……
腳下三步并作兩步往後一蹿,跟着看熱鬧的大部隊一塊跑的遠遠的。
因爲現在不像以前了,就算心中下意識的湧現救人的想法,也要考慮一下成本。
幾年前他也扶過一次孕婦,後果是搭了幾百塊的藥錢,後續還買了肉去看望。
他一不想穿越,二不想被訛錢,一無所有的他對自己的家底有自信。活下去就已經很累,就不要再想着尋找刺激了。
哪知道泥頭車司機一掰方向盤,泥頭車轉了個方向向他這邊駛來了,因爲被身旁的看熱鬧的大媽擠的動不了,等他身邊已經沒人時,車頭已經近在咫尺。
就這樣易步火被動穿越,喜提再世爲人禮包一份。
再一睜眼就是出娘胎後的畫面……
他出生在一個小山村,父親是個赤腳醫生,十裏八鄉都有些小名氣。母親是個普通村婦,整日裏家長裏短,柴米油鹽,如今加上個他小日子過得也算有聲有色。
夫妻倆老來得子,喜不自勝。
從小他就被老父親當成接班人培養,學醫理,識穴位,盼着他學有所成能夠繼承衣缽,不說混的怎麽樣,能不能扛起“醫學世家”的大旗先不說,起碼餓不死。
甚至爲了讓他有個好身體,還把他送到山上的小道觀裏跟着裏面鶴發童顔的老道士學過兩年養生法。
起初他還以爲這位是個隐居山林的有道真仙,熱情似火的照顧着“師傅”的起居,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得到幾分真傳,做個出入青冥的劍仙。
沒想到還沒幾年就當着他的面坐化了……
除了留給他一間破道觀啥也沒有,這他哪能接受?
自己還有大好年華,怎麽能守着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過一生?
然後他就收拾東西跑路了……
回家後老父親也沒說啥,雖然老父親名聲不大,但好歹家裏有點底蘊,所以易步火一家又搬到了縣城裏。
那裏條件可比小山村好多了,易步火開始學習配藥,幫父親打下手積累經驗。
還整天抱着醫書和父親上山采藥,采來的藥大部分都爲了讓他能泡上各種補藥熬制的藥浴,吸收藥力強身健體,希望一輩子可以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經過十年勤耕不綴,終有所成,老父親很欣慰,逢人就說這小子将來定然能出人頭地,名傳天下!
帶着老父親的期盼,易步火自己也十分用心。
不爲了名傳天下什麽的,隻是他前世一無所有,既然現在有機會能有一技傍身,多學學肯定沒有壞處,起碼不管到哪裏都能活下去。
更别說學醫總比種田好一點,讓他這樣的二十一世紀廢物社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什麽時候才能發家緻富?
夢裏嗎?
可惜還沒等他正式坐館接手醫館老父親就因爲心力憔悴撒手人寰,沒過多久母親也久思成疾跟着去了。
隻留下易步火孤零零一人守着父親的醫館靠着給城裏趙老爺家的牛啊豬啊什麽的接生和産後護理勉強度日。
就這樣……
醫道世家的易步火就懵懵懂懂的轉職成了獸醫。
正在他想着這些有的沒的打着瞌睡的時候,醫館正門走進來一人。
“掌櫃的,請問大夫在嗎?”
來人三十左右,臉色蒼白帶着一抹痛楚,眼珠下意識的掃一眼四周,見大堂内隻有櫃台後的易步火,這才一步一步挪上前問道。
易步火渾身一抖,來客人了?連忙站起來繞過櫃台,熱情道:“快請坐下,快請坐下。”
拉着來人的手坐到了中央的小桌旁,開口道:“趕巧了不是,剛剛才送走幾個病人,正準備休息一下,您就來了。”
那人看着易步火死死抓着自己的手,掙脫了兩下卻沒掙開。
“我就是大夫,别看我年齡不大,可已經在此地行醫十年了,有口皆碑。”
易步火死死拉着來人的手,生怕一不留神人就跑了。
自從定居在此十年來,随着老父親去世後,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獸醫,還從沒有人真的找上門來看病,今天真是祖墳冒煙了,怎麽說也不能放過!
自己一身所學都是治病救人,今天定要證明給所有人看!
“老哥,怎麽你看起來有點眼熟啊?前兩天在王寡婦家門外偷看她洗澡的是不是你?”
易步火好奇的問道,這麽多年,小城裏的人也許他認識的不多,但附近的人他基本都認識。
眼前這人似乎應該是不住在附近,但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似乎是城南那邊商業街整天無所事事的混混?
那邊是趙老爺家,附近有個出了名的寡婦,他偶爾沒事也會去逛逛,正經商家沒認識幾個,那些特立獨行的二流子他倒是有幾分印象。
不過那時自己隻是路過,看到一個側臉而已,身形倒是跟此人挺像的。
“怎麽會?”來人立馬擺手解釋道:“我是老實的莊稼漢子,怎麽會去做那種遭人唾棄的事情?”
哪個莊稼漢子頭發這麽幹淨?臉皮這麽白淨?
易步火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這有什麽必要說謊,我又不歧視農民,也不會因此改變收費标準,不管用什麽身份在這裏都是病人!
怕不是來找事的吧?
易步火心中絲毫不慌,他其實有一個誰也不知道的秘密,他會武功!
不過在這小地方根本用不上,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顯露。
後悔已經寫在了來人的臉上,眼見跑也跑不了,索性閉着眼睛開口道:“大夫,我腳氣犯了,每晚都癢得不行,覺都睡不着,這樣下去實在是不行,麻煩您幫我看看。”
易步火也是随口問問,既然認錯人了當然不會口花花什麽你跟他長得真像之類的。
至于撒謊……
不說這些都是自己的猜測,就算是江洋大盜來踩點,自己這裏什麽也沒有,小偷進來看了都搖頭,有什麽能瞧得上的?
“區區腳氣……”
話題轉移到了病症上,易步火頓時來勁兒了,下意識的想學着父親捋捋胡子,才發現自己并沒有,悄無聲息的放下手,一臉自信的說道:
“我有兩個方案!”
“第一是我給伱開一副膏藥,你回去每天晚上洗漱後貼在患處,連續貼兩天自然藥到病除。”
“另外一個是我這有個獨門絕學,隻需紮兩針,保證針到病除,雖然還沒有真正出手過,我卻有相當的信心!”
“就看你如何選擇了。”
易步火得意道:“這套陰陽針可是我潛心鑽研了十年所得,絕對是蠍子拉屎獨一份!”
“謝謝大夫!”來人連忙起身道謝。
“我選第二個!”
雖然易步火并不了解他爲什麽會不求穩,反而敢嘗試他的陰陽針。
這種魄力讓他佩服,一個急着收成的莊稼漢竟然想都不想就選擇紮針,還是自己隻是設想中的陰陽針,就沒想過出現意外?
可自己吹噓了半天,心裏也是偏向于紮針的,畢竟獨自摸索了十年有餘,卻一直沒有機會用于人體之上。
“小事一樁,隻收你十個銅闆。”
易步火将他帶到一旁的小床邊道:“把鞋脫了上去躺好。”
等到他躺好後易步火先是摸了摸脈象,脈象倒是平穩,隻是有些精散氣虛,難怪抵抗力不強,肯定是平常不注意衛生,這才染上了腳氣。
“大哥有些虛啊,要不要買一副補藥,身體很重要!”
“别胡說,我身體好的很,不勞小大夫費心了。”
“别生氣,我就随口一說,大哥氣性怎麽這麽大呢……”
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囊攤開,裏面正是密密麻麻長短粗細不一的銀針。
仔細挑了半天,選了個最細的捏在手上,臉色凝重起來,認真道:“我這一針下去,立馬見效!”
“不過畢竟是頭一回應用在人身上,如果有什麽不适,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那人面色變換,咬牙道:“大夫,我……”
不過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閉上眼睛豁出去了。
“算了,您來吧!”
“大哥有所不知。”易步火左手按着他,解釋道:“我這獨家秘訣陰陽針,理論上不管什麽病症,一針下去立馬見效,閻王都要給我三分薄面。”
病人眼前一亮,心中松了口氣,正要道謝,就聽見他的下半句話。
“雖然有一點點副作用,但你放心,頂多透支一點身體,虛弱幾天而已,回頭我給你開點補藥,不會有什麽事的。”
易步火成竹在胸,十年磨劍,盼了這麽多年,終于有人上門,這麽好的機會可不能放過!
“你是第一個體驗到這門絕學的人,以後可就不是這個價了。”
眼看着随着他的解釋,病人臉上肉眼可見的害怕起來,手底下傳來的掙紮越來越大,易步火不再磨蹭,舉起右手的銀針輕喝一聲:“放松!”
銀光一閃,手中銀針已經紮入病人腳底湧泉穴。
正在劇烈掙紮的病人身體一僵,整個人的力氣似被抽空,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
易步火撚動銀針,銀針上有微微金光閃過,彈指震顫銀針後輕輕拔了出來。
“噗!”
一股膿水噴湧而出。
“舒服……”
病人下意識的歎息一聲,突然又臉色一變死死的抓住易步火的衣袖,咬牙切齒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眼中殺氣十足,本來憨厚的臉龐突然猙獰起來,吓了易步火一跳。
話沒說完就雙眼一閉沒了聲息。
“不是吧?”
易步火大驚,連忙伸手探了探鼻息,“完了,不是出意外了吧……”
“不應該啊?這麽虛的嗎?你剛剛還舒服來着我可看見了!”
正想叫醒病人,卻被門口傳來的議論聲吓了一激靈。
“易大夫不是獸醫嗎?”
“獸醫也能醫治人的病嗎?”
“這下好了,治死人了……”
“完蛋,中招了!”
易步火心中一驚,有詐!
哪有剛出事就有人圍觀的?更别說還是在醫館裏面,平常老鼠都沒一隻,今天突然來了這麽多人!
雖然活了兩輩子都沒經曆過被這麽多人的注視,還是不懷好意的目光,易步火心中卻雖驚不亂。
不管是不是有預謀,但敢質疑自己的醫術可不行,這可是自己最引以爲豪的能力!
易步火眉頭一豎,怒道:“什麽獸醫?真是難聽,大爺我正經醫道世家出身的!”
“庸醫治死了人還有理了?”
“他沒死,你們不要亂說……”
易步火還沒辯解完,就聽到有人亂哄哄的喊了起來。
“庸醫殺人了,打死他!”
“打死他!”
“誰在帶節奏?有種站出來!”
易步火手忙腳亂的躲避着飛過來的爛白菜和臭雞蛋,怒不可遏。
“我叫醒他給你們看!”
再一回頭,躺在床上的病人一副嘴歪眼斜的凄慘模樣,差點就被爛菜葉子蓋起來了,易步火傻了眼。
“兄弟,我隻是紮你腳底,不至于中風,你起碼裝的像點啊!”
“還有你們哪來那麽多菜葉子,是不是早就準備這一天了?”
群情激憤的人群竟然還嫌不過瘾,已經有幾個大漢已經沖了進來。
一動起手來可就更說不清了,現在報官好像也來不及了,等自己回來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等熱度下去了,我再換個身份回來一個個算賬!”
易步火一咬牙,跑進裏屋關上門,随後将衣服和全部家當胡亂一塞,翻窗跳了出去。
“人多欺負人少是吧,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我一定會回來的!”
……
易步火躲躲藏藏的出了城,躲在一顆大樹上犯了難。
“勤勤懇懇了這麽多年,怎麽會有人來找麻煩?”
“就是針對我好歹也讓我死個明白啊,我沒得罪過什麽人啊?”
在腦海中回憶了半天,自己這麽多年三點一線混個溫飽,隻想安穩的活着渡過一生,并且本着治病救人的熱忱之心,處處與人爲善。
根本沒有值得讓人大動幹戈想要讓自己身敗名裂的作爲……
“别讓我知道是誰!”易步火咬牙切齒道。
要不是對自己的陰陽針有自信,恐怕他還真的以爲是自己草芥人命了。
并且自己雖然年齡不大,可也算見多識廣,心思不像這個階段的人那麽淳樸,那些人的演技這麽浮誇,一看就是臨時演員!
這所謂的陰陽針之法,是他從十歲那年練習針法之後瞎琢磨出來的。
由于在道觀待了兩年,所以套了個道家“陰陽”的名頭唬人用的,其實根本挨不着。
陰陽針中的陰針,在他的預想中,應該是屬于攻擊能力,專紮人死穴,可這麽多年他連隻雞都沒親手殺過,更别說人了,這個世界可能還有武功高手,有内力護體,所以約等于無。
而陽針屬于治療之法,本質上爲結合這個世界特有的内力真氣激發人體内的血氣運轉,以人體自身來抗衡病症。易步火潛心研究了十年,理論已經接近完善。
明明那牲畜實驗都是正常的,頂多虛弱一番,多吃點營養跟上了就沒事了。
沒成想今天第一次實戰就出了這麽大的事兒……
這下真是有嘴都說不清了……
“可惜最後還是不知道實際效果到底如何了,不知道跟我預想的有沒有偏差……”
易步火想的比較灑脫,反正家裏就剩自己一個人,隻要還活着,何處不是家!
比起被人趕出來,他更在意的反而是陰陽針的效果到底有沒有成功。
“拿趙财主家的豬練了這麽些年,看來是沒什麽用了,到底人和豬的體質還是不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