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能洩露事故以“事故”結尾,便說明其隻是意外,哪怕認下了,又怎麽樣?
“靈能審判庭并不是研究機構,運輸大量靈能進入華林,本就不好交代,又發生了這樣的洩露事故,一旦被發現,我,我們都會受牽連……”一個人顫聲解釋道。
“因爲這樣的理由,就要拉女王陛下下來嗎?隻是意外而已,”阿時思索着,“我感覺不至于吧——”
這事情即使查出來,也不會要人命,一口咬定是“事故”,那也隻能以意外處罰。
這天底下的意外多了去了,當年西疆靈能研究所的發生的意外,也沒說把葉巧書處死啊。
隻是那件事情的話,他們不該怕成這樣。
“好吧,那姑且算是這樣,我應該問的是,你們運輸大量靈能進入華林,是爲了什麽呢?”阿時開口道。
幾人支支吾吾,相互對視,一時又說不出來話。
“運輸大量靈能進華林不是小事,多幾次,一定瞞不住,會有人聽說,之前靈能審判庭應該并沒有往内運輸靈能的行爲,這時候有此舉,是爲着什麽呢?”阿時在思索。
靈能審判庭要大批量的靈能幹什麽?
葉芸凝正在翻看政務,盯着靈能研究所送上來的帖子思索,上面表示靈能洩露事故引起的後續災情比一開始所想的嚴重太多,此時,非但無法壓低其濃度,反而呈現出上升趨勢。
華林内靈能濃度整體上升?
那就不是一次洩露事故所導緻的“意外”了。
葉芸凝的手摩挲着紙張,陷入思考。
“審判庭需要靈能幹什麽,還隻運輸了一次就洩露了,這樣可笑的巧合,仿佛指向了一個答案,那批靈能,該不會運過來就是爲了洩露的吧?”阿時在他自己的凝滞時空中踱步。
話說出口,審判庭之中有人面色忽變。
鍾欣桐察覺到了長輩的異常,回頭轉向他們,開口道:“所以,是爲什麽,爲什麽會發生這樣的災難?”
看着衆人還在猶豫,鍾欣桐先急了:“叔叔伯伯,現在什麽情況了,不說出這些事情,我們都要出事,我,我們還是承認過錯吧,聯盟對高階契靈者的政策很寬松,無論什麽罪過,總是罪不至死啊!”
雖然養大孩子的過程跟養大棵樹沒什麽差别,他們對長輩談不上感情,但如果可以,鍾欣桐不想長輩被殺,希望他們能主動坦白錯誤,會是多麽大的錯誤呢,真就錯到不能被原諒了嗎?
爲什麽要一手炮制這樣的事故,爲什麽要這樣誣陷别人,把話好好地說開不行嗎?
“将大量靈能運入華林,就是爲了其洩露?”阿時繼續琢磨着,想到了什麽關鍵,“你們想通過靈能洩露事故掩埋什麽事情……”
葉芸凝伸手,“啪”一聲,合上了手上的折子,看向應乘風。
“也就是說,基地内靈能濃度上升的原因不止在于洩露事故,那甚至不是主要原因,是基地内原本的靈能濃度就上升了,所以,出事的是——”
“出事的是基地内的低靈能穩定裝置!”
“而這一塊正好是靈能審判庭負責的!”
阿時和葉芸凝同時想到了。
“低靈能穩定裝置出問題了嗎?你們沒有及時通知靈能研究所來修繕?”阿時想到了關鍵,“不對,你們的過錯,你們蓄意破壞了裝置嗎?可這沒必要吧?”
破壞裝置,引靈能入基地,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
“告訴我,你們在做什麽,你們做了什麽?”阿時邁出一步,整個空間震蕩一下。
周遭歡迎充斥着無形的壓力,終于,有個官員實在忍不住了,向前一步,撲通一跪:“是,是我們的錯,我們不該這麽貪心,我們不該貪了低靈能穩定裝置的維護費用。”
“什麽?”鍾欣桐猛然一驚。
鍾啓文也将難以置信的神情轉向了長輩,那可是維護整個聯盟運作的基礎設施,他們竟然敢貪那上面的維護費用!
“什麽?還真是膽大妄爲,”阿時也不禁搖頭道,“對,這就說得通了。”
低靈能穩定設施屬于大規模基建,某幾個月不維護,也能維持正常運轉。
怕是哪一個貪心之輩,在其中貪污,一開始隻切一點,看着沒什麽事兒,那野心便越喂越大,直到更多的人參與進來,直到那維護設施的費用都不夠分。
靈能審判庭的高層大多是高階契靈者,他們才不在乎,靈能濃度升高之後,普通人應該怎麽活下去。
他們隻想千方百計地把自己的罪責瞞下去,哪怕是殺人,哪怕是引起基地内的動亂。
“人類的自私和愚蠢還真是沒有下限,将修繕費用的公款裝進私人腰包,還真是你們幹得出來的事情,”阿時冷笑一聲,“多長時間了?”
“幾,幾個月……”
“幾個月?久面高靈能侵襲的穩定裝置,不至于幾個月就出事,”阿時說道,“貪墨公款,至少幾年了吧?”
“大家一等,我去找找記錄,翻一下賬冊。”阿時思考道。
“不要!”那站出來坦白的人一慌。
“貪墨公款之事,到底多久?”阿時的眼神越發充滿威壓。
“反,反正從我進入審判庭高層開始,拿筆維護費用,就從,從來沒用在過正途上。”那開口的是個面相不老的中年人,一邊回答,一邊止不住地鞠躬。
“你進來幾年了?”阿時問道。
“六年,六年了,審判庭高層不會讓太年輕的孩子進入。”中年人說道。
看鍾欣桐和鍾啓文的表情,不難理解,爲什麽會不讓年輕的孩子進入。
他們兩人的臉上已是全然憤怒,怎麽會有人不顧基地利益,做出這樣自私貪婪的事情!
“這樣嗎?還真是猖狂。”阿時一笑,又搖了搖頭,“人類的自大與貪婪,還真是每時每刻都在刷新着我認知的下限啊。”
阿時擡頭,衆人的視線随他而動,盯在了鍾庭長身上。
“一切都被公開了,鍾庭長還不說什麽嗎?”阿時問道。
“審判庭的每一個都知道,判案,要講證據,”鍾庭長冷笑開口,“而不是聽人胡言亂語,尤其不是聽一個被契靈控制的人類胡言亂語。”
阿時反應過來了鍾庭長有恃無恐的原因,他沒有證據。
這件綿延了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貪污案件,是整個靈能審判庭“上下一心”的結果,鍾庭長就是其主導人,想抓證據,怕是沒那麽容易。
難怪在這裏,底氣十足。
“确實,審判庭之内,我怕是很難找到證據,”阿時說道,“所以,你又爲什麽要怕女王陛下呢?”
因爲女王陛下的裁決不需要證據,可以直接開口宣判。
“我答應他的是妥善處理好此事,鍾庭長可别忘了,我一直有另一條路可以走。”阿時說道。
殺了審判庭高層的所有人,讓一切秘密順着血流到地下。
阿時的目光轉向鍾欣桐和鍾啓文,一笑道:“而想把這一切告訴女王,有人比我更迫切吧。”
“我根本不需要證據,能仍你們開這個口,我就是勝利的。”阿時輕松道。
下一刻,鍾欣桐瞪大了眼睛,她看着面前的一切極度壓縮,縮到了最小,最終是縮成一團,消失在眼前。
眼前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那瞬間,什麽都看不見,好似萬千時空被壓縮成一團。
鍾欣桐緊緊握住了鍾啓文的手,無助地叫了一聲“哥哥”。
這一聲輕喚,被隐藏在時空的縫隙裏,無人聽見。
再睜眼,眼前又是審判庭議會桌的模樣。
阿時不見了蹤影,隻在兩人跪地看向前的位置,留下了一張顯眼的紙條。
“請作爲人證,出席對審判庭之人的審判吧。”
鍾欣桐和鍾啓文對視一眼,手伸向那張紙條,卻在觸碰到他的一瞬間,紙條化作虛無,隻有一點微弱的靈能波動,還留在空中。
他們倆還沉浸在剛剛的驚訝中沒回過神來,門又被猛然推開。
“你們不要再談了,我是不會答應你們的要求的!”一個聲音進入。
下一瞬,少年的聲音變成了驚悚的尖叫。
兩人在他的尖叫中轉過身來,看到了一地的血迹和屍塊。
審判庭的其他人,剛剛這個房間内除了他們倆之外的其他人,都被碾碎在了這裏。
兩人需要好好談談,但剛冒出來的少年沒給他們這個機會。
“這,這是怎麽回事,這裏發生了什麽洗劫事件嗎?這,他們死的都是誰?”
鍾欣桐站了起來:“十二王子殿下,萬安。”
十二王子被一屋子的血迹吓傻了,支支吾吾地開口:“這,這些是什麽,爲什麽會有一地的血迹?”
“是房間内靈能洩露引起的意外,”鍾啓文開口道,“有一瓶高濃度靈能被帶進房間,在房間内發生了爆炸,除了年紀輕抵抗力強的我們,其他人都沒能撐到靈能被回收的時刻。”
鍾欣桐在一旁跟着點頭:“是的,死者中有鍾庭長,這不是小事,我們必須快點彙報給女王陛下。”
“恐怖襲擊嗎?”十二王子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胸口,接受了這個說法,“在真怕他工作還真危險啊,又遇上恐怖襲擊了。”
審判庭聚在一起開會的目的就是捧這位十二王子成爲新的“王”,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同時起身,一左一右地将審判庭議會房間的大門關上了。
“怎麽了嗎?”十二王子驚地快要跳起來了。
任誰進入一個滿是熟人屍體殘骸的房間,忽然被人關上了門,都要吓一跳的。
“對于女王陛下的登基,你怎麽看?”鍾欣桐直截了當地開口。
十二王子的手腳慌亂,隔空比劃了一圈:“我,我怎麽看?我就趴窗口上看呗。”
“靈能審判庭想拉女王陛下下台,推你當新王,你知道這事情嗎?”鍾啓文問道。
“我知道啊,我這邊聽說那事情發生,他們因爲想讓我我繼位的事情在開會,我就趕忙過來了……”十二王子說道。
鍾啓文和鍾欣桐不約而同地召喚出靈能。
若是十二王子有什麽異心,他們可以先解決他。
“但我并不想繼任王位啊。”十二王子說完了自己的話。
兩人對視一眼,手中的靈能散了。
“他們說想扶立我爲王,但我并不想當這個王,其實也不是不想吧,假如先女王一定要讓我當,我也不是撐不起那個責任,但現在的女王陛下已經繼任了,我沒必要再跳出來争搶吧。”十二王子說道。
“确實,這才是正常想法。”鍾欣桐開口道。
十二王子轉身盯着這一地的鮮血,還是驚恐的:“對,但是我還是想問,這個,這個房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他們都……”
“是女王陛下幹的嗎?”
鍾啓文沒說是或不是,隻道:“殿下有這個自知之明最好,女王陛下已經登基,你的身份自動作廢,不要想太多,免得被野心之人利用。”
“可是,女王陛下爲什麽要對靈能審判庭下手?”十二王子問道。
鍾欣桐想回答,被鍾啓文伸手攔下了,用眼神示意鍾欣桐安靜。
——我們必須确定十二王子真的對一切一無所知,真的對王位沒有野心。
“應該是罪有應得吧,那樣的罪過,連我聽着都想爲聯盟除害。”鍾啓文開口道。
“是啊,對殺了他們的人,我升不起一點恨意,反倒覺得是他們,罪有應得。”鍾欣桐附和道。
“對,對籌劃要害了女王的人,确實死不足惜,但那也不該是用私刑吧?”十二王子念叨着。
“這是女王陛下的裁決,你有意見嗎?”鍾啓文開口問道。
十二王子被他陰沉的表情吓了一跳,連連擺手:“沒,沒意見,我能有什麽意見呢,我當然沒意見……”
“隻是女王如此殘暴,剛登基便殺人,她能當一個好女王嗎?”十二王子又小聲念叨着。
“我說了是罪有應得,這些‘長輩’死成這樣,也無法贖罪。”鍾啓文說道。
因爲他們貪墨的公款,導緻華林中的靈能濃度升高,如今已至少造成百餘人死亡,以後隻會更多。
他們隻有一條命,哪賠得起這漫天的罪過!
“你還知道什麽?”鍾啓文繼續追問。
“什麽?我,我不會把女王陛下殺了鍾庭長的事情說出去的,你,你們放過我,好不好?”聽聲音,十二王子已經被吓怕了。
很好,牧承影有問題的事情,鍾庭長對高層都是在最後揭曉的,十二王子不知道。
“我們隻能說,這是女王陛下的命令,”鍾啓文打開了門,把十二王子推了出去,“你是誤打誤撞知道這件事的,我們不怪你,但你若是敢亂說,小心……”
“我絕對不亂說話。”十二王子保證道,“支持女王陛下的領導,爲幸存者基地的建設傾盡全力,是每個幸存者基地居民都應該做到的事情,我也會盡力的!”
是啊,沒有什麽比幸存者基地的和平穩定發展更重要的了。
十二王子被請了出去,鍾啓文伸了個懶腰:“啊,這個午覺睡得可真惬意,什麽牧承影什麽契靈控制人類,我都不知道呢。”
“原來契靈有高等智慧是真的,”鍾欣桐琢磨着,“他真的有人類的思維方式,不是茹毛飲血的野獸……或許我們從一開始就誤會契靈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