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你在哪?你在幹什麽?”葉芸凝盯着守衛的眼睛,在他完全恢複神志之前,發出三連問。
守衛還真就葉芸凝這個問題産生了思考,忽悠了一會兒,神色懵懂,撓了撓腦袋,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是我的手下,現在的任務是帶我去找應邵凱,”葉芸凝開口道,“快,現在帶我去找人。”
守衛即使再沒鬧明白情況,也知道自己該有的任務不是這個,但對于茫然而又無所适從的人來說,有個命令,他就願意下意識地聽着。
而且他确實知道應邵凱在那裏。
“好的,這邊走,我帶您過去。”守衛恭敬道。
“甯安夫人!”應邵凱被軟禁在房間,雖然通訊是好的,但并沒有人身自由,直到葉芸凝推開了房間的門,他猛地沖向了她。
“是的,你剛聽到的不錯,我殺了蔣騰浩,那個與領航者号做交易的叛徒,這消息瞞不了多久,我們必須早做打算。”葉芸凝說道。
應邵凱心頭有千言萬語,卻都不适合這個時候說。
“我簡單交代一下暗夜會首領要求我帶到的話吧,”葉芸凝開口道,“他的意思是,暗夜會與謂因商會關系緊密,這個時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希望能與高層達成初步合作,共同對抗來自天空的威脅。”
應邵凱站了起來:“我就說應該這樣。”
其實暗夜會首領的話不是這樣的,他的意思是,現在是政府微妙,政治薄弱的關口,民間商會可以趁這個機會,得到更多利益,重新切分上席議會的席位權重。
讓陰影之下的暗夜會出一位上席議員,由此徹底洗白,成爲政府默許存在的一個合法組織。
但這句話,葉芸凝稍微延伸加工一下也沒問題,切分現有的上席議會權重,就是對現有制度的保留,也就等于在這之前要将領航者号趕出幸存者基地,共同抗敵……
是的,沒問題的。
“我們将領航者号定義爲敵人,應該沒問題吧?”葉芸凝開口道。
應邵凱很快從有人來救自己了的驚喜中緩過神來,露出點猶豫:“但,我認識的首領,絕對是個唯利是圖之人,他能願意在形勢尚不明朗的情況下站隊?”
“現在的形式還不明朗嗎?應公子覺得我們會輸?會讓領航者号降落,然後由他們代替女王,領導幸存者基地?”葉芸凝疑惑道。
應邵凱卡了卡,雖然現下的局勢似乎對他們并不樂觀,但他還真沒這麽覺得。
“甯安夫人說得不錯。”
“而且,你也沒猜錯,首領他也有要求,暗夜會首領這樣說,也是有訴求的——”葉芸凝開口道,“他希望能在一切結束之後,在上席議會中分一杯羹,讓暗夜會能派人名正言順地參加。”
應邵凱點頭:“這才像是那位首領能提出的要求。”
“以及,他希望改革聯盟内部的‘王’選制度,在王儲的任命方面,不該由女王一人發言,他有插一腳的意思。”葉芸凝繼續道,“當然,這是建立在上席議會席位成立的基礎上的,但在這之前……”
“一切都建立在事件平息的基礎上。”
應邵凱點頭,神情由思索向肯定滑行,隻花了一瞬間:“領航者号的要求極端且病态,幾乎是将地面上的人類當做他們的預備奴隸去看,無論如何,我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暗夜會首領爲利而如此,對眼下局勢而言,不失爲好事。”
“這一點能溝通明白,應先生就是我們暗夜會的合作夥伴,我想對于那之後的要求,謂因商會與我們的訴求是相同的。”葉芸凝開口道。
“我還代表不了謂因商會,”應邵凱苦笑一聲,“哪怕殺了最先與領航者号達成了交易的蔣騰浩,也還有另一阻力擋在我們面前……”
“對于我來說,找你或者找徐家,都可以主政謂因商會,其實差别不大。”葉芸凝開口道,“作爲合作夥伴,請你給我點信心,讓我有繼續支持你的底氣。”
應邵凱深吸了一口氣:“是的,您是來尋求合作的,而不是來給我解決問題的,抱歉,被困數日,有點多愁善感了。”
“你知道就好,我希望應先生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内擺平内亂。”葉芸凝說道。
“一個周。”應邵凱開口道。
“太長了。”葉芸凝回答道。
她伸手比了個數字“三”:“三天,三天之内,您盡可以使用武力手段,不顧一切,拿下如今謂因商會的管理權。”
“可是……”應邵凱露出遲疑。
“沒有可是,”葉芸凝嚴肅道,“他們讓應會長倒下了,就不可能讓他再坐起來,你沒時間了,武力手段,做出成績證明自己,這是你最快達到目的的方法。”
這确實是太難了,應邵凱能勉強撐起西疆的攤子已是極限,讓他撐起風雨飄搖的大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他有點懷疑自己,懷疑自己是否能真的做到。
畢竟,在之前的角逐中,他剛剛輸給蔣騰浩,若非對方手下留情,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所以,我現在……”
“如果應先生一定做不到的話,我可以當沒來過,現在去找徐總,不讓任何人知道我來過這裏,應先生應該也可以從中逃避,保下一條性命吧。”葉芸凝說着起身,轉身,作勢要走。
“甯安夫人,等一下,”應邵凱伸手攔人,“我可以,可以嘗試一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先生和靈能研究所那位程所長曾經是戀人吧?”葉芸凝一停腳步,開口道。
“甯安夫人見笑。”應邵凱回道。
“我見過那姑娘,倒也是個有脾氣的主,被政府關了,甯願越獄也要出來治理這靈能洩露事故,還真是不容易。”葉芸凝開口道。
提到這事情,應邵凱可是有話說了:“可不,政府這就是拿人當傻子吧,用着芷月幹活,還讓她背全責,回頭立了功沒有她的,出點什麽事,就要把她罵死,可真是好心思!”
葉芸凝聽着,一挑眉:“前女友?應先生這态度可不像是前女友呀。”
“我隻是看不慣領航者号把持了政府之後幹的這些破事!”應邵凱有點臉紅道。
“如果你看不慣别人欺負她,那就自己強大起來,去保護她,而不是瞻前顧後、左右爲難,一點也不大方。”葉芸凝開口撒了點雞湯。
“就像你弟弟那樣,有擔當地做事,那什麽‘沖冠一怒爲紅顔’的……”
“紅顔”二字話說出口,葉芸凝沒憋住,差點又笑出了聲,幸好應邵凱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沒空注意到她。
“甯安夫人說得有理,”應邵凱還真的信了她這一套,“我應該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護好我想保護的人,給她安全感,爲她遮風擋雨。”
所以,他其實還喜歡程芷月。
葉芸凝舌頭一時打了結,秃噜出來一句:“應家還挺出情種的。”
應邵凱的臉更紅了。
同樣紅了的還有葉芸凝面具下的臉。
“好,那我就等候應先生的好消息了。”葉芸凝匆匆站起來。
應邵凱在她背後開口:“如果可以的話,甯安夫人能幫我再用一次武力嗎?”
葉芸凝回頭,應邵凱的目光已經從最開始的遲疑變成了此刻的堅定。
“非常時刻,當使用非常手段,直接殺了徐總,一了百了,我已經準備好一切,隻差一把槍。”應邵凱說道。
“哦,足夠狠心的男人,”葉芸凝露出了一個微笑,“我喜歡。”
葉芸凝說着起身,從守衛身上抽了一把槍,神情淡定道:“帶路。”
應邵凱長這麽大,各種虛與委蛇下的陰謀算計見得多,真那把槍真刀真槍地傷卻見得少,看着甯安夫人“扛把斧頭去宰人的架勢”,不由得心中一動。
确實,有些事情是自己想麻煩了,有點不滿直接殺,很難嗎?
是自己顧慮太多,才不能成事,鬧出一團一團的笑話,徒惹人看戲。
我應該足夠心狠,心狠到可以斬殺敵人,保護我想保護的人!
這個念頭在看着甯安夫人把槍抵到了徐總太陽穴上的那一刻時,越發堅定起來。
徐總想必也很久沒見過這麽不講理的架勢了,槍抵在腦門上的那一刻還沒明白過來事情是怎麽一回事:“那個,那,那什麽,我可是你父親的老朋友……”
“對不起了,徐叔,”應邵凱做出默哀的動作,“相信父親也會很珍惜你這個老朋友了。”
“什麽父親不父親的?”葉芸凝冷聲開口,“幸存者基地之内,最簡單的規矩都忘了嗎?”
徐總一懵,沒明白這位甯安夫人的意思。
“以及,你給我好好回答一個問題,徐彬正去哪裏了?”葉芸凝問道。
“不,不知道,那孩子,我想帶他來謂因商會總部,偏是他怎麽都不來,好像跟個姑娘跑了,就,我也不知道——”徐總表現得很慌張。
陳瑞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真跳離了怪圈,她應該會再也不想回來了,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躲一輩子,才該是她的選擇吧。
可惜了,這一屆七校聯賽還沒比完。
單人賽剛結束,格魯達軍校的出事影響了整個賽程,整場比賽被無限期延後了,已經有隊伍準備着收拾離開了。
而對于葉芸凝來說,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學生之間打打鬧鬧的小比賽,也确實可以忽略不計了。
“那麽,徐總,對不起了,這時候,任何的變動因素,于我們都是風險。”葉芸凝在下一刻扣動扳機,開了槍。
應邵凱在一旁默立,臉上并沒有悲傷的神色。
“三天,”葉芸凝給他比了個“三”的手勢,“三天之内,理順好謂因商會上下的情況,我等你的好消息。”
應邵凱點頭:“不辜負甯安夫人的期望。”
“以及,我需要知道應乘風的下落。”葉芸凝開口道,“雖然外面都在傳,應乘風和應家斷絕關系了,但是我想,你應該是知道應乘風下落的。”
“怎麽,暗夜會的首領沒告訴甯安夫人嗎?”應邵凱問道。
“他不知道。”葉芸凝回答道。
“應該就在暗夜會,具體的,我不方便打聽。”應邵凱說道。
葉芸凝點頭,應了一聲。
“三天,三天後我會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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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派甯安夫人當這個說客,她……”應乘風面對首領,态度并不恭敬。
“乘風小友,别那麽着急嘛,我知道她是你的紅顔知己,也能看出來,她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小姑娘。”首領笑道。
“畢竟,她的身份被我看破端倪的時候,也保持了冷靜自持呀。”首領說道。
“阿甯在暗夜會的身份能隐瞞得住,确實是我該感謝首領。”應乘風回答道,“所以,你盯了她這麽久,這次終于撈着機會試探了?”
“早就想了,”首領攤手道,“可惜,這不是你看得太緊了嗎?”
“是……我不想她摻和這些事情,主要是,政府那邊已經要麻煩阿甯了,我真的不想她摻和進謂因商會這些破事裏。”應乘風說道。
首領攤手:“這可不行,孩子,我告訴你,喜歡一隻鳥兒,最好的辦法是給她一片天空,而不是将她抓進籠子,你不想讓她擔心,就該把事情坦白來說,而不是什麽都瞞着她。”
“我看那女孩玲珑心思,你的打算,沒準人知道,隻是看破不說破,還瞎爲你擔心,”首領慢悠悠道,“你身邊其實差個人,差個能和政府打通關系、有權限進入皇宮的人。”
應乘風收緊了聲音:“可,可我不想,不想她以爲我對她的心思是利用。”
“我希望自己是能夠保護她的存在。”
“鳥籠子遮風擋雨,但渴望自由的鳥兒卻更希望翺翔于天際,”首領說道,“過度的保護不是好事,乘風,你聽我一句勸,那也不是個需要保護的女孩子。”
兩人正說着,葉芸凝來了消息,把暗夜會的大小事情給首領交代了一下。
應乘風看着首領伸過來的信息,卡了卡。
“怎麽,很驚喜?”
“殺了蔣騰浩還殺了徐總,我印象中的她不是個這麽暴力的女孩子呀……”應乘風說道。
“最近改變了很多嗎?”首領點點頭,“事兒是最磨人的,最近這麽多事情,人的性格和行事風格有所改變,也正常。”
應乘風回憶了一下,是啊,最近多少事情是圍着葉芸凝發生的,一刀于寒、一刀施佩玲、一刀呂京寰,想想都疼。
“可要抓緊呀,再不注意,她可能都要變成你不認識的樣子喽。”首領說道。
“她變成什麽樣子,都是我的阿甯。”應乘風說道。
想着,少年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确實,首領也沒說錯,她那麽聰明的女孩,一定不希望我什麽事都瞞着她——她有與我共進退的心思,也有與我共進退的能力。”
首領露出了一點欣慰的表情:“好啊,一個個的,都很好,有愛的人,有合法的身份,有獲得聯盟庇佑的資格,有站在陽光下的權力。”
“黑戶”的身份是暗夜會首領一輩子的痛苦,黑暗中的人,仰望着陽光。
他們渴望被拯救,也努力拯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