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來了格魯達軍校之後,”于寒一攤手,“失蹤的不隻是她,還有其他的同學,總之情況很複雜。”
于寒把情況複述了一遍,自己的心情也是越說越沉重,又補了一句:“很明顯,這事情和格魯達軍校脫不了關系,警方到現在還在遮遮掩掩,你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失蹤的消息。”
“沒有人上報政府嗎?”程芷月聽聞,心口的怒氣幾乎壓不住了,“沒有人上報政府,找人、徹查這一切嗎?對外就這麽隐瞞到現在!”
程芷月一向不喜這些彎彎繞繞,因此耽誤了正事兒,她是真的憤怒:“這不是小事,失蹤的孩子幾乎代表着基地的未來,爲了某幾個人的利益就做出這樣的事情,基地不會滅亡在外來的惡靈手裏,他會落敗在腐朽貪婪的統治者手中。”
“所以……”于寒問道。
“這件事,我會親自向上席議會開口——我不管舊監察處或者政府有什麽打算,我的底線就是,阿甯他們不能出事。”程芷月說道。
她雖然在上席議會沒有席位,但沾葉巧書的光,程芷月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而且,這次的敵人來勢洶洶,網上的輿論告訴我,靈能研究所不可能置身事外。”程芷月思索道。
“風暴之中,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風眼處。”于寒點頭。
“我要先找舊監察處談一談。”程芷月眯了眯眼睛。
“我們隊伍裏的人可信,如果你需要的話,帶一個當保镖。”于寒說道。
程芷月歎了一口氣:“我不能把你們這些孩子扯進來。”
·
“甯安夫人真的打算了解事情的全貌?”尋夜給葉芸凝倒了一杯茶水。
“監察處如今的表現,讓我對你們升起了信心。”葉芸凝去掉了“舊”字。
她吹了一口茶上冒着的熱氣:“因爲你們找到了最可靠的夥伴,不是謂因商會,不是格魯達軍校,不是金花殿,而是——政府。”
尋夜拿着茶壺的手一抖:“甯安夫人何出此言?”
“因爲眼下的輿論,是針對靈能研究所的,而靈能研究所一旦出事,最能渾水摸魚的,就是政府。”葉芸凝說道。
“舊監察處和靈能研究所關系不深,頂多是非法靈能實驗被爆料出後,他們截獲了你們不少的研究數據,但這樣的仇恨甚至沒有靈能審判庭審判了你們的很多高層大,情緒原因盯上他們,可能性不大,那他們之所以被推上風口浪尖,便是因着利益了。”
“那又如何?”尋夜說道,“我們不能咬一口靈能研究所的利益嗎?”
“咬不下來,小心硌着牙,”葉芸凝說道,“舊監察處鼎盛的時候能沾上靈能研究所的衣角嗎?你們進行的實驗尺度可比人家正規的政府部門大得多,就這樣,還沒能趕超靈能研究所,要真有‘咬一口’的實力,幹嘛之前不咬?”
尋夜點頭:“甯安夫人說得不錯,當年葉巧書統領的靈能研究所如銅牆鐵壁一般,勉強能滲透進去一個楊素,已是極其不易,其他的,真的無能爲力了。”
“所以,你們想争取的利益大概率和靈能研究所無關,卻成了一系列事件的開端,能爲了誰?”葉芸凝一攤手,“自然是受益者。”
靈能研究所一旦出什麽事,受益者是誰?
——政府。
政府早就想讓靈能研究所作爲其下屬機關存在,而非一個獨立的科研個體,奈何曾經的葉巧書勢力大,惹不起,便隻能在她走後,爲難一下她的學生了。
“說的不錯。”尋夜承認了,“我們在夾縫中求生存,勉強到了眼前這一步。”
葉芸凝咽了一口唾沫。
“甯安夫人,你其實很看不起我們吧,覺得我們這些舊部像是陰溝裏的耗子,是被人推上前來的炮灰,是煩人的、想拖你們下水的蛀蟲。”尋夜說道。
謂因商會拿他們當探路的炮灰,格魯達軍校握着利益點的頭,政府更是徹徹底底的利用,能拿下靈能研究所,他們第一個祭旗的就是這些監察處舊部,反正已經是過街的老鼠,再犯個偷竊罪,多正常,反正都是那一刀。
“你,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葉芸凝說道。
“我已經沒什麽價值了,唯有一身罵名,還能當棋子一用。”尋夜說道。
“作爲棋子,是你最後的價值,也是最後的破局之道。”葉芸凝聲音低沉下來。
“是,我知道自己身上凝聚着多少不屑、不信任的眼神,以及他們還要用我,因而裝出的虛僞的面孔,我都知道——可那又怎麽樣,能站在棋局中間,作爲棋子,也未必不能翻身。”尋夜說道。
如此覺悟,但凡他不是舊監察處的人,葉芸凝都要鼓掌了。
“我喜歡這樣破釜沉舟的氣魄,”葉芸凝面具下的眼神變成了欣賞,“所以,我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你們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麽?”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有一個人會先忍不住聯系我們……”尋夜說道。
“現任靈能研究所所長,程芷月。”葉芸凝慢悠悠地補充。
程芷月現在怕是要恨死舊監察處了,但她曾經的經曆無法被抹去,楊素曾是舊監察處之人沒有說服力?
那如果程所長本人就是舊監察處之人呢?
“生存點檢測裝置卡在腦門上,已經有太多人失去了本我的思考,變成了政府指揮棒下遙控的猴子。”
“政府不知道你們直接捏着程芷月的把柄,所以才會繞這麽大一圈,但其實,你們一開始就沒說實話。”葉芸凝點頭。
“信息是昂貴的,”尋夜說道,“一點懷疑便可定罪,這個威脅捏在手裏,程芷月在兩方左右拉扯,你猜她會怎麽選?”
這确實是個前有狼後有虎的陷阱,對程芷月來說,選政府,她将面臨舊監察處資料公開後的輿論審判;而選舊監察處,那政府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拿掉她的職位了。
“如果隻有這兩個選擇的話,當然還是後者好一點,政府一向‘代表着公理與正義’,不可能對一個失業人士窮追猛打,但輿論審判的結果,可就不一定了。”
葉芸凝的手指在桌子上畫着圈:“基地裏别的不多,就是‘自诩正義’的人多。”
尋夜打了個響指:“甯安夫人懂我。”
“但這是建立在‘程芷月必須二選其一’的基礎上的,”葉芸凝開口道,“假如,她想要掀翻棋盤呢?”
尋夜一愣:“她還能怎麽掀?這樣的布局,就是葉巧書來了也護不住她!”
“不好了,”簡韋在兩人說話的空中突然闖進來,“你們快看基地網上,程芷月她實名發表言論!”
網上瘋傳的是一個視頻,錄得并不精心,就是人坐在綠幕前開口,但說出的内容一字一句,讓人不得不重視。
“我是靈能研究所所長程芷月,就最近的事情,與大家交代。”程芷月面向鏡頭打招呼,“是的,我逃了上席議會的傳訊,想在這裏先給關心這件事的人一個交代,現在錄視頻的都不是研究所的同事,而是我個人的朋友,我将要開口的以下言論,也全部屬于我個人。”
似乎是與攝像機背後的溝通,程芷月比了個“OK”的手勢。
“首先是大家最關注的‘楊素’問題,作爲她的直屬上司,我說自己一無所知,怕是有推脫之嫌,但實話實說,我對她确實了解不多,她在由我接手之前,是我老師的私人助理,我接觸的确實不多,了解也僅限于她曾經是舊監察處之人,對她參與了新建監察處之事一無所知。”程芷月對着鏡頭鞠躬。
“對于她的最終判決,我會等待審判庭給出結果,在此之前,我個人保留全部意見。”程芷月緩緩呼出一口氣。
“第二,是我想承認自己的過錯,我,曾與舊監察處,有關聯。”程芷月一字一句道,“我曾是舊監察處的一份子,參與過非法靈能人體實驗。”
葉芸凝緩緩睜大了眼睛。
“……我被舊監察處培養長大,一直到幾年前,西疆靈能研究所出事,葉巧書帶領團隊回了中央,在一衆孩子中挑中了我作爲她的學生,我才離開那裏。”程芷月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我被葉巧書帶走之後,舊監察處很長一段時間沒聯系我,因爲我在他們心中,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孩子,他們可能都沒放在心上。”
程芷月咳嗦了一下,似乎是在調整情緒:“直到我做出點成績。”
事實上,程芷月和舊監察處真的就這麽點聯系了,舊監察處要是敢跟程芷月提什麽過分的要求,那必定是分分鍾被拉黑。
但就是因爲他們什麽要求都沒提,所以程芷月便也沒刻意“拉黑”老家,時不時還有來有往的,有點交集。
“但我可以保證,我絕對沒有出賣過靈能研究所,這,這是我的底線。”程芷月說道。
葉芸凝猜想,這應該與葉巧書有關,葉巧書欣賞程芷月的才華,這份欣賞,足夠她作爲前輩,幫程芷月應付走煩人的蒼蠅了。
葉芸凝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程芷月想證明自己的初心是不錯的,但這兩條解釋,哪一條都不怎麽樣,無限接近于不打自招,很難說服已經認定了某些事實的民衆。
“看吧,我們把桌子腿焊死了,她掀不了棋盤。”尋夜放松了神态。
“輸在了一腔正氣上,”葉芸凝心中閃過惋惜,“她挑的發聲明的點是對的,但太誠實了,這個節骨眼上,扯一些謊言,也好過如此蒼白無力的真話。”
程芷月的真誠怕是和葉巧書學的,以爲自己誠心開口,便會有人理解。
但葉巧書的不在意是建立在其深厚勢力的基礎上的,程芷月還沒那個根基。
“這份聲明并不高明,卻也堵死了你打算的路,”葉芸凝攤手道,“她不會再理睬你的威脅,而會選擇接受審判庭的調查。”
“意料之中,那我與政府的合作,也就完成一半了。”尋夜臉上神色莫辯。
“等一下,程芷月又上傳了一條視頻。”簡韋開口道。
“以及,在這裏,我想找一下我學妹,她是參加這一屆七校聯賽的選手,已經無故失蹤多日,與她一起失蹤的,還有其他軍校參加聯賽的選手,其中都是指揮位,或者關鍵選手——警方到現在,還沒有就他們的失蹤,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程芷月開口道。
葉芸凝指了指那視頻中的女性:“這也在你們的意料之中?”
尋夜咬了一下舌頭:“程芷月和七校聯賽的參賽隊伍能有什麽交集?”
“我記得,當時在西疆,好像還有葉巧書的另一個學生吧?是那個葉朝聞護着的女孩,叫……”
“葉芸凝。”尋夜查找到了資料,“百密一疏……不對,沒疏忽呀,我們知道她與程芷月有關系,我們的綁架名單裏沒有她!”
“沒被綁架卻神秘失蹤的人,一個她,一個【聖臨之淵】的應乘風,前者是靈能研究所的人,後者是謂因商會應會長的孩子,”葉芸凝緩緩開口道,“這兩個孩子的變數,尋夜先生預料到了嗎?”
“隻是兩個孩子而已——不,他們都是在七校聯賽上有望奪冠的隊伍的指揮位,”尋夜掐了掐眉心,“這下麻煩了,巨大的不确定因素……”
簡韋點了幾下通訊,擡頭道:“以及,程芷月回應了我的聯系,她答應與我們見面了。”
“我們想威脅她的話,已經被她本人說完了,還有什麽見的必要嗎?”尋夜有點頭疼。
“還是見一面吧,這事情最終的走向,與程芷月是個什麽樣的人關聯密切,她若真的是個有樣貌沒腦子的花瓶,那就一切不用操心了,可若不是,她不傻,隻是太像葉巧書那樣有情有義了……那還是要早做打算的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