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現在是要去聯系我們隊長嗎?”于寒開口道。
“我想她現在一定想給我兩巴掌,”應乘風歎了口氣,“都不是,我去找另一個人談談。”
應乘風起身,又回了暗夜會,不是去找舊監察處的,而是去見另外一個人。
他們沒有提前約定,卻知道彼此會出現在這裏——因爲這個兄弟是親的。
“哥,分手快樂?”應乘風向對方打招呼。
“别提,再提今晚上不用說别的了,”應邵凱一擡手,“你來找我,應該不是想聽我失戀的笑話吧?”
“确實,想找大哥聊聊天了,方便嗎?”應乘風問道。
應邵凱給旁邊的舞女塞了張小費,一揮手,示意她離開,而後點了兩下吧台,要了兩杯度數不高的酒。
“大哥,你應該知道,我母親是金花殿出來的,那邊進行‘正規’‘合法’的人體實驗,‘合法’出來一個我。”應乘風開口道。
應邵凱聽着,沒出聲。
“金花殿是純政府控制的,内部極度封閉,應會長想投資都找不到門路,至于我——我明确地告訴大哥,我和他沒有血緣關系。”應乘風說道。
應邵凱坐直了,神色正視起來。
“所以,大哥,你和夫人不用一天到晚盯我跟盯什麽似的,我從一開始到這個家裏來,就沒想過,要跟你們搶什麽。”應乘風說道。
應乘風很強大,個人實力和領導能力都很強大,應邵凱無法否認,他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你告訴我這個,怕是有大事相求吧?”應邵凱說道。
“我知道父親最中意的繼承人一直是大哥,他把西疆之地劃給你管,是爲看重。”應乘風說道。
“那可不是塊肥肉了,政府提出了對西普樂之地的援助計劃,那就是在分我手上的權力。”應邵凱說道。
應乘風沒說話,一舉手上的酒杯,遙遙一敬。
“乘風,你是來問這次事情的吧?”應邵凱喝了兩杯,先開了口。
“是,瞞不過大哥,”應乘風說道,“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在這次事件中失蹤了。”
“他們沒綁葉芸凝,我特意囑托過。”應邵凱開口。
他甚至能直接開口被綁架的名單!
應乘風對謂因商會在這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有了估量。
“同樣,我們也沒綁架你,是你自己消失了,怕也是有了盤算吧。”應邵凱說道。
“我主要是怕自己說漏嘴,”應乘風誠實道,“畢竟,現在人心惶惶,阿甯那個副隊長都能聯系到我,我怕自己說出什麽不合适的話。”
“葉芸凝的失蹤确實與我們無關,”應邵凱說道,“她,會不會也有自己的打算。”
“無關嗎?”應乘風盯着杯中的酒,輕輕搖晃了一下,“是她聽說了柴溫茂和鍾啓文的失蹤之後,第一時間選擇自己失蹤,去找人嗎?”
應乘風開口間意有所指:“這反應也太快了,她是不是提前知道了點什麽?”
“她和程芷月私下裏見過面,”應乘風的視線又轉向了應邵凱,“你在分手前,告訴過程芷月什麽嗎?”
“我,我想想……”
應邵凱進入回憶中。
“芷月,我們真是好久沒見了,這是送給你的禮物。”應邵凱在桌子一邊坐下。
“嗯,現在的工作太忙了,能休息一下,都是奢侈。”程芷月回答道。
她一撩耳邊的碎發,穿着簡單樸素,卻也是應邵凱眼中最美的。
“真是辛苦你了,你們葉所長是在搞什麽,就這樣開口離職,把這麽大個攤子扔給了你?”應邵凱故作抱怨。
“還不算太難,有楊素研究員幫着我,我還能撐的起來。”程芷月說道。
“是,現在不是前些日子了,舊監察處已伏誅,你和他們斷幹淨了聯系,已經完成了相關材料的對接,以後就是按部就班的開展研究了。”應邵凱說道。
程芷月沒動作,她知道自己今天來見應邵凱,就不可能是甜蜜溫馨的情侶間對話。
應邵凱的開口給了程芷月八百個聯想——他爲什麽會在這時候提到舊監察處,爲什麽故意提到自己和舊監察處的聯系,話說得真的是無心的嗎?
“來,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給。”應邵凱給程芷月夾了一筷子菜。
程芷月收回了心神,看着眼前微笑的戀人,還是把疑惑放回了肚子裏。
“在想什麽?”應邵凱發現了她的愣神。
“沒想什麽,就是有點困,”程芷月微笑道,“最近的工作太累了,看什麽都重影,狀态不在線。”
“那可真是辛苦了,不是說有楊素幫你嗎?你們應該合作過一段時間了吧?”應邵凱說道。
程芷月剛按下去的疑惑如同水面上的氣球,又“砰”地沖了上來。
“你什麽意思?”程芷月問道。
“楊素不是舊監察處的叛徒嗎?你本來也是舊監察處的人,你們之前沒交集嗎?”應邵凱擡頭是一臉茫然,“我還覺得,葉巧書能留楊素,就是爲了給你留個幫手呢。”
“我和楊素之前的交集不多,我都不知道她是舊監察處的人,她應該也不知道我……”數日的疲憊和此刻的揪心讓程芷月腦中嗡嗡作響,她腦子卡了卡,有點說不出話來。
等等,是啊,爲什麽,自己和楊素都曾爲舊監察處工作,又都在最後的關頭選擇了葉老師,可爲什麽我們互相之間不知道,這是——監察處的陰謀嗎?
比起幾乎銷聲匿迹的舊監察處,程芷月此刻更擔憂的是眼前之人——他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他故意讓我想到這些,是什麽意思?
懷疑一旦産生,罪名便已經成立,此刻的應邵凱,在程芷月心裏,已然不是可以依靠之人。
“看來舊監察處的保密工作做得還不錯,你還什麽都不知道……”應邵凱說道。
這句話在程芷月心口單曲循環起來“你還什麽都不知道”“都不知道”“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可那又怎樣!”程芷月的脾氣忽然上來了。
“我是說,那舊監察處真是不可信任,”應邵凱說道,“他們什麽都不告訴你,卻讓你爲他們賣命,真是不可饒恕,你脫離他們,真是再正确不過的選擇,對吧?”
“你先别說話,”程芷月擡手道,“他們,他們可能瞞了我不少事情,抱歉,我需要先離開一下了。”
應邵凱晃動着手裏的酒杯,回憶終止,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就是那次見面之後,她不再見我,再之後,跟我提了分手。”
“程芷月到底是舊監察處的人,她不了解全貌,但勉強聽個風聲應該不難,你的話提醒了她。”應乘風說道。
“是,我當時就是想試探她對這一次監察處的事情是否知情,沒想到太心急了,反倒是弄巧成拙。”應邵凱一臉惋惜。
“所以,阿甯失蹤,很可能是聽程芷月說了什麽,”應乘風又把話題繞回了葉芸凝,“她知道了什麽風聲,看着同學被綁架,幹脆将計就計,自己也鬧了個失蹤,對學校來說,多她一個也不奇怪。”
“那她失蹤了,會去哪呢?”應乘風明顯表現出了焦急。
應邵凱知道,應乘風之前的“坦白”是要交換什麽了。
“大哥,我一開始以爲她是随衆人被綁架走的,但現在看來會更複雜一點,”應乘風開口道,“但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平安——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應邵凱思索着。
“大哥,無論發生什麽,不要傷害她,行嗎?”應乘風說道。
葉芸凝在這個事件中其實并不安全,謂因商會在明面上沒露面,真卡上什麽事,對葉芸凝下了手,葉巧書都護不住她。
應乘風用自己的身份,給葉芸凝加了一層保險。
“大哥,就算事情鬧到如今,如非必要,你也不會向程所長下手吧,雖然阿甯還沒有答應我,但我已經認定她,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感受。”應乘風說道。
應邵凱被提到傷心事,又一口幹了杯中的酒,長歎一口氣:“好吧,我答應你。”
應乘風站起身來,向應邵凱鞠躬:“那就謝過大哥了。”
“我就給你一句提醒,”應邵凱說道,“葉隊長可是比程芷月還要冷靜理智的人,她顧慮的東西會更多,知道嗎?”
“隻要我和她立場相當,就沒有什麽好怕的。”應乘風說道。
“謂因商會注定與政府穿不着一條褲子。”應邵凱說道。
“我和謂因商會,有什麽關系嗎?”應乘風一攤手,“這次七校聯賽之後,我不打算繼續上四年級,就算畢業了。”
應邵凱握緊了手裏的杯子,再大的酒意也被驚醒了:“你說什麽?”
七大軍校的“四年級”一般是選擇劃分的關鍵一年,已經确定以外勤爲目标的學生會在這一年正式從軍,而有意向留在基地内工作的,則會以“學長”的身份再留一年,再參加一年的聯賽,同時正式确立自己的目标和崗位。
“你不打算上‘四年級’了,你要去一線戰場?”應邵凱驚訝道。
“嗯。”應乘風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
“應家,能同意嗎?”應邵凱皺眉,“一線戰場并不吃香,哪怕能立戰功,回來分配個什麽職位也要看軍委的意思,你去了沒有好果子吃。”
應邵凱晃了晃頭,酒意更清醒了:“這都不是職位待遇的問題,那可是直面靈能的一線戰場,危險怎麽說,你萬一回不來了怎麽辦?”
“我的申請報告已經提交上去了。”應乘風開口道,“隊伍裏,白旭峰答應跟我上一線。”
“這不行,把報告撤回來!”應邵凱的聲音不自覺地大了。
應乘風給他了一個“我就不”的肢體動作。
“你先把申請報告撤回來,”應邵凱的語氣緩和了一點,“最主要的是,阿瑞斯軍校還需要你打聯賽,你多上一年,多出一年的聯賽,多拿點成績,到時候再說去哪的問題,行不行?”
“哥,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呢?”應乘風表現出不滿。
“你這個事情完全沒跟我們商量,你說說你……”應邵凱數落開了。
“我跟你們商量,你們能答應嗎?”應乘風說道。
“所以你到底爲什麽要上一線!”應邵凱聲音提高了。
“因爲那是我的夢想!”應乘風回身喊道,“因爲成爲一名一線指揮官,是我的夢想。”
是我與阿甯,共同許下的夢想。
應邵凱愣在了原地。
“我和阿甯說過,我想站在抗擊惡靈入侵的第一線,我想爲了守護基地而戰,來到應家之後,我曾一度放棄過這樣的想法,就像在你們這樣的人眼裏,這樣的想法幼稚又天真,沒什麽待遇還危險,比不得你們在基地裏坐着,就可以享受最好的資源,就可以成爲高官。”應乘風站了起來。
“大哥,我知道你覺得我傻,就像你覺得放棄一切、帶領遠探隊離開的葉巧書很傻,但基地能在靈能侵襲中活到現在,靠的就是這樣的傻子,你們這樣天天盤算的聰明人,隻會讓基地走向深淵,甚至于滅亡!”應乘風把杯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應邵凱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聰明人該流芳千古,傻子就默默無聞,那就讓我當這個傻子好了,我想上前線,我想爲了保護基地而戰鬥,而不是當一個蛀蟲,思考些有的沒的,甚至于擅動基地人才核心,去滿足一己私欲!”應乘風說道。
他最終長歎了一口氣:“大哥,我想好了,我想和阿甯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我想她能看向我時,眼裏信任與尊重,我不想和她走到立場相悖,見一面就是‘疑鄰竊斧’的境地,爲了她,也爲了我的問心無愧,我決定去一線。”
“應會長,他不會答應的。”應邵凱驚在了他的表述中,隻想起這幾個字。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