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他臭名昭著的原因就好了,據說這裏的女學生會被單獨教學,反正是無法接受和男性一樣的教育。”林小璨說道。
“這裏離‘金花殿’很近。”葉芸凝不輕不重地表達道。
其實金花殿離諾嘉學院也不遠,但人們總是有意無意地忽視其存在。
幼時沒有通過智力測試的腦域缺陷者,會被留在金花殿,其中以女性偏多,其主要職責範圍是規劃聯盟内部的“優生優育”。
是人體、母體、嬰兒實驗的好聽說法。
文明進化到全民教育的時代,最大的優化就是能把一些不那麽好聽的詞語說好聽了。
葉巧書在的時候,曾提出過取締金花殿,将其并入靈能研究所作爲統一研究課題的要求,但一道道的利益考量讓她的訴求最終沒能成型。
“有消息傳言說,格魯達軍校招收女學生,隻是個幌子,其實際工作是幫助金花殿回收智力障礙的女性,因爲其一貫的臭名昭著,幾乎沒有女生願意報名報到這裏——但格魯達軍校每年招收的女學生卻都比男性多。”于寒開口道。
“這怎麽說?”追問者是施佩玲。
“優秀的女性肯定不會報這樣臭名昭著的學校,這裏收不到優秀女學生,收一批差的有什麽用?自然很難不讓人聯想到與其相鄰的金花殿。”于寒說道。
“這也太沒道理了!”林小璨覺得于寒在瞎說。
葉芸凝卻是聽得手腳發涼。
“講真,我們這一屆還真是趕巧了,”于寒又道,“好像近十年,就沒有七校聯賽在格魯達軍校舉辦,也不知道爲什麽。”
葉芸凝與施佩玲對視一眼,彼此都想到什麽。
“來自諾嘉學院的隊伍嗎?男女分開住。”前來領隊的人對他們說道。
“感覺男女生分住得好遠呀,訓練不太方便吧。”鍾欣桐提出異議。
“這就是本校安排。”領隊人闆着臉回答。
男生宿舍的配置和諾嘉學院相當,兩人一棟的獨棟小别墅,因着七校聯賽選址在這裏,不參加比賽的男生都被遣散回家了,算是得了個小假期。
但女生宿舍則擁擠很多,兩個人一間小屋,還是隻有床鋪的鴿子籠。
“我合理懷疑這是格魯達軍校爲了影響我們狀态而故意爲之的。”于寒說道。
她們現在四個人,兩個房間,林小璨身後要是有條尾巴的話,已經搖成電風扇了。
“于寒和我一間。”葉芸凝開口道。
林小璨的神情肉眼可見地垮了下來,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你們倆與他們三個聯系,先去訓練場,”葉芸凝開口道,“我和于寒去探一下比賽場地。”
施佩玲和林小璨點頭。
“于寒,幫我個忙,”兩個人走後,葉芸凝從行李中翻出了一個面具,“舊監察處的勢力找上了我,我在西疆那邊的接洽遇到了點事。”
“甯安夫人?”于寒懂了。
“真是不巧,偏偏這個時候撞上了聯系,對方多次要求見面,我推脫不過。”葉芸凝歎了一口氣。
“所以,你打算怎麽做?”于寒問道。
“甯安夫人意識到了舊監察處已無可依靠,向新建的監察處伸了手,”葉芸凝擦拭着面具,“你覺得這樣的劇本怎麽樣?”
“聽着挺讨打的,你單刀赴會,不擔心他們會對你下手嗎?”于寒最擔心的就是葉芸凝的安全問題。
“所以我給自己上了一道保險。”葉芸凝舉起了通訊,那邊是應乘風的名字。
她報出了一串地址,讓應乘風聽着,可以出現。
“偏偏在聯賽逼近前搞這些,”于寒有點意見,“千萬别影響比賽呀。”
于寒有時候有點死腦筋,讓她把一個領域熟練打通行,讓她全方位的融會貫通就有點難了,真要論,監察處的政治人脈可不比學生的聯賽重要?
但于寒爲了聯賽花費了大量的心力,聯賽才是她最注重的。
“我不一定能确定自己每場都在,”葉芸凝決定把醜話說在前頭,“如果我沒來,對隊友稱我身體因素,别驚擾其他。”
于寒表演了個苦瓜臉,把意見寫在了臉上。
“好,我知道了。”她還是隻能這麽說。
“于寒,我知道你有意見,我能理解,”葉芸凝淡淡開口,“如果可以,我也隻想埋頭幹好一件事,專心應對聯賽,可是不行,眼界局限,那麽你的成就,終歸會變成催命符。”
就像葉巧書那樣成就的研究人員都不得不在政壇站穩腳跟,就像是程芷月那樣善良溫和的人都要選擇與愛人分手。
很多人想追求人生的簡單模式,但真想做點什麽,哪有那麽簡單?
“我們約定一個暗号,如果我遇到危險,你第一時間聯系柴溫茂。”葉芸凝交代道。
于寒點點頭:“我知道了。”
“以及,麻煩我的情報顧問,一個人去探查下比賽地形了。”葉芸凝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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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的地點是暗夜會在格魯達軍校附近的據點,葉芸凝以甯安的身份拿到了邀請函。
戴着面具入場,環視一周,還沒找到應乘風和尋夜幾人,先定位到了另外兩個熟人。
徐彬正和陳瑞。
看徐彬正對周圍遊刃有餘的态度,葉芸凝知道,這兩位才是此處常客。
葉芸凝從其話語中隐隐捕捉到“諾嘉學院”的字眼,放心不下,靠近幾步。
“就是啊,數諾嘉學院的女孩子最多,還一個賽一個的好看,”徐彬正并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最漂亮的那個還答應過我一次約會呢,也不知道還作不作數。”
葉芸凝似乎想起來點——抱歉,确實忘了。
“得叮囑她們一句,别往金花殿的方向跑——”陳瑞說話的語氣帶着點害怕,“那裏,這麽盛大的集會,我怕那些人會忍不住下手。”
“越喂越大的野心,永不知足。”徐彬正嫌惡道。
“希望你能永遠這麽想。”陳瑞語氣淡淡。
葉芸凝上前一步,裝似無意地開口:“兩位,是在說金花殿嗎?”
徐彬正和陳瑞的态度明顯戒備起來。
“我對金花殿的了解,是如今靈能研究所所長的副手,楊素,據說她是一個金花殿跑丢了的人,誤打誤撞被‘好心’的葉巧書女士帶回去了,還真是幸運。”
葉芸凝撐起了一個屬于甯安的不懷好意的微笑:“可是,現在的葉巧書主動請辭,我見過一面楊素本人,跟着新任的程所長,也沒什麽失智的表現呀。”
楊素能表現出正常,是因爲桃心操縱了她的身體,但外人不知道,面對這樣的事實,第一反應該是“金花殿中的人不是失智者”。
葉芸凝開口信息不少,她能見到楊素,能見到靈能研究所的程所長,她自身影響力不小,沒那麽好糊弄。
徐彬正往前邁了一步:“這位夫人,是從哪裏聽到什麽流言蜚語了嗎?”
“我隻是在陳述我所看到的事實。”葉芸凝說道,“但很明顯,你心虛了。”
葉芸凝比徐彬正稍矮一點,但架起的氣場不低,對兩人形成了俯視的威壓:“格魯達軍校與阿瑞斯軍校同屬謂因商會資助,但商會背後權力交織複雜,支持兩所軍校的也非是一脈之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格魯達軍校的最大資助者,姓徐,對吧?”
徐彬正的嘴唇顫抖了一下,一時沒接上話。
“上一次軍委組織的慈善晚宴,我還去過呢,徐總帶了他兒子,應會長也帶着孩子,遠遠看一眼,孩子們就是大人客套的投影呀。”葉芸凝說道。
“你是誰?應該不是政府的人吧?”徐彬正開口試探道。
“政府?你說軍委還是審判庭,或者是靈能研究所,總不能是現在還一片廢墟的監察處吧?”葉芸凝拐着彎說話。
徐彬正的心放下一半,眼前之人不是政府爪牙。
“這位夫人,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私下聊聊?”徐彬正伸出手。
“不了,我今晚還有約,”葉芸凝擺擺手,“這是我的通訊方式,有時間聯系我。”
徐彬正的手指在小卡上的“甯安”二字上撫摸了一下。
一片小小的葉子,不易察覺地飄到了葉芸凝的肩頭,很快消失不見——但它并沒有飄走。
“走吧,這次我陪你去。”應乘風在等葉芸凝。
“你不該過來的,”葉芸凝歎了口氣,“你的目标太大了。”
“正好,應會長把西疆那一片的勢力範圍都劃給了哥哥,我現在的影響力不夠,也借點你的光,閃給衆人看。”應乘風回道。
“那個,程芷月的事情……”葉芸凝張嘴。
“程所長怎麽了?”應乘風疑惑。
“她和你哥分手了,你哥應該還沒跟家裏開口。”葉芸凝開口賣了個情報。
“我知道了,他還需要程芷月的名号撐腰。”應乘風點頭。
“以及……”葉芸凝起了個話頭。
“什麽?”應乘風轉向她。
葉芸凝把“金花殿”三個字咽下去了,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以及七校聯賽,”葉芸凝的話頭拐了個彎,“這事情早點解決最好,我的情報顧問很看重聯賽,我不想分神太多。”
應乘風在她的話語中疑惑了一下:“一個學生間的比賽,能比這事情更重要?”
“我不想讓他們的努力因爲我而打折,”葉芸凝的眼神鍍上了一層溫柔,“而且有人是最後一次參加聯賽了,我想不留遺憾。”
她的聲音輕輕的:“我想盡可能,把每件事情都做得不留遺憾。”
“阿甯,你變了,”應乘風看着女孩的眼睛,“從前的你,永遠能客觀冷靜地分析利弊,若是七校聯賽和甯安夫人真有沖突,你讓‘葉芸凝’臨時病一會兒我都不奇怪,畢竟你一向分得清主次。”
應乘風張了張嘴:“我應該瞞得很好,雖然你年紀比我小,但你大多數時候比我有主心骨,我經常要看着你,吸取一點點勇氣,去面對陌生的環境。”
葉芸凝笑了一下,面具下的面孔在應乘風心裏映得清楚。
“你似乎永遠矗立着‘正确’的标杆,讓人仰望,無形中的自信影響着周圍的人,你有決斷力,有氣魄,更有危難之前的從容,雖然有時候會‘從容’出點不近人情的感覺,但我知道,那就是你。”應乘風開口道。
葉芸凝沒有這樣掏心掏肺聽人聊起自己的經曆,聽應乘風這麽說,心口重創一下。
“你就像是個從容鎮定的機器人,真是,和葉老師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應乘風說道。
“我和葉巧書很像嗎?”葉芸凝怔愣。
“沒人說過嗎?你簡直就是縮小版的葉巧書。”應乘風說道。
還真沒人直接跟葉芸凝說這話——隻是在某些不經意的時刻,葉芸凝能感受到,自己和葉巧書有點像。
“不過,感覺你入學之後變了很多,”應乘風說道,“我還以爲你會一輩子是那種‘我隻需要下屬,不需要夥伴’的冷面人,身邊的心腹該是林小璨那樣的,但沒想到,你也會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的努力,能夠與人合作。”
“總感覺這話不是在誇我。”葉芸凝扶了扶面具。
“作爲朋友,我爲你開心。”
兩個人說着,定位到了尋夜告訴葉芸凝的房間,葉芸凝擡手敲門。
門後傳來一聲懶洋洋地“請進”。
門被推開的瞬間,旁邊傳來槍的安全栓被拉開的聲音,繼而,槍口抵上了葉芸凝的太陽穴。
這是個大廳,環視一周,大概有四十多号人,男女老少都有,大概有四五個人和葉芸凝一樣,腦門上被抵了一把槍。
“不需要,”葉芸凝笑道,“我來之前就預料到這個情況了,知道危險,我能沒有準備嗎?”葉芸凝把應乘風扯過來,款款入席。
拿槍之人向上位的尋夜示意,尋夜擺擺手:“是,懷疑誰我都不會懷疑甯安夫人的。”
簡韋站起身來,彎腰行禮:“甯安夫人,歡迎你來到我們最後的會議,等你很久了。”
“謝謝,我就喜歡吃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