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料潘齊早早感覺有人在周圍,速度和風力讓他判斷出了來人,對方動作一停,潘齊就意識到了。
林小璨從躲閃的草叢中沖出來的時候,潘齊也轉向了那個方向,拉出了箭矢。
林小璨側身躲避——沒躲過。
繁星流矢在短時間内能發出數十支箭,且箭頭不尖銳而扁圓,不求射中多遠的敵人,隻要能沾其身,便是成功。
林小璨冒頭,不幸被擦到了。
這一點沾身,其他落地的邊飛速向她聚集而來,三兩下把她控制成了個團子。
潘齊打多個人力不從心,包一個人綽綽有餘。
“林小璨的問題還是出在作戰意識上。”葉芸凝歎息道,“但也很棒了。”
能預料到這丫頭的視線肯定拼命往觀衆席上掃,但這麽遠的距離,怕是千裏眼也看不清。
“還是多給予她安慰和鼓勵吧,”葉芸凝在心中想到,“就像柴溫茂那樣,他出,是因爲隊裏沒有能頂上的人了,小璨也是,隊裏沒有比她更優秀的存在了。”
【灼夢華】第三場出到的是施佩玲。
呂京寰是碾壓優勢,完全不用操心;林小璨是在戰術平衡方面的硬性不足,操心也一時操不起來。
相比之下,施佩玲的基礎較差才是于寒最頭疼的存在。
說補吧,也不是不能補,但真要補起來,細碎的方面太多了,施佩玲完全沒有聯賽經驗,一些誰都該懂的常識她都要從頭補。
于寒可是費心了。
而施佩玲的契靈在場上的表現也很難判定,她的靈能外放,本身即爲武器,遇上華藏,一把火給她點了,毫無招架之力。
其他人倒可以再碰碰。
比【風吹去】要柴溫茂頂上,更缺人的是【無影之形】,鍾欣桐作爲醫療系,出雙人賽都很勉強,一個潘齊,一個傅鴻,再上來的王修平就是湊數的。
“施佩玲對上周曼兮,兩人的契靈并無明顯的克制關系,倒是有看頭。”葉芸凝淡淡地看着。
晨明之翼和五行司水有點相似之處,都是靈能外放的契靈,都能被五行司火點燃。
施佩玲對上周曼兮的這一場打得很膠着,是字面意思上的膠着。
晨明之翼的短暫升空無法突破水幕屏障,而撐起的水幕偏向防禦,也無法對空中之人造成有效攻擊。
這是最考驗比賽意識的時候。
“兩個人的契靈都不便近身,反倒對彼此的體術要求不高。”葉芸凝看着場面。
僵持之間,兩人幾乎不動。
施佩玲手中靈能化形的長劍觸及不到周曼兮,她随手一揮,改握住了一把槍。
她已經能熟練地化槍使用了。
施佩玲瞅準水幕的流動間隙,朝着個小口處,“砰砰”打空了子彈。
但并未穿過水幕,幾發子彈下去,如石沉大海,沒有回聲。
而随後,水幕中射出一支水箭。
施佩玲躲閃不及,正中眉心。
那水箭射出來的軌道,還是之前施佩玲開槍辟出來的。
“單人賽是一定要有攻擊方式的,不枉我這些日子的特訓。”周曼兮站在倒下的施佩玲面前。
單人賽結束,今天的校内比拼結束。
葉芸凝看着成績,不禁一笑:“倒是齊整,呂京寰、潘齊、周曼兮,三支隊伍一人拿了個第一。”
“哇,芸凝姐姐,我輸了——”林小璨的心情,郁結,看見葉芸凝,忍不住沖上前,抱住了她。
“很厲害了,”葉芸凝拍了拍林小璨的肩膀,“訓練這種事,不能,急于一時。”
“抱歉,”施佩玲在葉芸凝面前站好,靴子的後腳跟一碰,“判斷不利,輸了。”
“能看出來,大家都盡力了,”葉芸凝盯了三場比賽,靈能損耗也不少,這時候看上去有些疲憊,“以及,于副班長,辛苦了。”
葉芸凝轉向衆人:“大家都好好休息,我和于副班長單獨說兩句。”
于寒點頭。
“我看明天的雙人賽安排,牧承影帶施佩玲,林小璨和呂京寰組隊。”葉芸凝淡淡開口。
“其實我考慮過拆牧承影和林小璨組隊的,”于寒說道,“但是林小璨真是個天生的不穩定因素,她完全不聽牧承影的指揮,兩邊配合不了,還不如上個主攻系的趙洪文讓兩個人各打各的。”
這是實話,能保留到現在的分配,都是于寒再三考慮之下的最優解。
“我醒了,以後林小璨我帶。”葉芸凝說道。
于寒一鞠躬:“謝主隆恩。”
“但這一場雙人賽,你和她上。”葉芸凝說道。
于寒卡了卡:“啊?”
“這是我唯一的要求。”葉芸凝的表情從容平和。
于寒審視了一下自己,校内三支S級隊伍,加總是倒換的【落木千山】,她的體術成績排個倒數第一不過分,契靈電子之眼隻能應用于機械,上場就是個普通人。
她甚至沒有葉芸凝作爲歸甯系閉嘴傳音的能力,真要上場指揮林小璨,隻能靠喊。
不然呢?于寒和林小璨還沒培養出那個名爲默契的東西。
這要求讓于寒很無語,但凡話不是出自她親親隊長之口,白眼就翻上了。
“這是命令。”葉芸凝又語氣堅定地補了一句。
“隊長,我們隊伍,雙人賽成績一直墊底,”于寒開始彙報情況,“單人賽有呂京寰撐着,林小璨碰上運氣好的時候也能出成績,團賽堪堪能穩在第二,這兩頭的成績我都做到了不錯,可偏偏是雙人賽,【灼夢華】的雙人賽可一直是全校的笑話。”
于寒把自己說委屈了:“雙人賽就兩場,強隊很難錯開,【風吹去】的水火組合我都不敢想赢過,【無影之形】轉變策略,以傅鴻和潘齊打造了一支隊伍,施佩玲他們剛不過,林小璨這邊的成績就更差了……”
“有我在,雙人賽保底一個冠軍。”葉芸凝輕輕開口。
于寒滿腹委屈,在這一句話之後憋了回去:“我就知道,這在隊長這裏都不算事兒。”
“這次比賽中,是否能完成任務?”葉芸凝問。
于寒的腦子一時都轉過來那任務是什麽,便闆正地開口:“保證完成任務。”
葉芸凝微微點頭。
曹彭興把她推走了,葉芸凝還要回醫院複查。
留下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的于寒一臉苦相:“不是吧,我真的要和林小璨組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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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寒回了宿舍,把臨時的組隊變動發到了群裏。
一回頭就被林小璨堵門了。
“咱倆一隊,你瘋了吧,拖油瓶女士?”林小璨開口道。
“拖油瓶小姐,你以爲是我想的嗎?”于寒的白眼翻出來了,“這是葉隊長的要求,她說隻此一次,我拒絕不了。”
“你單人賽其實有赢的希望,以你的契靈,不主動冒頭的話,潘齊逮不住你,是你自己争強,才導緻的被伏擊——我看得很清楚,葉隊長也能看出來。”于寒開口。
林小璨一聽于寒說話就火大,不是沒有原因的。
“所以,雙人賽上,想不想讓葉隊長刮目相看一次?”于寒問道。
這樣的激将法淺顯易懂,但對林小璨來說非常好用,她心裏的想法冒頭,而後盤踞了整個内心。
“我想,很想,很想讓芸凝姐姐誇誇我。”
但她面上還端着:“和你組隊?能行嗎?”
于寒推了一下眼鏡:“盡力一試。”
呂京寰不用出雙人賽,樂得清閑,第二天一早去了醫院,把葉芸凝推到了比賽現場。
“葉隊長,你病倒的這段時間,我和于寒談了很多,”呂京寰都沒讓曹彭興沾手,自己推着葉芸凝走,“我們倆讨論半天,一緻決議,你真是個王八蛋。”
葉芸凝溫和地笑笑。
“真的,别不信,我倆聚一塊罵了你一個多小時,沒心沒肺,冷血無情,能得你一點真心,可真是比登天還難。”呂京寰說道。
“你真心信任的人,要麽是弱者,要麽是蠢貨,能力上限就是林小璨——我們還觸及不到那顆心,隻是因爲我太強,于寒太聰明了。”
葉芸凝聽着,又笑了一下:“這話像是于寒說的。”
“我和你打了契靈印,我自己也沒别的志向,以後你要去哪,留我當個打手,不占地吧?”呂京寰試探着開口。
“這麽大塊的肉,怎麽能不占地方?”葉芸凝笑了一下。
“是,吃得多點,隊長擔待。”呂京寰跟着笑。
“以及,有個事兒,于寒不會開口,但我想跟你說聲……”
呂京寰言簡意赅地把柴溫茂邀請于寒當他助手的事情說了。
葉芸凝的表情在呂京寰的叙述中沉重下來。
呂京寰說完了,葉芸凝冒出來點難以置信:“于寒,這麽好的機會,她拒絕了?”
“是啊,她說爲了隊伍,爲了你,爲了我,她都不可能去監察處。”呂京寰說道。
葉芸凝心口五味雜陳,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我配嗎?”
——我配讓于寒放棄一個這麽好的機會,留在我身邊嗎?
葉芸凝品嘗到了一點信任背後的壓力。
“柴溫茂雖不是天天在諾嘉學院待着,但大小比賽從不缺席,看來是監察處那邊工作還不忙……”葉芸凝碎碎念着,轉移一下注意力。
“不對,不是不忙,”葉芸凝反應過來,“而是柴溫茂在借諾嘉學院的勢力做事。”
這是于寒判斷自己做不了指揮官的原因之一,她有一定的政治敏感度,但這些東西太虛了,東一榔錘西一棒子地猜測、想法,很難有确切的紙面證據,都靠一個“推測”。
而于寒對這樣猜測的東西很沒安全感,哪怕她能碰巧猜中,也很難堅信自己的想法,并爲此做出行動。
“上席議會的事情……”
呂京寰記得這事情于寒和他念叨了好久,一五一十地彙報:“上席議會的新一任選舉中,離任的葉巧書跳過了靈能研究所現任所長程芷月,而選擇舉薦了諾嘉學院的夜斯教授——後,夜斯教授接任議員職位。”
葉芸凝預料到了:“是,夜斯教授有這個野心。”
“接任上席議會議員之位後,夜斯本人也成了諾嘉學院名義上的校長,盡管于寒觀察了一圈,他并沒有實際的校内調控權。”呂京寰說道。
“夜斯隻是懶得管瑣事,”葉芸凝說道,“學校裏沒有能撐住大事的人,真有什麽事,沒人會反抗他這個‘校長’。”
“對,于寒也是這麽說的。”呂京寰附和道。
夜斯的繼任引起了上席議會的劇烈反彈,原因很正當,因爲他太年輕了,而且沒有從政經曆。
他上過一線靈能戰場,之後就是在諾嘉學院任教,這期間見過最大的官就是老校長。
旁人甚至琢磨不透夜斯是怎麽和葉巧書扯上關系的。
接任了靈能研究所所長一職的程芷月也沒在這個時候表态,對于夜斯,她也沒摸透。
“重建的監察處定然飽受争議,但争議再多,那也是聯盟内部管轄治安的實權部門,這個時候,伺機在其上劃一塊地盤的人不在少數,欲要深入,名正言順是一方面,借勢也必不可少,夜斯和諾嘉學院不是很牢靠的選擇,但也是柴溫茂能接觸到最好的途徑了。”葉芸凝說道。
不然怎麽辦,柴溫茂又攀不到軍委或者審判庭。
呂京寰打架一把好手,一聽這些彎彎繞繞就頭暈,葉芸凝所言,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個标點符号都沒往心裏去,橫豎不是他該管的事情。
柴溫茂也不出雙人賽,遠遠看着呂京寰推着葉芸凝來了觀衆席,湊近向兩人招手,一張笑臉活似紙糊的簡筆塗鴉,讓葉芸凝都有點想提醒他“不想笑就别笑了”。
“葉隊長看上去氣色不錯。”柴溫茂打招呼道。
“謝謝,還活着就是萬幸。”葉芸凝回道。
柴溫茂事到如今仍堅信着呂京寰就是被契靈控制的人類,想抓他下獄的心思至今未死,隻是苦于左一個葉芸凝、右一個于寒在守着,無從下手罷了。
重建的監察處是現在聯盟政府政局最混亂的地方,再直心眼子的少年,在那裏混了段時日,也重塑了一條能說着客套話的舌頭。
柴溫茂面對呂京寰的笑,能勉強證明這一點。
盡管這笑得葉芸凝心裏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