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寒在車站等了又等,也沒見隊長說的來接她的人在哪,給葉芸凝去了個通訊,葉芸凝也不太清楚情況,就讓她先往門口那個方向走着,沒準是布吉他們路上遇到了小型沙塵什麽的,晚了點。
于寒就一直走到了内城與外城的門口。
兩個西普樂的人要闖内城,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最近人有點閑,謂因商會的老大應會長人又在内城,周管家便把這事兒當大事處理了,命令守衛“好好”給這兩個擅自闖入的人懲罰,并把這事情報到了應錦輝面前。
應錦輝自然不把這樣的“小事”放在眼裏,揮揮手,随意指派人去看看,應邵辰正好聽大哥和父親開會聽得不耐煩了,一舉手:“這事兒我去看看。”
“你去看看?就是湊熱鬧的一把好手,”應錦輝對二兒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教你管理些家族内部的事情,你就知道逃課去看熱鬧!”
應邵辰一攤手:“家裏的事兒有凱哥和乘風弟弟還不夠嗎?我就喜歡看熱鬧。”
應錦輝揮手示意他滾,愛看熱鬧就看去吧。
于是,應邵辰便來到了内城外城交界處的入口。
來的是應二公子,周管家同樣不敢怠慢,彎腰低頭,向應邵辰解釋情況。
“所以,就是這麽個事兒,西普樂真的是太過分了,一直不交稅,還經常鼓動外城人心,總有人隔三差五地掀起抗稅浪潮,所以,我們此舉殺雞儆猴,就是爲了讓外城人認清他們的義務,外城人是因爲交了稅,才有權的得到保護的,不交稅,就是這個下場!”
“啊——”布吉發出了一聲尖叫。
周管家彎腰,給應邵辰遞上了一把槍:“這樣的西普樂人該被處決,請二公子親手處決他們。”
于寒在和葉芸凝打通訊:“對,還沒找到人,我都走到門口了還沒有看見人,他們是不是迷路了?”
“不能吧,昨天還平安接到施佩玲了……”
“等等,前邊好像有什麽事情,”于寒靠近了人堆,“诶,大哥,這是發生什麽事兒了?”
“是兩個西普樂的賤民,拿着一張過期的準入碼,妄想進入内城,就該打死他們!”
于寒臉色變了,另一邊的葉芸凝也意識到什麽。
“那兩人有什麽特征?是不是開的白車?”于寒跳起來看人圈内。
“是,是白車,其中一個人是黑上衣白褲子——布吉出發前還說這是他最幹淨的一套衣服了。”
于寒低低地罵了一聲。
應邵辰舉起了槍。
“讓一下,都讓一下,”于寒喊出了聲,拼命往裏面擠,“讓一下,都讓一下,我說讓開!”
她左撞右突,拼命往人圈裏沖,嘴裏還喊着“别殺人”“等等,别殺人”。
于寒這樣喊着,人群自發地讓開了一條路,讓于寒過去。
“對,都讓開,都讓一讓,”于寒沖進圈裏,大喘氣道,“一讓,不能,不能殺人。”
從人群裏擠出來,差點沒把于寒眼鏡都擠掉了,她稍微扶了下眼鏡框,沖到了應邵辰面前,護在了布吉的面前:“不許,不許殺他們。”
“這些來自西普樂的賤民,還有幫手呀?”周管家不悅道。
剛剛于寒經過的那條道上的人,都開始拍拍衣袖褲腳,一臉嫌棄的模樣,好像自己沾染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别,别殺他們,我說的。”于寒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應邵辰斜了一眼剛冒出來的于寒:“你是……”
于寒跑得太急,一時真喘不上氣,打了個“一停”的手勢,示意應邵辰一等。
應邵辰覺得突然冒出來個女孩怪有意思的,還挺好奇這熱鬧的後續,周管家在一旁怒了。
開口袒護西普樂賤民的人,肯定就是西普樂的賤民,還敢在這個時候冒頭?
周管家想在應二公子面前露個臉,他拿過守衛的長矛,擡起,向着于寒呼了過去:“賤民,打擾公務,去死!”
于寒轉身,勉強合格的體術成績讓她險險避過這一擊。
眼看着周管家橫過杆子,第二擊就要過來,于寒手撐着行李箱,一跳,一翻身,劃過了一道身影。
周管家本想表現自己,卻不料兩擊空了,更加怒不可遏:“讓我抓住你,定要你去死!”
“這兩個人就是來接我的,”于寒邊躲避着邊說,“我剛坐内城的車來,他們是來接我的!”
一句話,點明于寒是内城來的,周管家終于停了手。
“他們是來接我的,無意鬧什麽事,”于寒站穩,深呼了一口氣,“真的很抱歉,他們,他們拿錯東西了,但我可以給你們承諾……”
“什麽承諾?”周管家餘怒未消。
“我是受邀請來到這裏的,絕非意外闖入——他們也是。”于寒一字一頓道。
周管家還欲再怒,于寒不理睬他了,轉頭看向一旁拿槍的應邵辰,意識到他才是領頭的:“這位公子,他們是來接我的,我這裏有内城乘車的票據,你可以檢查一下。”
“你作爲有權限進内城的人,幹嘛和兩個西普樂區的賤民混在一起呢?”應邵辰覺得這還挺有意思的。
“你管不着。”于寒說道。
周管家原本的打算是殺雞儆猴,卻不料于寒闖出來,大亂了他的計劃,救走了兩個西普樂地區的賤民事兒小,要是被傳出去,影響了内城的名聲可是事大,西普樂地區的賤民都可以搭上内城人的車,這讓外城人怎麽看,以後鬧減稅鬧得更厲害了怎麽辦?
“不能随意放他們走,”周管家說道,“應二公子,這關系着内城的名譽!”
“是,确實是,”應邵辰轉了一下手上的槍,“賤民可以随時來,随便一個拿着車票的人冒出來,又可以帶他們走,拿我們内城的規矩當什麽了?”
“内城的規矩,是外城者不得進入,有内城者帶領或有特殊權限者例外,違者隻是驅逐,可沒有當場打死這一說!”于寒說道。
“呦,還挺了解,”應邵辰握緊了手裏的槍,朝天上開了一槍,“那今天,就加上這條規矩好了。”
于寒往後退了半步,但仍擋在布吉兩人的面前。
“内城人也會掩護西普樂的人?”
“誰知道是用什麽手段混進内城的。”
“就是,内城應該加緊安防了,這什麽破人都能混進去。”
“要連這個女孩一起抓,查她的案底!”
衆人紛紛喊道。
“我是受人邀請,第一次來西疆,這邊的風氣,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于寒冷笑一聲。
“抓住她!”周管家惱羞成怒道。
于寒又往後退了半步,比武力值血拼的事情,應該找呂京寰而不是我呀!
“等一下!”場上又一個女聲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現場所有人一愣。
聲音不是從于寒口中發出的,而是從她手裏的通訊中發出的。
于寒這才想起,自己和葉隊長是一直挂着通訊的。
于寒給葉芸凝的備注是“親親親親上司”,這時候正好舉給應邵辰看。
“應二公子是嗎?我的人,沖撞大駕了。”通訊那邊的女聲緩緩開口道。
應邵辰立馬收起了玩味的表情,張了張嘴:“甯安夫人?”
于寒并不知道“甯安夫人”是個什麽鬼,但她知道閉嘴。
“葉芸凝”已經離開西疆了,應乘風送上車離開的,面對應邵辰,葉芸凝隻能用身份甯安。
也希望這兄弟倆關系一般,閑着沒事别唠嗑。
“她是我的人。”葉芸凝淡定道。
聽到了甯安的聲音,周管家的态度急轉直下:“什麽,這,真,甯安夫人?”
“兩個賤民不用管了,女孩給我保護好,”葉芸凝掂量着情況,拿出了很成熟的語氣說道,“懂?”
“這,我們實在不知道,這兩個賤民,哦不,這兩個人,竟然是甯安夫人的人?”周管家的态度轉瞬間變得谄媚。
“我知道西疆的規矩,女孩放走,那兩個人,我當是送給周管家的禮物了。”葉芸凝說到這裏,想到什麽,“當我向齊家人問好。”
“齊家人”三個字,說出了周管家一身冷汗,如果說他原來的态度是對貴客的谄媚,聽到這話,立馬就變成了懼意。
——甯安夫人怎麽知道我還在爲齊家工作。
——不不不不,不行,應二公子還在這兒呢,不能讓他看出來!
周管家冷汗直流,都顧不上擦,更顧不上什麽“内城的面子”了:“那個,既然是甯安夫人的人,我們自然要好好對待,那個,快,上擔架,來人,把這兩位貴客擡進去,用最好的醫療設備!”
人群中嘁嘁喳喳的聲音再次高了起來,周管家不用細聽都知道這裏面肯定有罵人的,有質疑的。
葉芸凝注意着現場的情況,對周管家的表現也是盡收眼底,又慢悠悠地補了一句:“周管家,喜歡我的禮物嗎?我想應二公子應該更喜歡吧?”
應邵辰往日總被父親說沒有悟性,以前還隻以爲父親空口白話,這時候才察覺到自己确實悟性不足,他能聽出來甯安夫人話裏有話,但他真沒琢磨明白這個“裏話”是什麽。
“這個管家是你的下屬嗎?”于寒在周管家忙着指揮人擡傷者的時候,站到了應邵辰身側,緩緩開口,“還是齊家人的下屬呢?”
應邵辰緩緩轉向正在扶眼鏡的于寒,他聽明白了。
甯安夫人是故意安排兩個來自西普樂的貧民并讓他們在門口起沖突,以引起後續的一系列事件,讓眼前這個女孩走到這一步,掀起一場對内城抗争的輿論戰。
而周管家,在“齊家人”三個字中表現得這樣惶恐,是甯安夫人對應家額外的安撫,告訴應家,周管家背後還有其他主人,讓他們注意,同時,這條信息的提供,也是對掀起這場輿論戰的功過相抵。
——我給你們帶來了麻煩,小禮物相贈,不成敬意。
甯安夫人不知人在何處,但眼前這一出戲,安排到了這一步。
兩個賤民的命,是她又一重有力的下馬威。
應邵辰對甯安夫人滿心忌憚,看向于寒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思量。
“我去看看這兩個人,”于寒順着葉芸凝的語氣故作冷漠道,“若是還有價值,那還是帶回去的好。”
“等一下!”應邵辰攔住了于寒,“甯安夫人還有什麽指示,她還有什麽要求?”
“關你什麽事?”于寒擺出冷漠的态度,“不該打聽的少打聽。”
“你,你們來西疆的目的……”應邵辰追着于寒往前幾步。
“我說了,不該打聽的少打聽。”于寒繼續冷漠道。
——主要是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呀!
于寒在心裏發急——我都沒明白我們隊長這是憋了個什麽主意!
她全程裝高冷臉,人不說她不動,人不言她不語,開口就是“嗯”“啊”的單音節,誰要追着她問東問西,那回應就是“不該打聽的别打聽”。
布吉兩人被送進手術室了,之前對他們拳腳相加的守衛都受到了處罰,被更多的人架到于寒面前跪下,說“任憑甯安夫人發落”。
葉芸凝已經挂了電話,情況讓于寒自己判斷。
“不必,兩個……賤民而已,還犯不上讓夫人費心,”于寒斟酌着說辭,“都是奉命行事,倒也不必過分苛責,如果一定要處罰的話……”
于寒的眼神轉身間盯上了應邵辰,翻了個白眼:“還是不用處罰了,沒本事對大人物,動些小喽喽出氣,沒意思。”
應邵辰看熱鬧不成反要賠罪,跟于寒一起,在手術室門口看着。
“不就是兩個賤民嗎?你還要等着?”應邵辰開口試探道。
“我第一次來西疆,甯安夫人就給我安排了這麽一場大戲,”于寒壓力很大的樣子不是裝的,急到薅頭發了,“講真,我心裏更沒底。”
應邵辰看着于寒的狀态,覺得她不是裝的。
等待的這一段時間,又有個老人來找于寒,說是向甯安夫人緻敬,感謝其不殺之恩。
于寒坐闆正了,沒有推辭,不怕折壽地受了老人這一大禮。
“很抱歉,隻救活了一個,另一個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醫生推門出來,向兩個人緻意道。
“也行,一個,跟我走吧。”于寒起身揮手,用力閉了閉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