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沒怎麽客套,将範文程交給田爾耕後就離開了鎮撫司。
田爾耕先是将手頭的公務處理完,大約小半個時辰之後才顧得上搭理被人看押的範文程。
田爾耕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開口了:
“範文程?”
“正是小的,小的見過田指揮使!”說着就要下跪磕頭。
“免了!”田爾耕皺起了眉頭阻止了他。“陛下留你一命,自然不會讓你活着白白浪費糧食。若是你想活命,伱的後半輩子就要到全國各地去演講。若是不同意,那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你自己選吧!”
“敢問田指揮使,這個演講是何意?講什麽内容?”
範文程心頭一緊,趕緊問道。
“講你爲什麽要做漢奸!講你做了漢奸之後的下場!這都不懂?難不成讓你講講做漢奸的好處?”
“啊”
範文程嘴巴一張一合,半晌沒說出話來。
早在抓到他的消息傳到京裏的時候,朱由檢就開始考慮如何處置這個人。
一刀砍了他,或是直接淩遲了他固然輕松,但總覺得未免有些便宜了他。
後來跟王承恩閑聊,才采納了他的提議。
讓範文程去全國各處演講,當反面教材。
朱由檢欣然同意了他的提議,覺得這樣雖然沒有弄死他來的解氣,但卻能将他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以他作爲反面教材,四處宣講,比殺了他更能起到長期的積極的作用。
範文程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知道自己要想活命,就得乖乖聽話。
他沒多猶豫,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田爾耕見狀點了點頭,讓人把他帶了下去。
經過三天的簡單培訓,範文程開始了他的全國巡回演講,首站自然是京城各處的宣傳點。
演講出奇的順利,田爾耕怕百姓們聽嗨了忍不住把他打死,還專門派了一小旗人馬當他的貼身侍衛。但依然擋不住百姓對他的唾罵。
作爲一個世家子弟,飽讀詩書。
對這種演講,範文程發揮的那是相當不錯。不但添油加醋地将建奴的殘忍刻畫的淋漓盡緻,還講了自己的心路曆程,表達了自己内心的忏悔之情。當然,至于能有多少人原諒他,那就不得而知了。
範文程的專題演講,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熱潮,一直持續了七八天,才在錦衣衛的護送下離開京城,前往下一處演講的地點。
他的事情,對偌大的大明來說,隻能算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倭國的戰争仍在繼續,明軍穩紮穩打地蠶食着倭國的領土。
德川家光很着急,想盡一切辦法想和大明取得聯絡,試圖在聲聲的呼喚中,喚起大明的父愛。
但這一次,大明是鐵了心的要将他們完全吞并。
打仗,自然就是打錢。
若是朱由檢剛登基那會兒,連邊饷都得東拼西湊地往外拿,更别說是發動這麽大規模的戰争了。
但今時不同往日,海貿爲大明帶來了數之不盡的财富,呂松、交趾等地,又爲大明産出了源源不斷的糧食。而雙方武器裝備的巨大差距,也将大明士兵的傷亡,降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所以這場戰争,并未讓朱由檢感覺到有多大的壓力。
當然,也有人在叽叽歪歪地說他勞民傷财,但全都被他無視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轉眼又是新年到。
京城的熱鬧,自然是無需多加贅述,朱由檢在忙碌中過完了新年,進入了一年到頭爲數不多的休息時日。
正月十四,朱由檢帶着孩子們在宮内看下面的人布置花燈。
王承恩着急忙慌地跑了過來。
朱由檢愣了一下,疑惑地問道:
“王伴伴,不是說讓你歇上幾天,過了十五再進宮麽?”
“萬歲,奴婢”
王承恩張着嘴,滿臉的欲言又止。
“怎麽了?”朱由檢微微皺起了眉頭,思索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兒。
“陛下,小花她.”
“小花!小花怎麽了!?”
朱由檢瞪大了眼睛,聲音也急促了起來,同時心中湧現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小花她、她難産死了!”
饒是朱由檢想遍了可能,也想不到出事的竟然是李小花,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王承恩,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他的思緒回到了當初在樹林中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光着腳丫,衣衫褴褛的小孩。
“你娘咋了?”
“我娘餓死了!”
“小家夥,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李小花”
這個叫李小花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慢慢長大,填充了許多國事煩悶勞累之餘的溫暖。
“皇帝哥哥,我要出宮和娘一起賣粽子,我們能養活自己”
“皇帝哥哥,我想嫁給張二虎.”
“皇帝哥哥,我想随二虎一起去邊關,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要去照顧他。”
“皇帝哥哥,你要多保重身體,不要太過勞累,我會時常給你寫信的。”
許是冬日的積雪太過耀眼,晃得一陣暈眩,伸手扶住了早就站在他身側的王承恩。
好半晌,朱由檢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擡手示意王承恩不必再攙扶。
“怎麽會如此,朕不是派了兩名禦醫嗎?不是帶了許多用的着的藥物嗎?”
“萬歲,小花懷的是雙胞胎,一男一女。由于事先不知道,等第二個孩子出來的時候,她沒能撐得住。”王承恩的聲音也有些沙啞,李小花也算他看着長大的,感情自然也是有的。
“龍鳳胎?那孩子呢?”
“兩個孩子都好。”
“都好.都好”
朱由檢喃喃自語,扶着石欄望向了西北的方向。
周氏得知這個消息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在她初進宮的那些日子裏,是這個聰明懂事的小女孩陪在她的身邊,給深處寒冷高牆内的她帶來了許多不一樣的溫暖。
原本以爲就算李小花嫁人了也隻不過是見面的機會少了些,誰知道上一次曆曆在目的告别,竟然成了永别。
這讓素來感性的她很難接受,眼淚更是像開了閘一樣,止都止不住,邊上的人也不知道該怎麽勸。
朱由檢一個人坐在乾清宮的禦案後面發着呆。
好好的人,怎麽說沒就沒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