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這樣,當自身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候,一般情況下都會選擇先保全自己的性命。
但當發現自己性命無憂的時候,便又開始想東想西,去考慮一些有的沒的了。
碩壘就是典型的這種心态。
本來聽說大明對他們派出了兵馬,立刻吓得不行。
擔心人家把自己的部落給幹掉,可聽說人家沒來多少人,心裏又踏實起來。
自認爲看穿了明人的打算,又開始考慮如何利用眼下的形勢将利益最大化了。
越想,碩壘越覺得這事兒靠譜。
而且是相當靠譜。
于是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來想去,弄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激動地把麾下的幾個重要的首領們叫到了一起商議此事。
“大汗,我不同意。”他的話剛落音,就有個人提出了反對意見。
“滿都那!你有什麽意見?”碩壘的臉一下拉了下來。
本汗想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想個好點子,你上來就給我否了?
你要是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看本汗收拾伱不收拾!
“大汗,和明人做生意短時間内雖然能夠獲取不小的利益,但卻無異于與虎謀皮。他們用少量的利益腐蝕咱們牧民,讓他們耽于享樂,習慣于依賴大明而活。
用不了幾年,牧民們就會習慣于這樣的生活,到那時,他們就會圖窮匕見,将整個車臣汗國吞并!”
滿都那聲音洪亮,闡述着自己的觀點。
但是他的話,很快遭到了另一個人的反駁。
烏力吉。
一個實力不遜于他的部落首領。
“滿都那,你說的乍一聽很有道理,但是你仔細想想,插汗的覆滅,到底是因爲和大明做生意還是因爲虎墩兔個人剛愎自用,志大才疏?
想必大家也知道,若不是虎墩兔出爾反爾,撕毀與大明之間的約定,将大明的顔面置之不顧,大明會悍然出兵攻打嗎?”
“可當時崇祯皇帝給虎墩兔治病的時候,提出的要求是讓他率部歸順大明!這樣的條件能随便答應?大明想要吞并蒙古的野心昭然若揭!我覺得虎墩兔做的對!雖然插汗在他的統領下被消滅了,但錯不在他,而是野心勃勃的崇祯皇帝!”
“你這樣說确實有道理,但我問你,你虎墩兔在面臨大明這樣強大的鄰居,有沒有想過撕毀雙方的約定會導緻什麽樣的後果?有沒有想過這樣強大的鄰居會對他們發難?如果明知道而有這種可能而又肆意妄爲,那就是虎墩兔咎由自取!”
“烏力吉,照你的意思說,咱們隻需要對大明恭恭敬敬、馬首是瞻,就能夠避免被他們吞并了?”滿都那冷笑着發問,顯然是對烏力吉這種卑微懦弱的思想行徑不滿意。
“滿都那,如果說你就堅信大明會吞并我們,那我問你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如果,他們如同吞并插汗一般,直接行兵十萬來伐!咱們,該如何抵抗?或者說,你、又打算如何抵抗?”
“這”
烏力吉問出了一個最令人揪心的問題,直接讓滿都那啞口無言。
是啊,就算想盡各種各樣的辦法,各種各樣的計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似乎一點辦法也沒有。
滿都那不說話,和他持有同樣态度的人也都熄火了。
說一千道一萬,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就是打不過人家。
若是有和大明分庭抗禮的實力,就算不交出額哲又有何懼?
“我知道大家都覺得,向大明示好,似乎是件有辱尊嚴的事兒。但同樣還有句話,叫做形勢比人強。暫時低頭示好,可以讓部下的牧民免受禍害,可以暫時保住自己的地盤。難道這些都不比面子重要?”
“我就不信,明人就那麽不可戰勝!他們被建奴殺的聞風喪膽,這才幾年的功夫,難不成就全部變了樣兒?”滿都那不說話,另一個部落首領開口了。
“巴根,你空中殺的明人聞風喪膽的建奴,現在在哪?”
“這”
烏力吉的問題犀利而又直指根源,問的人啞口無言,看起來大有諸葛亮舌戰群儒之勢。
場面一度陷入了沉默,碩壘見狀,笑着開口了。
“咱們隻是先商量商量,具體怎麽樣,還得看明人那邊有什麽要求。本汗猜測,他們此行的目的極有可能是索要貴英恰和額哲。一是他們隻出動了五千士兵,二是他們剛剛吞并了插汗,需要休養,短時間内接連發動戰争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現在首要考慮的一個問題就是,如果他們過來要貴英恰和額哲。
咱們是交人,還是不交?”
聽完碩壘的話,大家又陷入了沉思。
思考着交人與不交人的利弊。
交,那就意味着對過去的徹底背叛,連曾經追随的大汗的血脈都無法保全,毫無血性可言,會令人不恥。
不交,就要承擔大明的怒火,甚至給了大明借機向車臣出兵的借口,後果更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
想來想去,所有人心裏的天平或多或少地都往一方傾斜了。
比起自己部落的生死存亡,故主的血脈算個屁啊,又不是啥實在親戚。
交!
在場衆人相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達成了一緻意見。
“大汗,額哲乃是虎墩兔汗的血脈,無論是出于道義還是大家的意願,保全他的安全乃是應該的。可現在形勢嚴峻,大明虎視眈眈,對外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強硬。
如果他們這次過來的目的真的是要咱們交出額哲,恐怕咱們還真不能不交。交了,是有些違背道義。但是不交,恐怕就要迎接明人更多的軍隊!
我倒是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咱們不能讓千千萬萬的牧民遭受這樣的苦難,他們是無辜的!他們不該爲了一個素昧蒙面的人而打破平靜的生活,丢掉自己珍貴的生命!
所以,我的意見是。
隻要明人過來要人,咱們就交!你們意下如何?”
率先開口的,是口才好的一逼的烏力吉,他站在部落的高度出發,表明自己生死看淡、不服就幹,但又不忍麾下百姓受苦的态度。大義凜然地用最強硬的語氣說出了最慫的話。
交人。
别他媽連累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