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哥的臉上，帶着一絲心有餘悸。
仿佛過去這麽久之後依然不願面對内心當初的恐懼。
“當鄭芝龍的艦隊開到馬尼拉的時候，我們沒有一個人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們兵分兩路，海陸兩邊同時夾擊了馬尼拉。曾經自以爲堅若磐石的馬尼拉在他們面前變得不堪一擊。就這還不算，直到第一艦隊氣勢洶洶地開來，将馬尼拉灣變成一片火海。
這些，你想必已經領教過了。
而這一次，他們的戰船從七艘變成了十八艘，艦隊從一支變成了兩支。爲了遠洋作戰，還派出了幾十艘運輸船。他們現在或許沒有占領我們領土的能力，但可以摧毀我們所有海上力量。若是再和尼德蘭協作，給予他們一些火器做支撐，你覺得，我們的國家能維持多久？一年？還是兩年？到時候，你我，該何去何從？”
弗朗哥聲音低沉，說出的話确實如同重錘一般擊打在埃德加多的胸口。
這些日子他在船上呆着，也經常思考這些問題。
明人的戰船，和他們的戰船，仿佛就不是一個世界的東西。
他想不明白他們怎麽就能造出這麽大的鋼鐵船，更想不出這麽厲害的火炮是怎麽出現的。多少次他都覺得自己像是活在夢裏，可現實卻又真真實實的存在。
弗朗哥說的對，國家怎樣暫且不說，若真的垮下來了，他們這些錦衣玉食慣了的人該何去何從？
是搖尾乞憐地乞求尼德蘭人給晚飯吃，還是以身殉國？亦或是遠遁他鄉，苟延殘喘？
似乎，這些都不是他們想要的。
他想要富貴延綿，子孫萬代。想一直站在金字塔的頂端。
而這一切，似乎隻有靠大明才能繼續延續了！
“弗朗哥，大明的條件是不是很苛刻？”
“是，但我想，國王殿下應該會答應。”弗朗哥點了點頭。“因爲，并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唉”
埃德加多長歎一口氣不再說話。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敲門聲，緊接着就是小五的聲音。
“埃德加多，督師請伱和弗朗哥一起用餐。”
“好，我們馬上出去。”埃德加多答應一聲，看向了弗朗哥。“走吧，想來這次，解學龍會說說接下來是什麽打算。”
兩人一起來到了用餐的地方，解學龍已經在等候了。
看到鼻青臉腫的二人之後，猛地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倆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嗎？怎麽還打起來了。”
“風浪大，不小心砰的。”弗朗哥打了個哈哈，坐了下來。“解督師，你不是說埃德加多是被請過來的嗎？爲何不讓他回去啊？”
“不讓他回去？沒有啊！”接着看向了埃德加多。“你說你要走了嗎？沒有啊？”
“是沒有。”
埃德加多無語地點了點頭。你抓着我就是當人質的，我他媽就是想走，你會放我走嗎？
“就是嘛。你都沒說要走，我還以爲你喜歡住在我們這裏，我也不好意思開口了。哪有主人攆客人走的道理，你說是不是？”
“是。”
你說啥是啥吧，你不要臉你無敵。
“看吧，不是我不讓他走，而是他自己沒說。弗朗哥，這總不能怪我吧？”
“不怪.”弗朗哥同樣無語地搖了搖頭，知道自己問了也白問。“那他現在能走了嗎？”
“可以啊，你要走把他帶走就行。”
“真的？”
“真的，到時候把我也帶上。”
“帶上你？你要幹嘛？”
“跟你一起走啊，你不是要回墨西哥城嗎？我随你一同過去。”
“你去墨西哥城？”
埃德加多不敢置信地問道。
你不怕死嗎？
炸了我們那麽多船，還敢跟我們一起去墨西哥城？腦袋裏想什麽呢？
“好了。别猜了。我也怕死。但既然是要和你們國王談生意，不得親自過去嗎？不然怎麽顯出我們的誠意？”
“解督師此話當真？”弗朗哥正色道。
“自然當真。”
“解督師好魄力！好膽量！”弗朗哥由衷的敬佩道。“解督師，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保證你的安全！”
他本以爲，就算是談生意，也是解學龍派個無關緊要的人過去。
沒想到他竟敢親自前往。
不過想來人家也有這樣的底氣，艦隊在港口外停着，誰敢動他？
可就算這樣，一般人都沒這個膽量，至少他就不敢。
大明的皇帝用人，真是有一套啊。
“哈哈，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明日一早，我會随你們一同上岸。具體的合作細節，我會親自面見你們國王之後再談。但你們可以放心，和我們大明合作，對你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埃德加多，你到船上也這麽多天了，相處了這麽久，你這個人還是不錯的。雖然我們陣營不同，但若此次談判能夠成功，說不定以後還會有經常合作的機會。這頓飯，是迎接弗朗哥的，也算是給你踐行。
我敬你們一杯，若日後在相遇，是生意夥伴，那就再度把酒言歡。若是敵人，那就不死不休！幹了！”
長時間的軍旅生涯，也讓進士出身的解學龍變得豪邁了許多，一番話說的也是相當敞亮。
埃德加多心裏有些觸動，雖說他是被抓回來的。
但沒受一點虐待，還經常被免費授課。
若是說仇恨，還真的沒有多少。
見解學龍一飲而盡，他也端起酒杯一口幹了，弗朗哥也是有樣學樣，三人清空了杯底。
接下來，三人不再提及兩方的恩怨。各自說說海上的見聞，以及到過的各地的風土人情，不知不覺已是深夜十分。
第二日一早，三人在船頭聚集。
“弗朗哥，我直接坐你們的船吧！”解學龍看向遠處弗朗哥一方的帆船說道。
“這，艦隊不跟着嗎？”弗朗哥問道。
“不必了，我帶着小五就好。銀子什麽的我就不帶了，到時候你可得招待。”
“那，行！”
弗朗哥重重地點了點頭。
“行？”一旁的呂世埏面色陰沉地開口了，對于解學龍如此冒險的行爲，他勸了很多次，但都勸不動。即便是出發在即的剛剛，他又苦口婆心地勸了一番，但依舊沒起到什麽作用。
“若是督師有什麽三長兩短，我要将你們西班牙所有的港口全部炸毀。接着和尼德蘭合作，滅你們的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