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是盧巡撫帳下一小兵,當不得将軍的稱号。”
來人拱了拱手,謙虛地說道。
“那敢問小兄弟如何稱呼?到本汗這裏來,又所爲何事?”
“我姓張,名大毛。到這兒來,就是爲了傳達巡撫的意思。他想見大汗你一面,但是見與不見,決定權在您這兒。若是見,兩軍陣前一晤,若不見,我們也就班師回關内了。”
“這”
俄木布聽完,猶豫了一下。
盧象升要見自己。
到底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之前關内的情況暫且不說,就這幾年來講,盧象升的名聲也算是響徹關内外了。
作爲崇祯皇帝繼位之後破格拔擢的文官,盧象升是文的精通,無的擅長。把陝西整理的井井有條先不說,就連邊民提起他個個都豎起大拇指。
聽說這家夥長了一雙大胳膊,能輕輕松松将一百多斤的大刀舞起來當柴火棍耍。并且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被他盯上的人,追到天涯海角也得被他弄死。所以就有了盧閻王的稱呼,這稱呼雖說是昔日鎮壓叛亂的時候傳下來的,可終歸相當附和他的人設。人常說有叫錯的名兒,沒有起錯的外号。
單單想想那舞着一百多斤的大刀在自己院子裏嗷嗷叫的場面,簡直就不是人。所以叫一聲盧閻王也算實至名歸。
“大汗若是不願意,可自行組織部民渡過黃河。插漢應該是不會再來了。”
“不!大毛兄弟,我願意見盧閻、咳咳,盧巡撫。”
“好,既然大汗同意,我這就回去禀報巡撫。一刻鍾後,兩軍陣前相見。告辭!”
“告辭。”
俄木布拱了拱手,想讓貴英恰送一送,被張大毛拒絕了。
一刻鍾後,兩軍陣前的一面空地上,俄木布懷着忐忑的心情見到了盧象升。
“盧象升見過大汗。”一見面,盧象升率先拱手行了個禮。
不算隆重,但也不算失禮。
而俄木布此刻也是不敢拖大,趕忙攥住了盧象升的手。
媽的。
這手好大!好有力!
這麽粗壯的胳膊真是天生的嗎?
這貨還是個進士?
不會用的毛筆也有二三十斤吧?
“盧巡撫的大名可是響徹關内外了,本汗可算如雷貫耳了。”俄木布笑吟吟地和盧象升客套了兩句,接着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聽大毛兄弟說,盧巡撫想要見本汗,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大汗多慮了,要緊的事兒倒是沒有。就是想見見大汗,并且代陛下問一句,大汗對關外草原上的局勢怎麽看?”
“局勢?”俄木布咀嚼了一下盧象升的話,随即沉思了片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眼下關外草原,無外乎就是插漢、土默特和科爾沁,和北邊的喀爾喀。科爾沁已經歸順大明,虎墩兔的事兒,我也有所耳聞。想必崇祯皇帝陛下也會有個處置的策略。剩下的就隻有我們土默特和喀爾喀了。
盧巡撫想知道的,是我們土默特未來的打算吧?”
“正是!”
“那本汗想知道一點,盧巡撫代表的是個人,還是皇帝陛下?”
“這有什麽分别嗎?”盧象升笑了笑。
“有,若僅僅是盧巡撫的想法,那土默特可以成爲大明關外的好鄰居。願意和大明開戰長期、穩定互利互助的通商,互通有無。讓大明的商人獲得足夠多的利益,也讓土默特的部民們過上幸福、安穩的生活。”
“那若是代表皇帝陛下呢?”
“那土默特會歸順大明!”俄木布靜靜地盯着盧象升,語氣緩慢而又堅定地說道。
“哦?”
盧象升對于他的直白有些意外。
“盧巡撫,自幾年前父汗去世,我便繼承了汗位。當大汗很風光,一個命令就能決定許多人的生死。但當大汗又不風光,無論是越來越惡劣的天氣,還是外部撲朔迷離的環境,都在令我們的生活環境變得更加惡劣。
越來越強大的大明,妄想一統蒙古的虎墩兔,被消滅的建奴。這一切,在短短幾年内發生。快到讓人回不過神來,快到讓人仿佛置身于夢境之中。
等夢醒了,插漢的鐵蹄已經踏過了領地的邊線。
沖鋒的嚎叫已經驚醒了沉睡的部民。
許多還未來得及思考未來的人在馬刀下慘死。
留下的隻有一個極其現實的問題。
土默特,該何去何從?
是繼續在插漢的馬蹄下絕望的苟延殘喘,還是投靠大明過上幸福安穩的生活。
這是個問題。
困擾本汗許久的問題。
但在今日,本汗有了答案。
那就是:
歸順大明!”
俄木布的話誠懇且樸實,從一個君主的角度出發,闡述了作爲大汗的艱辛。
無論言語中的歸順帶有多少誠意,無論這樣的歸順能夠持續多久,至少現在、此刻,俄木布是真的想讓土默特的部民過上幾天安穩日子。
“若大汗真的這麽想,盧某到真的不虛此行。實不相瞞,陛下此次命我前來,就是爲了在關鍵時候能拉土默特一把。但僅僅是這最後一把,若大汗你不念陛下的恩情,以後的日子,大明不會再給予任何幫助。陛下隻是要關外蒙古的這片草原,至于誰赢了,誰死了,陛下還真的不在乎。
很慶幸,你做出了最正确的選擇。
明年開春之後,大明将對插漢發起全面進攻。相信到明年的這個時候,這世上已經不存在一個叫做插漢的部落了。”
接到朱由檢命令的時候,盧象升正在平涼府的平虜所巡視。
他的任務很簡單,帶領甯夏鎮副總兵許仲甯一起阻止虎墩兔滅俄木布。
至于爲什麽甯夏鎮總兵沒出現,是因爲去年被抄家流放了。
而總兵的位置一直空着,由副總兵許仲甯暫領軍事。不過隻要不傻的都知道,這許仲甯扶正也就是早晚的事兒。
于是盧象升帶着朱由檢的密令到達甯夏鎮之後,兩人一拍即合,積極探查關外的動靜。終于在十多天後等到了俄木布,并且在他絕望之時出手救了整個土默特,爲俄木布的歸順創造了最有利的條件。
早知道這樣,我還派人往京城跑什麽。
俄木布這樣想着,再次沖盧象升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土默特就在這兒黃河灘邊駐紮下來了。明年開春,大明進攻插漢之時,我土默特定然要效犬馬之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