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的臉上帶着吃定了劉三的笑意。
明知道是一錘子買賣,不坑你們坑誰?
“客官可以再往裏面走走,裏面更貴。”
“别說了。就放這!但務必要給我看好了,出了閃失我立刻報官。”
劉三很氣憤,明知道被人坑還是老老實實的交了十個銅闆的訂金。
大事要緊!
“你又說笑了,這裏是皇城腳下,能有什麽山勢?你就放在這大馬路上也沒人敢偷了去。不過,伱敢麽?”
劉三不願與他在這瞎白話,交完錢就照着夥計指的地方跑去。
跑了半天,他發現自己的兩個銅闆基本相當于白花。因爲根本不需要問路,跟着人流走就行了。
最重要的,路上的人都再讨論此事。
還沒到這個賣地的李姓地主門前,人已經賭了起來。
劉三墊着腳朝裏面望去,連個毛都沒看到。
他一發狠,彎着腰就往裏面擠。在挨了不知道少咒罵後,來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位置。也聽清了裏面人說話的聲音。
“現在開始賣下一塊地,這是十五畝連在一起的,不單賣。要買的舉手,還是老規矩,先交定金,明日拿票據和咱們去衙門過戶!地在城外五柳樹村東頭的河邊,上等良田,要買的舉手,我指到誰算誰的!”
喊話的,是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隻見他手裏拿着一根棍子,不斷地敲擊着眼前的桌子,試圖維持秩序。臉上帶着一種施舍的優越感。
場面亂糟糟的,他剛說完話,就有人舉起了手,管家懶洋洋地在舉手的人中随手一指。
“就你了,銀子帶了沒有?”
“帶了帶了。一共十五兩訂金!”
管家點了點頭,沖一旁收錢的人吩咐了一句:
“給他開個票。”
接着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繼續對着人群喊了起來。
“下一塊啊,這一塊小,隻有三畝。要買的舉手。好,就你了。賊眉鼠眼的,這下可算你撿着大便宜了。三畝良田種土豆,一家老小吃不完!要不是我家老爺心善,這等好事兒會輪到你們?”
管家似乎有些不舍得這些地賣出去,但老爺下了命令又不得不從。
眼瞅着這不到一個時辰,幾百畝地都被人預定了七七八八,他心裏那個疼啊,跟賣了他孩子一樣。
崽賣爺田不心疼,老老爺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家業,就讓這敗家子給賣了!
老老爺若泉下有知,棺材闆估計都要摁不住了!
“下一塊,四畝的,要的舉手!”
“下一塊,兩畝的,要的舉手!”
“下一塊.”
劉三站在人群中像個喽啰,他急了。眼瞅着管家喊了一個又一個,沒有一塊是他能買的起的,先不說能不能挑到他暫且先不說,他連舉手的資格都沒有啊。
“好了,接下來是最後一塊地,這一塊最小,也算不上什麽良田。隻有一畝三分,願意買的舉手!”
“我我我!”劉三聽完,就大聲嚷嚷着舉起手來。
雖說是一畝三分,超出了他的購買能力,但已經是最後一塊了,在不抓住機會,恐怕就真的沒機會了。先交了訂金再說,不夠的銀子回去咱跟街坊四鄰借一借。
或許是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盤算,一畝多地也确實花不了多少銀子,這次基本上擠到近前的人都舉手了。
管家如提問的教書先生一般環顧四周,最後在劉三不斷踮起腳躍起來的臉上停了停。
見管家看自己,劉三的心髒怦怦直跳,比第一次和媳婦做鍛煉還激動。
“就你了,過來交錢。”
管家随手一指,将手中的木棍指向了劉三旁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
不是我?
劉三愣住了,木然地轉過頭看着那興奮的老頭。
從希望到失望,不過是一瞬間,直到管家宣布地已經全部定出,人群慢慢散開,他仍停留在原地。
“走吧,再站多久賣完了也就賣完了。”劉三感覺到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木然地回過頭,之間一個看起來比他稍長的男子正站在他身旁,臉上的苦澀和他如出一轍。
“老哥是從哪來?”
“通州的。”
“你也是通州的?咱們是老鄉啊!我也是通州的。我叫劉三,家裏是城南楊溝鄉北王莊村的。老哥是哪兒的人?”
“我叫趙青,紅山鄉的,離你們那兒也不遠。”
“趙青大哥,你也沒買到地嗎?”
“買什麽啊,要麽錢不夠,要麽沒被選到。我看啊,就算是個大便宜,也不是咱們這樣的平頭老百姓能撿的到的。”趙青苦笑着搖了搖頭,似乎是失望至極。
“怎麽這麽說?”
“你準備了多少銀子?”
“我、”
沒想到趙青會突然這麽問,劉三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
“别害怕,我又不是什麽壞人。再說了,我還能當街搶你的不成?實話告訴你吧,我帶了十兩銀子。這是我家的全部積蓄了。我的要求不高,能買一畝地就行,我兒子,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可唉。”
“老哥,别難過,說不定接下來賣地的會越來越多呢?到時候五兩銀子都沒人要也不一定。”
“兄弟可真會開玩笑。走吧,一同回去?”
“這眼看到飯點兒了,相識即是緣分,我請老哥吃完面再回去吧。”
顯然是發現了有人比自己還要痛苦,劉三的心情好了很多,難得大方了一回。
趙青心情不好,見有人請自己吃面,覺得也挺好,當下也不推辭,來到了劉三停車的飯館。
“喲,回來了老哥?買着地了沒?”
門口的夥計一看見劉三,就調笑着問,看起來像是知道他根本買不着一樣。
“取車?”
見劉三不說話,夥計知道他沒撿着便宜,便不再多說。
“吃飯!”
“好嘞,裏邊兒請!”
屋内的裝飾并不怎麽豪華,進出的客人看起來也都是普通百姓。這也是劉三選擇在這請客的原因之一。
兩人一人點了一碗面,又咬牙點了一盤鹵豬頭肉,就這蒜瓣吃了起來。
“老哥是幹什麽活計的?”
“幹零活呗,前些日子修鐵路來着,這不兒子該娶媳婦了,工地一停我就回來了。打算過些日子再去。不滿你說,我這懷裏揣的銀子都是這幾年幹活賺的。”
“咱倆一樣。”
“哈哈,那真是有緣。”
兩人聊得很愉快,吃的也飛快。
“快走啊,城南的孫員外賣地了!”
門外的街道上,傳來一個激動的呼喊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