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希望自己的國家被滅。
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員都希望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強硬的國主,在面對别的國家時能夠挺起腰闆跟人家死磕。但這事兒得有個前提,那就是足夠強大,能夠抵禦來犯之敵。再不濟也要勢均力敵,想阮氏和大明這種體量的差别,特别是現在的差别,再硬着頭皮跟人家死磕,無異于螳臂當車。
殉國的一定會有,但絕不是大多數。
此時跟在阮福源身後的大臣們,就有相當一部分不願見到自己的國家滅亡,在高喊了“阮主大義”的話後,紛紛開口了。
“阮主,眼下這順化城内城外,足有七八萬精兵,即使明軍攻來,陸地作戰,也并非沒有一戰之力!就此投降!我們!不甘心呐!”話沒說完,聲音都開始哽咽了。
“是啊,阮主!我雖然是一介書生,但仍舊滿腔熱血未涼,願誓死追随阮主,以死報國!”
“對!臣等絕不吝此身,願以死報國!”
“願以死報國!”
起初隻是幾個人開口,畢竟大多數人心裏面還是有些不想死的。
但衆人說着說着,氣氛烘托起來了,其他人也不好意思不開口了。
于是在阮福源說了投降之後,身後紛紛跪倒一片,都在請求他頑抗到底,哪怕是死。
倒不是說整個阮氏官場都是不怕死的忠心之輩,可怕死想着投降的不是已經被抓起來了嗎?
但就這樣,阮福源也是異常欣慰,看來這些年自己這一國之主當的還是不錯的。
“都起來吧。我知道你們對阮朝,對我,都是忠心耿耿,可事已至此,真的沒有再頑抗到底的必要了。咱們固然能坦然面對死亡,可城中的百姓呢?你們的家眷呢?那些仍在襁褓中的孩子們呢?明軍的火炮一響,有多少無故的人要喪命?難道就爲了我們的決定讓他們丢掉寶貴的生命?
你們以爲我投降是爲了苟活?若是伱們這樣想那就錯了!大錯特錯!
鄭梉攻打我們,我們迫不得已才抵抗,可大明不是鄭氏,我們根本沒有抵抗的資本!若是頑抗下去,惹惱了他們,隻會讓讓整個國家陷入被屠殺的恐慌!
明軍在呂宋已經有了先例,諸位真的要讓阮氏重蹈覆轍嗎?
難道已經到了這時候,咱們還要去争這一口氣嗎?
諸位可以想一想,相對于百姓們的生死安危慰,咱們這點微弱的自尊心就真的那麽重要麽?”
阮福源的聲音不大,但卻異常的振聾發聩!直擊官員們的内心深處!
沒有人能想到,此時此刻,國難當頭之際,阮福源的心中想的,隻有身後的千千萬萬百姓,而不是自己。
他原本可以帶兵南遷,頑抗到底。
他原本可以誓死抵抗,以身殉國。
但他沒有,他選擇了一條最恥辱、最艱辛的道路。
一國之君率衆開城投降,這是何等的氣魄!?難道不比找個角落上吊要更加偉大!更加勇敢!?
難道不比帶兵逃亡,流落海外要光彩!?
衆人此時俱都是眼眶通紅,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掉。
“一切聽從阮主的安排!”
“咱們君臣一場,不必如此惺惺作态!随我列隊吧,明軍恐怕已經不遠了。”
說罷,整了整易容,站在了隊伍的最前方。
他的身後,是群臣,兩側占滿了空手的士兵。
明軍還未到,一陣騷動便從身後傳來。
衆人紛紛回頭,看到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從成立走了出來,每兩個士兵都押着一個犯人。
這些犯人出了城,看到前方的阮福源後便開始騷動起來。
“阮主!我們是冤枉的!”
“阮主,你爲何要囚禁我們!我們犯了什麽錯!?”
“我一向對阮主忠心耿耿,難不成就因爲不願随阮主一同赴死就要将我們抓起來嗎?”
這些人吵嚷起來,大家才發現,其中一部分竟然是朝中的同僚。
而且都是幾日前沒有追随阮福源一同到碼頭迎敵的人。
這是何意?
把他們押出來幹嘛?
衆人紛紛看向了前面的阮福源,阮福源對這些人的叫聲充耳不聞,面帶譏笑的看向遠處沒有回答。
阮福渶對下面的人使了個眼色,接着便有士兵給了這些叫嚣的官員的兩拳,尋了破敗把他們的嘴給堵上了。
沒了這些人的喊叫,場面安靜了很多,無論是士兵還是官員,都沒有再說話。全都靜靜地看着遠方,等待着明軍的到來。
等待的心情是忐忑的,特别是面對未知的未來,會讓時間過的特别煎熬和漫長。
一刻鍾。
兩刻鍾。
半個時辰。
一個時辰。
一直到日上三竿,太陽高懸,也沒見到明軍的身影!
此時的阮福源早已被曬得大汗淋漓,他的身子本就虛弱,能在外面站了這麽久,全靠一股氣撐着。可眼瞧着都到正午了,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怎麽個情況?
“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沒有?”阮福源灌了口水,沖一旁的阮福渶問道。
“去了多時了,料想也該回來了!”
阮福渶也有點着急。
他娘的,就這麽點路程,你們明軍準備走上一天不成?
“咦?回來了!”
正想着,遠處出現一個奔跑的身影。
“怎麽回事兒?”待人跑到近前,阮福渶皺着眉頭問道。
隻見眼前去打探消息的士兵一張臉腫的老高,身上的衣服也破了,還隐約可見兩個大腳印。
“嗚嗚~我朝着碼頭的方向跑,還沒跑多遠呢,就被明軍的斥候給抓到了。逮到我就是一頓揍,還問我是幹嘛的!我說咱們要投降,已經在城外候着了,可他們不相信,非要說我在說謊。後來就帶着我到了他們的軍陣裏,見到了他們領頭的。
我又将咱們的情況跟他說了一遍,他倒是沒有爲難,就把我放回來了。不過我的馬被他們沒收了。嗚嗚~”
士兵邊哭邊說,将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
“你是說,他們沒往這邊來?”阮福渶可不管他哭不哭,抓着他的衣領大聲問道。
“沒、沒有。他們停住了!”
“他們爲什麽不來攻城!?”
“我、、、我不知道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