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豹的臉上帶着微笑，但屋内的氣氛卻有些凝重。
凝重氣氛的來源是他對面坐着的人。
他叫康利，是這次叛亂的發起人，也是附近一個大村子的領袖。此時的康利正一臉愁容地坐在那裏，像是明天就要上斷頭台一般。
“鄭将軍，你是不知道，這些西班牙人的火器相當厲害，别看城内現在有三千士兵，明日他們将火炮拉過來，這座破城根本守不住。到時咱們都得死。”
半晌，康利悶悶地說道。
“沒事兒，守不住就不要守。大不了鑽到西邊的山裏去，也總比在這餓死強的多。”鄭芝豹笑着說道，看起來對城外的事情絲毫不在意。
“你倒是說的輕巧，這麽多人得死多少啊！”
“那不然呢？現在放棄？出去匍匐在西班牙人的腳下，親吻他們的腳背，祈求他們賞賜你們一口糧食吃？”鄭芝豹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伱以爲，這偌大的呂宋，國王真就那麽好當的？”
“這、、、”
康利不說話了。
他本是一個村子的村長，說不上有錢有勢，但家族人丁興旺，在左近倒也有些名望。不知怎的，兩個月前，一個台灣來的商人找到了他。
問他想不想趕走西班牙紅毛鬼，自己當國王。
康利當時差點吓尿了。
他除了牛牛還可以使人滿足外，哪有什麽本事能當國王。
誰知這台灣商人直接表明了身份，說自己是大明的官員。不忍看着呂宋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準備幫他們趕走紅毛鬼。
康利自然是不相信的，但這商人也不着急，帶着康利來到了一個山林，給他展示了幾千把各色兵器。
康利心動了，倒不是因爲有武器能造反。而是這個台灣商人說，他擁有王室血統，是國王的血脈。并且掏出一張冊封的诏書，表示隻要他願意配合大明的行動，诏書立馬就能寫上他的名字，隻要趕走西班牙人，他就是名正言順經過大明冊封的呂宋國王。
當然，若是他不同意，诏書上寫誰的名字都一樣。隻要想，誰都可以擁有王室血統。
他答應了下來，這個商人當着他的面在诏書上寫上了他的名字。
康利表示全力配合，正好奧拉紮收走大家的口糧，引起了百姓們的極度不滿，在這名商人的指點下，他找到了附近的人進行遊說，并且拿出了大明皇帝陛下禦筆寫下的诏書，并表示自己是王室後裔，受到大明皇帝的認可，準備支持他複國。
先不說這诏書是真的假的，康利許下以後的高官厚祿讓他們心動不已。
這些祖祖輩輩都是農民的土著，哪想到還有一天能與王室扯上關系。
大部分人經過深思熟慮後都答應了下來。當然，也有不同意甚至吵着要告發的，都被這名商人給處理掉了。
而這名商人，正是奉鄭芝龍命令潛伏過來的鄭芝豹。
鄭芝豹不斷誘惑着康利，先是兵器，再然後是甲胄，最後竟然運來了一百把火繩槍。
這下康利信心大增，與其他幾個同道中人密謀一番後直接揭竿而起，殺死了駐守在巴郎牙城中的西班牙士兵和試圖反抗的呂奸，起義開始了。
但一腔熱血終歸是會涼的，今日康利躲在城牆上看到了弗朗哥帶來的西班牙士兵，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讓他封印在内心的恐懼再次蘇醒。
他又害怕了。
愁眉苦臉地詢問鄭芝豹能不能暫避其峰，避開這些西班牙士兵。
“康利，在你看來，這些西班牙人無比的可怕。但在我看來，他們不過是一群自以爲是的白皮豬。他們引以爲傲的火器，在我大明的眼中不值一提。這些，你很快就會知道。再過二十多天稻谷就熟了，知道我爲什麽非要讓你在這個時候起事麽？”
“不知道。”
“那是因爲二十多天後，你們島上的人會發現，盼着果腹的糧食，産量會低的可憐。或許一畝地能産一百斤？二百斤？也或許管理不好的，連幾十斤都沒有。個中緣由，我不會告訴你。但隻要你能抗住奧拉紮的這一波進攻，以後的呂宋，你将會是勢力最大的那一個。複國，登基，就在眼前！”
鄭芝豹的語氣低沉，但說出的話卻十分震撼人心。
讓膽怯的康利再次堅定了起來。
“鄭将軍！我錯了。你說接下來該怎麽辦！？”
“出城！将這些西班牙人殺個人仰馬翻！”
“什麽！？”康利又瞪大了眼睛。
“不是現在。是夜裏！”
“夜裏？”
鄭芝豹點了點頭，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城外的弗朗哥指揮着士兵看了一下午樹，一直到夜色漸濃，他麽才停了下來，拿出帶來的幹糧，找了條小河開始吃飯。
羅哈斯還沒回來，這裏到南部海邊雖然不遠，但一個半來回怎麽也得一天時間，何況回來的時候還得拉着幾十門大炮。
弗朗哥簡單吃了點東西後，在軍營裏巡查了一番，之後就一頭鑽進帳篷裏睡覺了。
其他人累了一天，也都各自找到屬于自己的地方，倒頭進入了夢想。
不多久，整片營地靜了下來。
營帳内傳出此起彼伏的喊聲和蟲鳴蛙叫交織出一副不算美妙的樂曲。
三裏外的巴郎牙城内。
康利正做着站前動員。
這是鄭芝豹教他的，打仗前一定要演講，不然士兵的士氣提不起來。
他的心髒怦怦直跳，那是因爲有些緊張。
“我們都知道接下來面對的是什麽。紅毛鬼！我知道你們很怕。說實話，我也怕！但怕，不一定就代表退縮！
紅毛鬼欺壓了咱們幾十年！在咱們頭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以前也就算了，最起碼能吃飽飯勉強活下去。現在呢？連飯都不給我吃了！
前幾天，我的一個兄弟進山找吃的被毒蛇給咬死了！你們說，這些紅毛鬼是要幹什麽？是不是擺明了讓我們去死！？
我們能忍，但将來我們的孩子還要忍麽？你們願意看着他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嗎？如果不願意，那就拿起你們手中的武器，跟我一起，去看斷他們的脖頸，刺穿他們的心髒！我以呂宋國王的名義發誓，他日若能複國成功，定然不會吝啬高官厚祿！殺！”
“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