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重賞之下有沒有勇夫。
至少這個獎賞确實是不少了。
最重要的一點,現在突圍出去不單單是爲自己的族長而戰,也是爲自己的身家性命而戰。
所以,于公于私,他們都沒有不拼命的理由。
一時間,這五六百精銳士兵氣勢如虹,叛軍個個咬牙切齒,使出了渾身解數,隻爲殺出一條血路。
戰鬥進入了焦灼,兩方交戰的最中心,仿佛成了一個絞肉機,不斷有士兵倒下。慘叫聲響徹雲霄,戰況竟然比白杆兵攻城還要慘烈。
想比而言,沐天波一方的損失要更慘重一點,基本上一個半士兵的性命才能換叛軍一條命。
但即使這樣,普名聲身旁的士兵也越來越少,五百、四百、三百.不過士兵的死亡并非沒有一點用處都沒有。
可朵别山近在眼前。
“族人們!再加把勁!沖出去!隻要進了山,他們就再也抓不到我們了!”眼看生路出現在自己等人眼前,沙源大吼一聲,也不再在隊伍中躲着,直接抽刀帶頭向前沖去。
普名聲有樣學樣,也拿出了自己的寶刀,和沙源并排朝前沖去。
他們兩人的親自上陣,徹底将叛軍的氣勢拔到了最高點,包圍圈終于被殺出了一個缺口。
眼見對方就要逃跑,沐天波急了,氣急敗壞地高聲叫了起來。
“頂上!頂上!膽敢後退的軍法處置!”
但任憑他嗓子喊道沙啞,他手下這群士兵再也堵不住普名聲的去路。
眼看仇人要逃之夭夭,那海急了,竟然鑽了個空子,孤身一人沖到了普名聲等人的面前。
“普名聲!納命來!”那海高喊一聲,一刀朝普名聲面門劈了過去。
普名聲自然不認識那海是誰,心想哪冒出來的愣頭青,沒看其他人都不敢阻攔自己等人了麽?
“殺了他!”
普名聲架住了那海的蓄力一擊,也不跟他糾纏,對身旁的士兵吩咐一聲繼續往前跑去。那海作勢要追,可已經有三四把刀朝他砍來。
眼看仇人就在眼前,那海牙關一咬,将後背暴露給了敵人,對身後的幾把刀視而不見。再次一刀劈向了普名聲的後背。
近了。
再近了。
那海眼中隻有普名聲,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降低了流速,背上傳來的疼痛也沒能對他産生絲毫影響。眼看自己手中的鋼刀就要砍在普名聲身上,那海心中湧起了一絲喜悅。
隻要自己這一刀能砍中,以自己的力道,普名聲必定重傷,就算不死也别想活着逃出這茫茫大山!
可他的喜悅很快就變成了絕望,普名聲身旁的沙源注意到了他的動作,電光火石間,猛地一個轉身,手中的鋼刀上撩,磕開了他必中的一擊!
而他也身中四刀,踉跄地趴倒在地上。即使到底,他的眼睛還在死死地盯着前面逃竄的普名聲。
他恨!
恨自己無能,爲什麽沒能手刃仇人爲老爺報仇!
但事已至此,再說什麽都已是于事無補了。
普名聲和沙溢一頭紮進了茂密的樹林,飛快地往山上鑽去。
沐天波不再呼喊。
那嵩眼眶發紅,一雙小手攥的緊緊的。
戰鬥仍在繼續,但看起來更像是做樣子,士兵們呼喝這又留下了幾十名叛軍。
等一切平靜下來,已是傍晚時分,沐天波清點了一下己方的戰損,氣得肺都要炸了。
窩囊!
兩千五對一千,結果還折損六七百。
不久之後,攻占了奉化的秦良玉帶着将士渡河來到清水河南側。
看着正在打掃戰場的沐天波的部衆,一言不發。
她料到他們很菜,但沒想到竟然這麽菜。
“秦将軍,我部作戰不力,壞了将軍大計。”他還沒說話,沐天波就走到了他面前,羞愧地說道。
“作戰不力,非公爺的過錯。”
“我”
沐天波欲言又止,本來可以一勞永逸的,誰知竟然發生了這樣的變故。而造成這一切的偏偏是他麾下的這群草包。毫無戰鬥力、紀律可言。
“公爺不必自責,打造一支戰鬥力強大、紀律嚴明的部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公爺剛剛接收軍中事務,日後的時候長着呢。”
看着難過的說不出話的沐天波,秦良玉出言安慰了幾句。
事實上此事完全不能怪他,他的父親沐啓元浪蕩,軍中的事向來是得過且過,加上死的又早,這些年沐天波年紀幼小,哪能一接手就戰無不勝。
但話是這麽說,責任就是責任,是推脫不掉的。
“秦将軍,普名聲和沙源帶着一百多殘部逃進了山裏。我已經派人追擊了,興許還能抓到他們。”
“公爺,我的建議是,不如把人叫回來,眼下天色已晚,士兵們連翻征戰,已是身心俱疲,不适合追擊。”
秦良玉搖了搖頭,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平地上都不敢跟人家死磕,跑到山裏還怎麽追?人家還有一百多人呢,去的人多了行軍緩慢,人少了基本是送人頭,進山追擊,毫無意義。
沐天波也知道追擊能抓到普名聲的希望渺茫,但就是不甘心。此時聽秦良玉這麽說,點頭答應了下來。接下來他們一同進入了奉化,将死去的百姓屍體掩埋,将叛軍的屍體燒掉。
等一切都忙完,已是深夜。
沐天波找到了那嵩。
那嵩正坐在竹樓上靜靜地發呆,連沐天波站在門口都沒有察覺。
昔日父親教授自己書法的場景曆曆在目,可轉眼間已是陰陽兩隔,竹樓外夜風習習,吹的樹葉沙沙作響,明亮的燭光也無法照亮他内心的黑暗。
“小嵩。”
沐天波幹澀的聲音将那嵩拉回了現實,他慢慢回過頭,站了起來。
“公爺。”
“小嵩,對不起。”
眼見那嵩如此傷心,沐天波很愧疚。
在他面對普名聲的威脅時,是那嵩義無反顧地勸說自己下定決心攻城,可人是死了,但卻沒能抓到普名聲。而原因,則是因爲他的部下太草包。
“公爺,我父親死,那是他的命。普名聲能僥幸逃脫,那也是他的命。一切都跟公爺沒有關系。”
那嵩看着沐天波,平靜地說道。他真的不怪沐天波,卻更加痛恨普名聲。
“小嵩,無論如何,我都會将普名聲親自送到你面前!”
沐天波上前扶住了那嵩稚嫩的肩膀,沉聲說道。
“謝公爺!”
“不必如此。”沐天波擺了擺手,環顧了一下四周。“原來你就住在這?”
“是的,從我記事起.”
兩人在竹樓上聊着天,距離他們幾十裏外的深山裏,普名聲正垂頭喪氣地吃着野果。
“我說老沙,這秦良玉怎麽回事兒?怎麽來這麽快?”
“你問我我哪知道?”沙源也是一臉恹恹,看起來頗爲煩躁。
“真他娘的晦氣。還不如一早進攻恭順州,也不至于落得這樣的下場。”
“得了吧伱!要不是最後拼死救你,你現在還有力氣在這發牢騷?”
“嘿嘿!倒是真要感謝你。真是兩肋插刀的好兄弟!這個情,我記一輩子。”
說完上前就要給沙源來個熱烈的擁抱,被他一把推開了。
“别他娘的扯淡了!趕快吃,吃完再跑一陣。不見着定洲,我這心裏實在不踏實!”
“好咧!”
奉化城中,秦良玉正在跟她的兒子馬祥麟商讨着接下來的打算。
“母親,我看這沐王府的人實在是靠不住,不如明日一早分兵吧?”
“不可。來前答應了陳夫人要照看公爺,若是分兵,公爺出了個三長兩短,你我擔待的起麽?”
“可他們實在是…”
馬祥麟皺着眉頭把話說了一半,雖然後面的沒說出口,但一定很難聽。
“祥麟,要知道之所以我們會出現在這裏,全賴陛下的信任。雲南這邊軍隊的情況陛下恐怕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讓咱們過來。按理說咱們隻需要将自己的事做好就行。可公爺身份尊貴,娘總有不在的一天,爲你結段善緣,也是好的。你性格剛直,不懂變通。但總歸要記住,這官場,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事故!”
感謝
淚目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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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