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朱由檢繼位以來,幾位内閣輔臣還沒有見過朱由檢如此慌亂。
隻見他在禦案後來回踱步,不斷搓着手掌,嘴裏還喃喃自語。
“這可怎麽辦!朝鮮乃是太祖欽定的不征之國。這麽多年一直對我朝畢恭畢敬,新王繼位都要得到我大明的首肯。可萬萬沒想到前番李倧剛剛自缢,現在竟然連他的孩子朕都沒有看護好。竟然遇到了風浪!朕!唉”
說完朱由檢癱坐在椅子上,長歎一口氣。
“陛下,請節哀!”
“陛下,此乃天災,非人力所能避免。朝鮮王世子,當有此劫啊。”
幾人一看皇帝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慌忙勸慰道。隻有範景文耷拉個眼皮不說話。
半晌,朱由檢的面色稍霁,再次歎了一口氣,對幾人說道。
“諸位卿,朝鮮禍亂剛平,朕還打算送他回去繼位,盡快恢複朝鮮秩序,可這一場天災卻把他帶走了。眼下該如何是好?”
幾位閣臣面面相觑,也是犯了難。
“李倧的那些宗室呢?”畢自嚴問道。
“阿敏爲防止他們叛亂,早就全部抓起來殺掉了。”
朱由檢搖了搖頭。
“不如陛下命人在朝鮮搜尋一下,看看是否有沒有遺留在外面的宗室?”蔣德璟說道。
“隻有這樣了。”
幾人又商議了一番,給了一些建議,就一起走出了弘德殿。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李氏的宗室。”
“誰知道呢?說不定阿敏都殺了也不一定。”
“這個還真不好說。”
“質公爲何一眼不發?”
“牙疼。”
路上,畢自嚴幾人議論起這件事。隻有範景文一言不發,默默地走在隊伍後面。還找宗室。找出來弄死啊?
在陛下手底下做事那麽久了,什麽時候見陛下這麽慌亂過?陛下會因爲這點事兒慌亂?
“王伴伴,聯絡一下英國公,命他尋找李氏宗室。一定要叮囑他,别讓别有用心的人冒充了!”
“是!萬歲!”
他暫時沒打算讓張之極回來,朝鮮經曆這兩次動蕩,基本上是百廢待興,必須要等穩定下來再說。
張之極确實有些着急了,這仗都打完了,陛下怎麽還不把朝鮮王世子送來?
直到他接到了陛下讓他尋找李氏宗室的命令他才知道,原來他盼望的朝鮮王世子已經葬身魚腹了。可問題是李氏宗室已經被阿敏殺了個精光,甚至别說宗室了。朝中大臣被阿敏弄死一波,他進了城又弄死一波,現在連一套完整的班子都湊不齊。要不是他在這鎮壓,偌大一個朝鮮估計已經亂了套了。
陛下下令了,自己肯定要找。
他又想起王承恩傳達旨意時,一再強調的問題。
假冒。
假冒?
他好像明白了。
九月初十
一個王世子回朝的過程中葬身魚腹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朝鮮,朝野上下一片恸哭。
緊接着,各地官府全部張貼出了尋找民間遺留李氏宗室的布告。
大概内容就是,朝鮮王李倧已經上吊了,王世子在回來的路上也淹死了。你們趕快找找,要是有大王在外面的私生子之類的,趕快把他送到漢城去。隻要不是傻子,就扶持他繼承王位。
這布告一貼,可謂是全國轟動。
全都找來族譜翻看一番,或者找到族中的老人,證實一番是不是與王室有什麽瓜葛。雖然有人明知道自己祖祖輩輩都是農民,一輩子沒去過漢城。但說不定自己不是親生的也不一定呢?
布告張貼的當日便有自稱是光海君後裔的人來到了漢城,結果一查,假的。
後面越來越多的人來到漢城,讓負責審查的官員每天忙的焦頭爛額。
明知道基本都是假的,不核實又不行。
張之極看這樣下去确實不是辦法,便下了命令。
一旦發現假冒,斬首示衆。
這下立馬清淨了許多,想渾水摸魚的都跑了個差不多。
這時,一個人進入了一直關注着這事兒的張之極的視線。
李涼
據李涼稱,他的母親原本是景福宮中的一個宮女,一次李倧醉酒把他的母親給那個了。後來肚子漸漸大了起來,被仁烈王後韓氏知道了。于是下令讓一個内侍借着送她出宮的名義把她騙到城外殺了。李涼的母親很聰明,知道自己面臨怎樣的危險,直接賄賂了這名内侍,見錢眼開的内侍把她給放了。
從此,李涼的母親來到漢城西邊的江華灣附近一個村莊住了下來。并順利誕生了一名男嬰,取名叫李涼。一個人把他拉扯大,還省吃儉用地讓李涼讀書識字。不幸的是,李涼的母親在他十二歲的時候便撒手人寰了,臨終前交代了李涼的身世。并給了他一個信物,玉佩。
十二歲的李涼懵懵懂懂,并不知道這代表什麽。随着年齡一天天長大,他的内心變得扭曲起來。看着别人錦衣玉食,他就恨得牙癢癢,這原本是他該有的生活。加沒了母親的約束,他開始跟一些混混混在一起,專做一些偷雞摸狗之事。
直到這天進城,看到布告。
他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悅,我要當王上了!我再也不用到街上去偷别人懷裏的幾個銅闆了。整個朝鮮都是我的!
他揣着玉佩來到了漢城。
哪怕是張之極下令查出來是假的立馬斬首示衆他也沒有退縮。
因爲他有證物。
十多年前那晚完事兒後李倧随手丢下的一塊玉佩。
所以,他是真的。
“李涼、李涼,你娘?他娘的,這名字聽着怎麽像罵人啊!”張之極罵罵咧咧地說道,接着問一旁的徐應垣。
“老徐,你說這人感覺很像那回事兒啊。不會真的是李倧的私生子吧?有這麽巧?”
徐應垣笑了笑說道:
“這還不簡單,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伱隻管證明他是假的不就行了?”
“怎麽證明?”
“找人證明!”
“誰?”
“崔鳴吉。此人是曆經兩朝的元老,阿敏拿下漢城之後一直想要拉攏他,但他表面上答應後偷偷逃出了漢城,阿敏知道後大怒,命人把他抓了起來。正準備處置,咱們就打來了。現在這家夥應該還在牢裏呢,也不知道死了沒有。”
“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張之極奇怪地問。
都是行軍打仗的粗人,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聽酒樓裏的人說的。”
不管聽誰說的,張之極命人去牢裏找到了崔鳴吉。
崔鳴吉沒死,但也差不多了。
仗打的人心惶惶,誰還有功夫管牢裏的犯人死活。
他在牢裏吃一頓餓兩頓,管飯的想起來了就扔個餅,想不起來就算了。一個多月下來,臉都瘦的脫了像。
張之極命人給他好吃好喝地伺候了兩日,才算慢慢有個人樣。
“剛問将軍有何事需要下官效勞?”
崔鳴吉知道好吃好喝的招待一定要付出代價,所以被張之極叫過去之後立刻開門見山地說道。
“崔院君通透,本将也不兜圈子。有一個叫李涼的人,說是先王李倧流落在民間的兒子。但本将軍認爲他是假的。你懂我意思嗎?”
崔鳴吉略一思索,就知道了張之極的打算。
他沉默了半晌,看着張之極開口說道:
“若是我不能證明他是假的,我就得死。是嗎?”
張之極的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往前探了探身子,緩緩說道:
“不!不光你得死,你的家人!你的親戚!你的朋友!都得死!”
“哈哈哈!”
崔鳴吉聽完張之極的話沒有害怕,反而放聲大笑起來。
“張将軍,我能在在大明謀個什麽官職?”
“那得看陛下對你的做法滿不滿意了。”
“什麽時候?”
“明日辰時。”
“好!”
第二天
勤政殿内
張之極召集了朝中還活着的大臣們,準備對最後篩選出來的三個人進行最後的甄别,其中就有李涼。若其中有李氏直系血脈,就現場推舉爲朝鮮國王。
第一個上場的叫李哲,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相貌英俊,文質彬彬。
經過大臣的一番鑒别。認定他是假的。
直接推出去砍了。
另一個叫李宣,看到門口被砍死的同伴,直接吓得尿了褲子。
“我是假的!我是假的!放過我吧!”
李宣的醜态讓殿内大臣們直皺眉頭。
“晚了!”
張之極揮了揮手,命人把李宣也拉出去砍了。
最後隻剩下了強自鎮定的李涼了。深吸一口氣,他的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王位是我的了。
他把自己的故事重複了一遍,拿出了早已在準備好的玉佩。
一衆大臣紛紛傳看,都有些吃不準。因爲确實是宮中的東西,也确實隻有王上能用。
最後,玉佩傳到了崔鳴吉手中。
他隻皺着眉頭看了一眼,便仍在了托盤上。
“假的!”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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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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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