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現在的名号可謂是海内聞名。
無論是大明的商人,還是外國的商人,提起來他就一個字。
恨!
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寝其皮。
常言道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哪有你鄭芝龍這樣三天兩頭殺人父母的?
他的事迹自然是早已傳遍了全國,蘇杭一代也早有耳聞。原來福建離的遠,這些商人受到的波及相對較小,現在朝廷又招安了一個劉香,跟鄭芝龍的套路如出一轍。若是讓他在這一代紮下根來,他們還有活路麽?
這也是他們來找劉香的理由,能不起沖突自然是最好。
可問題是劉香也恨鄭芝龍啊。
要不是因爲鄭芝龍,自己怎麽會跑到這個地方受這樣的鳥氣,放眼整個廣東沿海,誰他媽敢動我劉香佬?
看着康登華一副吃定自己的嘴臉,劉香就怒上心頭。
這他媽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人家鄭芝龍在泉州作威作福怎麽沒人敢龇牙?就因爲他是本地人?再想想陛下那張年輕而又威嚴的臉,想想被殺的跟狗一樣的建奴,想想身邊神出鬼沒的錦衣衛。劉香一咬牙,猛地站起了身子。對着已經走到船艙門口的兩人大聲喊道:
“慢着!”
顧山方和康登華二人回過頭,也不說話,就那麽靜靜地盯着劉香。
“把它拿走。”
劉香用食指輕輕點了點桌上的銀票,聲音緩慢而堅定。此刻他已經想清楚了,這不是錢,這是禍端。
康登華明顯愣了一下,接着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濃烈。
“劉将軍,是要拒絕來自本地人的善意嗎?”
都這時候了,一代海枭怎麽可能會在一個小小的商人面前認慫。
“本将隻知道,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火铳。選擇,不在我,在你們。”
話剛落音,康登華就猖狂的笑了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蓦地,突然停了下來,一字一頓地對劉香說道:
“劉将軍,好自爲之。”
說完,拿起桌上的銀票,走出了船艙。
劉香看着揚長而去的二人,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太他媽猖狂了!
“老康,眼下怎麽辦?”回去的路上,顧山方問道。
“涼拌!”主子交代的任務沒完成,連帶着他對顧山方的态度也不是太好。
顧山方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但随即又很好的隐藏了下來。
華亭
一處讓人進去會迷路的園子裏,一位老人正在魚池邊輕輕地抛灑着魚食,康登華正躬身低頭站在他身邊彙報着今日所發生的一切。
“他真是這麽說的?”
“是的,老爺。”
“喔……海賊,很厲害嗎?去安排吧。”
“是,老爺。”
說完,康登華躬身退了出去。
京城
朱由檢聽完下面的彙報,笑了起來。
劉香的屁股這次算是坐對了邊兒,不過能不能在松江打開局面,就看他的本事了。又想了想,叫來了文淵閣大學士蔣德璟。
蔣德璟年歲不高,起初被朱由檢破格提拔爲文淵閣大學士甚是惶恐,一向奉行多學、多看、少說、多做的處事态度。經常請教資格較老的畢自嚴。過蒙拔擢,寵命優渥。被他時常挂在嘴邊,恨不能立死以報皇恩。
他不知道陛下爲何這般賞識自己,但朱由檢知道。
“蔣卿,方嶽貢是你舉薦的吧?”
“是的,陛下。方嶽貢此人爲人正直,爲政清廉,曾任任戶部主事,以廉謹聞。所以臣舉薦他到松江任知府一職。敢問陛下,可是他公事上有了纰漏?”
“倒也不是。年前朕招安海寇劉香,讓他移駐松江,可今日傳來消息稱他靠岸的時候遭到了案上衛所軍的炮火攻擊,上岸後,更是遭遇了當地商人的刁難。蔣卿認爲,方嶽貢與此事可有牽連?”
蔣德璟靜靜地思索了片刻。
“以臣對他的了解,此事應當與他并無牽連。但也不敢保證。自前年他就職之後,我們就沒有再見過面了。”眼下之意就是,他和方嶽貢很久沒見過面了,也不知道他變質了沒有。
“行,沒别的事了,伱回去吧。朕會命錦衣衛探查的。”
“是!臣告退。”
蔣德璟走出了乾清宮,順便在心裏給方嶽貢祈了個福。
希望你還像從前一樣吧。
曆史上的方嶽貢評價還是不錯的。但現在和那時候不一樣,那時候沒有劉香這個過江龍,現在有了。情況會不會變得有些不同,誰也不知道。
劉香很快就感受到了來自本地人對外地人的惡意。
既然要在松江紮根,總不能一直住帳篷。馬上雨季就要來臨,所以修建房屋成了第一要務。
可問題來了。
他買不到建房所需的建築材料。
無論他找誰,要麽就是不好意思,賣完了。要麽就是等等,磚瓦生産不出來。
總之就是一句話,沒有。
就是沒有!
不賣你東西不行?
派出去的手下連番碰壁,氣得劉香都想帶人上岸殺了那群死撲街。最後實在沒辦法了,隻好通過錦衣衛伍時序向陛下求助。說不定遠在京城的陛下會有辦法呢?
結果一禀報還真有,陛下讓他去找松江知府方嶽貢。
方嶽貢到松江任知府已經兩年多了,但一直過得不怎麽痛快。
原因是松江府雖然不大,但聚居的名宦卻非常多。可謂是“旗杆稠密,牌坊滿路。”
讓他在一些事情上備受掣肘,到任兩年來,沒有給松江的百姓帶來什麽大的改變。劉香到來一事他早就接到了陛下的旨意,但衛所根本不爲他所控。朝劉香開炮一事,他更是毫不知情。後來收到消息命人去質問,得到了回複卻是:衛所士兵第一次見這麽多船,不小心開了炮。
劉香現在找到他頭上了,他自然要出面解決。于是在他的斡旋下,劉香買不到的建築材料又有了。
不過就是價錢貴了一點。
十倍。
你方嶽貢的面子我們給了,就這價兒,愛要不要。
當手下問劉香怎麽辦的時候,劉香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個字。
買。
在船上生活倒也不是不行,問題他不是想上岸麽?
以十倍的價錢買了建築材料,按正常流程,接下來就該建造房屋了。
可問題又來了。
找不到工人!
人家不幹你外地人的活,給多少錢都不幹。劉香倒還忍得了,但他的手下可炸了毛。這不開玩笑麽?我們是什麽人?我們是海上的土匪啊,怎麽到了陸地上受你們這些狗比的氣!一個個吵吵嚷嚷的要抄家夥去幹仗。
很快,北邊的南彙咀中後所,西邊的青村中前所就派出了士兵過來巡視。人不多,但意圖很明顯。你動下試試?動了就是造反!
造反的人難道還能繼續當什麽狗屁海上遊擊?
哪來的滾哪去吧。
康登華也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臉上依舊帶着濃烈的笑容,但眼神中的嘲諷卻是毫不隐藏。
“劉将軍,近來可好?有沒有感受到我們松江府百姓的熱情啊?”
“好得很!還是要多謝康掌櫃的照應了!”劉香皮笑肉不笑地應付着。
忍!
小不忍則亂大謀!
“要我說啊,劉将軍還是考慮考慮交朋友的事兒,别的不敢說,在這蘇杭一代,咱們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無論是工匠還是材料,隻要你開金口,我立馬給你送來!”
“真的?”
“真的。”
“康掌櫃慢走!”
“你!方将軍,我還是請你再考慮考慮,上頭說了,若是你同意合作,每年這個數!”說完兩手張開,比劃了個十。
“十兩銀子,打發要飯的呢?送客!”
“姓方的!你不要揣着明白裝糊塗!”康登華氣急,也懶得再僞裝,直接撕破了臉。
“告訴你後面的主子!想爲難我劉某人,就别耍這些小手段,不服大家擺開車馬做上一場!”說罷從腰間抽出寶刀一把砍在桌子上,吓得康登華一哆嗦。
“莽夫!莽夫!”
做你媽!我們什麽身份?
康登華也沒了來時的優雅,急慌慌地走了。
這一撕破臉,工匠最起碼是招不來了。手下人來問怎麽辦。
劉香一發狠,自己造!
沒了鄭屠戶還要吃帶毛的豬不成?
劉香一聲令下,房子轟轟烈烈地造了起來。
可這群海上讨生活的海賊們哪幹過這個,一個個房子蓋得是七扭八扭,東倒西歪。一個比一個難看,不過大家倒是挺滿足,最起碼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了。
正當大家爲自己創造的這一棟棟藝術品所自豪時。
又出事了!
感謝賴五金的打賞
感謝會呼吸的一塊肉的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