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仁所在的這方世界與張禮節曾經生活過的截然不同,這裏充斥着一種叫“靈氣”的東西,每個人都有機會掌握“靈氣”,隻要把技能練到極緻,就可以練成神通——熟能生巧,巧能生奇。
比如讀書人讀到爐火純青,就可以生發出才氣,所念詩詞可化爲言靈,變文章爲戰力;
比如行商之人做到爐火純青,就能修煉出他心通,不用開口即可對他人心念了如指掌;
武夫可以練出無匹神力,農人可使草木開花結果;
這裏的個體強悍,所以無法形成統一的中央王朝,每個人群聚集的地區會選出一個聲望大、實力強的人做千戶長,針對一些複雜難辨的紛争,千戶長可以一錘定音。
蕭以傑在第一次進入到唐仁的夢裏時,曾經覺得,上天真是對他不薄,讓唐仁生活在這麽一個沒有皇帝的地方,這一次,肯定不會遇到張禮節那般的慘事。這一次,他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出人頭地。
而夢裏的唐仁雖然沒了張禮節的記憶,卻保持了張禮節那份純粹的道義。他給自己起了個字——申明,取意“申明正義”,代表他維護世間公義的初心。
這一世的父母都是極有修養的人,家中書房海納百川、收盡了天下奇書。
勤奮刻苦的唐仁很快修出了神通,在心裏凝出了一本寶書,這本寶書不僅能生發靈氣,還自成一片天地,内裏乾坤盡由他潑墨。
然而花無百日紅,唐仁的父親在他八歲時染病去世,母親傷痛欲絕不能理事,家道中落,因爲父親而聚到一起的族人紛紛四散。
唐仁幼小的肩膀扛起了照顧母親和維持生計的重擔,人情的冷暖也讓年幼的他早早學會了成年人的冷漠。
母親在他弱冠之年終于離開人世,了無牽挂的唐仁變賣了所有家産爲母親辦了一場風光大葬,從此獨自一人浪迹天涯。
他本以爲自己這一世就這樣了,可上天偏偏讓他遇到了那個叫孔清秋的女子。
實話說,第一次見到她時,他就覺得莫名熟悉。
那清麗的眉眼在他心中首先勾起的并不是欲念,而是一股難言的酸楚,仿佛自己苦苦找了一個人很多年,卻一直找不到。
他覺得自己應該跟這個女子很早就認識了,可他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
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好奇驅使下,他一點點向她靠近,而她的純真與美好則一次次在他原已冰封的心中燃起花火。
他知道兩人家世不匹配,也知道兩個人過往的經曆已經塑造出他們一個似火一個如冰的性格,冰與火又怎可相容?
可他依然不受控制地陷入了癡戀中。
她也一樣。
兩個情窦初開的傻子小心翼翼地試探彼此的心意,生怕走快一步會吓退對方。
幸而,她有着一對開明的父母,還有一位視他爲摯友的兄長,看在眼裏的他們狠狠地推了二人一把,他們終于确認了彼此的心意。
唐仁覺得自己無比幸運,他把自己最爲珍貴的寶書贈與了她,而她則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給他。
花火絢爛的那一夜,所有人都在祝福他們,一切似乎都正在朝着最好的方向發展。
卻不想天意弄人,就在婚期将近時突然跳出來一個千戶長之子,信誓旦旦聲稱自己與清秋早有婚約,而心術不正的千戶長則觊觎着自己和清秋擁有的這一切。
心機深沉的千戶長靠着對人言的操縱和人心的玩弄,用謊言與污蔑讓她的家人背上了“背信棄義”的罵名。
陰謀和陽謀再度上演,人言可畏、衆口铄金,無論他們如何争辯,人們隻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情,對于他人的切膚之痛并不真的感同身受。
情投意合的兩人被層層疊疊的算計捆住了伸向彼此的雙手。
爲了解救她的家人,也爲了自己的幸福,唐仁沖破千戶爲自己設置的重重關卡,不眠不休趕了十幾天的路,終于找到了大儒來幫自己洗清冤屈。
然而再趕回去時,一切都爲時已晚,她的父母扛不住全族的壓力,爲了祖上留下的基業,取消了她和他的婚事,轉而和千戶之子定下婚約。
冤屈與否已經無人在意。
大儒拍拍他的肩膀,勸他另覓良人。
曾與他親如家人的父母兄長,避他如蛇蠍。
正當心灰意冷的他打算默默離開再次漂泊,她派來婢女約他相見。
在趕去她家的路上,他幻想過無數結局,也許她打算和他私奔,也許她家人終于回心轉意,也許……
然而見面時,看見她虛弱的身影和蒼白的容顔,他再也沒有什麽旖旎幻想。
隻要她健康地活着,其他一切,他願意放下。
他這麽想着,她卻暈倒在他懷中,濃烈熏香的催動下,兩人鬼使神差地擁吻上了。
他的心在拒絕,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
他其實是可以用言靈逼迫自己清醒的,可他每次剛想開口就會迎來更炙熱的吻。
他私心裏覺得也許她想彌補自己,正這麽想着,房門卻被踢開。
美夢變成噩夢。
看着她被這些滿心污穢的人推搡、辱罵,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沒什麽好待的。
如果救下她,那要麽自己帶她走,從此兩人活在罵名中,永不見天日;要麽留下她,讓她和那個千戶之子完婚,可經過了今天這件事,恐怕她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和這麽多令人作嘔的人同行于世有什麽好的?
他決定陪着她一起去死。
誰都不救了!大家一起離開這裏!
如果有來世,也許他們會用新的身份和記憶擁有一個美滿的結果。
如果就活這一世,那,就讓他們從此永遠相伴吧……
冰冷的湖水斷絕了他胸中的最後一絲空氣,他感受着來自寶書天地的羁絆,心滿意足地閉上了雙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