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挑了個日子,和蔺盡以把證領了。
鹿妗也不想舉辦婚禮,隻和他拍了一套婚紗照,穿着婚紗帶他去了一趟父母的墓園。
她真的很少哭。
直到父親永遠回不來的那天,她哭過,抱着母親那具冷冰冰的屍體時,她哭過。
再後來,因爲父親的事情,她被學校的人孤立霸淩,她沒哭過。
别人欺負她一分,她就用盡混身力氣還對方一寸,哪怕知道自己會受傷,會流血。
高中時,同學們總說她是一具沒有靈魂又冷血的怪物。
從來不會同情或者憐憫任何人,看誰都是冷冰冰的眼神,連老師都怵她。
總說她會不會變成和他父親一樣的殺人犯。
那些在她人生灰暗時刻的所有經曆,都沒讓她掉過任何一滴眼淚。
她争強好勝,試圖用強大來僞裝自己心底的脆弱和渴望被愛,和愛人的本能。
再後來,她學會笑,學會用圓滑當做牢籠,徹底将自己的心囚禁在這個牢籠裏。
但現在,那個牢籠,被蔺盡以用百分之百的真心打破了。
來墓園那天,山上的風很大,但鹿妗也絲毫不覺得冷。
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但望着墓碑上那張黑白照,她卻哭了。
這是來墓園第一次哭。
那張黑白照其實是他父母的結婚照,他們的合照并不多,當年鹿妗也選來選去,還是選了結婚照這張。
兩情相悅,終老一生。
都用這張照片诠釋了。
“對不起,叔叔,阿姨,我爲我父母曾經做過的事情,真誠的向你們道歉。”蔺盡以彎腰鞠躬,“雖然我知道‘對不起’這三個字是最沒用的。”
蔺盡以就維持這個姿勢說了很多很多。
最後牽起一旁鹿妗也的手,“叔叔,阿姨,您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小也的,不會再讓她傷心難過掉眼淚了。”
鹿妗也笑笑,仰望天空,“我很喜歡看藍天,因爲我總覺得,他們一直在上面注視着我,從未離開過。”
“你的話,他們肯定都聽見了。”
蔺盡以側頭看她,又望向藍天,“鹿妗也,我會一輩子……都對你好。”
鹿妗也眨眨眼睛,沒忍住笑了起來,“這話怎麽聽着土裏土氣的。”
“好啦,别說這些了,走吧。”
兩人下了山,回了家,鹿妗也換下身上的婚紗,出來見蔺盡以在做飯,便從後面摟住了他的腰,“做什麽好吃的呢?”
“你愛吃的。”
“魚香茄子,可樂雞翅,小炒牛肉,羅宋湯。”
鹿妗也揚了揚眉,朝他豎起了大拇指,踮起腳尖親了下他的臉頰,“獎勵你。”
蔺盡以手一頓,“不夠。”
鹿妗也‘啧’了一聲,“我發現你啊……行吧。”
她又踮起腳尖多親他幾下。
蔺盡以這才心滿意足的加快速度把小炒牛肉給裝盤,又盛好湯端上桌。
“對了,等會吃了飯,我有樣東西想給你。”蔺盡以給她夾了一塊牛肉。
“什麽?”
鹿妗也夾起那塊牛肉送進嘴裏。
“吃完再給你看。”
鹿妗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沒再追問,繼續吃了起來。
果然,之前和蔺盡以在一起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裏,嘴就被他養刁了。
還是他做的飯菜好吃。
吃過飯,鹿妗也和他一起把碗洗了。
蔺盡以回了趟房間,幾分鍾後,又出來走到她面前,将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
鹿妗也将茶杯放下,“這什麽?”
“你不想辦婚禮,我也不知道怎麽去談彩禮之類的事情。”蔺盡以說,“這些是我的銀行卡,和一個定期存折,以及名下的房産證。”
“除了現在這套房外,還有兩套别墅,和一個三百多平的平層,地理環境要比這裏好,就是還沒裝修,另外我有三輛車……”
“你這是要和我清算家産?”鹿妗也被他這波操作搞懵了,“那我也和你說說我的……”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蔺盡以将桌上的東西全給她推過去,“我的意思是,這些……都是我的聘禮,包括,我這個人以後都是你的。”
鹿妗也愣了好久,最後沒忍住笑了起來。
輕輕戳了下他的腦門,“你是不是傻啊?這些真的都給我?不後悔?”
“嗯,不後悔。”
“行,那我就都收下了。”鹿妗也笑道,“就算你以後反悔,我也不會還你的。”
蔺盡以勾了勾唇,“好。”
過年那天,兩人誰家都沒去,就窩在家裏看了兩部電影,然後用一種特别的運動方式迎接新的一年。
蔺盡以想着,就算沒有婚禮,也想給她一個浪漫的蜜月旅行。
鹿妗也也同意了。
大年初一拜訪完林平襄後,初二他們就去了愛爾蘭。
在那玩了大半個月又轉道去了芬蘭看極光,在那待了半個月,本來都要回來的,就因爲鹿妗也随口說了句好奇水城威尼斯是什麽樣的,便又去那待了一個星期才回到京郡。
京郡的三月多雨,到月底才放晴。
鹿妗也某天和虞冬逛街時,路過一家寵物店,本來也是想着進去随便看看的。
但出來時多了個貓包,裏面放了一隻可可愛愛的銀漸層,手裏拎着的事貓砂貓糧零食之類的東西。
這隻貓很活潑,一回到家,一點也不認生,瘋了似的到處竄。
半天的功夫就已經徹底适應了。
蔺盡以晚上加班回來換鞋時,小家夥忽然竄出來把他吓了一跳。
“這是……”
“你回來啦。”
“老婆,這貓……哪來的?”蔺盡以懵圈問。
鹿妗也失笑,“我上午和虞冬逛街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家寵物店,然後……沒忍住,就買了,怎麽樣?好看嗎?”
蔺盡以垂頭,看小家夥一點也不認生的蹭着他的腿。
他蹲下身子,将小家夥拎起來,“多大了?”
“三個月零九天,已經打過疫苗和驅過蟲了,也去寵物醫院檢查過了,沒什麽大問題。它性格挺好的,粘人,還不認生。”
“和雨滴挺像的,雨滴也這麽粘人。”
蔺盡以勾唇笑着,放進懷裏,揉了揉它的頭,“給它起名字了嗎?”
鹿妗也搖頭,“沒有。都說簡明好養活,要不就幹脆叫‘來活’吧。”
“什麽?”
蔺盡以懵了。
都說女孩子起名講究精緻好聽什麽的。
爲什麽他老婆就這麽與衆不同?
“你嫌棄的話,你起吧。”鹿妗也擺擺手。
“我沒嫌棄的意思。”
蔺盡以連忙道。
鹿妗也挑了挑眉,“好歹是個女孩子,‘來活’這名字确實不合适,還是起個好聽一點的名字吧。”
他說,“叫桑桑吧。”
“有什麽講究嗎?”
“沒……就忽然想起來,所以……”
鹿妗也身手揉了揉小家夥的肚子,“你這也挺随便的,但好歹比我亂起的好聽,就叫這個吧。我沒養過貓,所以,估計……這小家夥得你來負責了。”
“你也可以教我,你忙的時候,我來負責。”
蔺盡以桑桑放下,伸手将她攬進懷裏,吻上她的唇,半晌才道個‘好’出來。
兩人結婚後半年,鹿妗也就把煙戒了,酒的話,也隻是偶爾和他一起喝喝。
因爲蔺盡以想要的二人世界,所以一直在刻意避孕。
結婚到兩年,鹿妗也也沒有懷孕。
也好在沒什麽公公婆婆催生,他們自結婚以來,鹿妗也就沒見過韓婧一面,每次回去,或者見她,都是蔺盡以一個人去。
就這麽兩人一貓生活着,對于他們自己來說,這種日子是最舒心最合适的。
結婚到第三年時,林平襄才開始催他們要個孩子。
鹿妗也本身不怎麽喜歡孩子,對生孩子這事也并不熱衷。
但她了解蔺盡以的過去和童年,知道他最缺什麽。
她抱着他的腰,輕吻着他的喉結,“老公,我們要個孩子吧。”
“不是不喜歡孩子嗎?”
蔺盡以摟着她,啞聲道,“沒關系的,隻要你不想,就不生,我有你就夠了。”
鹿妗也輕輕搖着頭,“不。這個世界上愛你的人本來就不多,我想生一個流着你血,長得像你,還很愛你的孩子。”
蔺盡以一愣,什麽話都沒說,吻上她的唇。
結婚第四年,鹿妗也生下一個男孩子。
蔺盡以給他起名爲蔺宣。
第六年,鹿妗也又生下一個女孩子,起名爲蔺棠。
每隔兩個月,以及每年的大年初三,蔺盡以都會帶着這兩個小家夥去看望一次韓婧,鹿妗也每次都不同行。
她不會主動去見韓婧,韓婧也不會主動來見她。
這就是屬于他們之間的一個平衡木,這輩子,誰也不會再挪動一步,讓這塊木頭失去平衡。
而讓兩個孩子去見韓婧,鹿妗也隻是不希望上上一輩的恩怨被孩子們知曉,再看他們痛苦和難以接受。
這也是一種盡孝方式。
結婚第十年時,蔺盡以牽着鹿妗也的手來到了京大。
他們最開始相識的地方。
大學生活離他們太久遠了,所以再看到這些熟悉得景物時,他們還是會恍惚一下。
“老婆,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是什麽樣的感覺嗎?”
第一次,應該是在校道上,因爲虞冬看見了霍硯遲,上前去打招呼。
那時正是陽春三月,校道兩旁的櫻花盛開,花瓣四落。
鹿妗也歪頭,“什麽感覺?漂亮?”
蔺盡以搖頭,“漂亮那還用我說,能成爲校花,肯定漂亮。”
“那是什麽?”
“覺得這個女的,笑得好假。”
“……”
鹿妗也嘴角抽了抽,這種情況下她該笑嗎?
看她那一言難盡的表情,蔺盡以失笑,“你知道,重逢那天,我看到你取下頭盔,露出面貌,正好下雪時,在想什麽嗎?”
鹿妗也生氣的抽回自己的手,“誰知道!”
蔺盡以輕笑,重新牽起她的手,“是想到了北島的一句詩歌,人間本不該令我這麽欣喜的,但是你來了。”
“這雙手,我會牽一輩子的。”
(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