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妗也一進來，就見蔺盡以正在抽紙巾擦手上的咖啡，他一擡眸，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
“不是十點半嗎？你來這麽早做什麽？”他眼神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溫度可言，包括語氣。
這會才九點半。
“知道學長不忙，早點過來陪你聊聊天說說話嘛。”她笑盈盈的在沙發上落座，看向助理，“能麻煩陳助理幫我泡一杯美式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稍等。”
助理立馬應下颠颠的出了辦公室。
鹿妗也看他還在擦手，“你今天是不是還要去醫院找張伽灏？”
“嗯。”蔺盡以不鹹不淡的應，絲毫沒有要過去的意思。
鹿妗也默了片刻，笑問，“學長這是在生我的氣嗎？不知道我哪裏做得不好，惹學長不快了。”
“沒有。”
“沒有……嗎？”
蔺盡以将手裏的紙巾丢進垃圾桶，在她的注視下還是走過來，坐在了雙人沙發上，“我要去醫院拿張伽灏和另外兩個被你傷的人的傷情鑒定報告，他們也在原告内。”
鹿妗也點點頭，輕歎一聲，“原告這麽多，顯得我這個被告多罪大惡極似的，忽然覺得自己好可憐呐。”
蔺盡以沒有接話，任由辦公室裏的氣氛陷入冰點。
後面鹿妗也又找了兩個話題，但蔺盡以要麽就是冷冰冰的應，要麽就是不搭理。
鹿妗也幹脆也懶得找話題了，就這樣僵着吧。
好在助理這時候送咖啡進來了，還對蔺盡以說，“蔺律，吳小姐來了。”
“她來做什麽？”
助理搖頭。
“讓她進來。”
助理出去後，蔺盡以看了眼神色散漫的鹿妗也，抿唇，“你坐過來。”
鹿妗也一愣，看着他身旁的空位，“那？”
蔺盡以點頭。
鹿妗也不明所以的起身過去，在他旁邊坐下。
雙人位的沙發其實空間不大，兩個人坐着，不算擠，但也必定手臂碰手臂，腿挨着腿，少不了肢體接觸的。
鹿妗也眉眼含笑的側頭看他，想知道他的用意。
結果在助理口中所說的那個‘吳小姐’進來後，光看她的眼神，鹿妗也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她側着身子，将重力都壓在蔺盡以身上，歪頭覆在他耳邊，輕輕呢喃着，“哦，學長利用我呢？”
蔺盡以一僵，耳邊盡是她呼出的熱氣，在她坐下來時，那股清淡的幽香就已經将他籠罩住了，讓他無處遁形。
餘光掃着她漾着紅唇的模樣，不像是生氣，更像是在調笑。
嗯，沒錯，他又被這女人調戲了。
他耳尖微紅，看向剛走進來的女人，起身颔首，淡淡道，“吳小姐。”
吳雁從進來就注意到他身邊那抹豔麗的倩影，兩人挨得極近，那女人還明目張膽的湊過去對他耳語什麽，蔺盡以在聽後，神色明顯有了異樣。
女人慢悠悠的看過來，朝她微微一笑。
吳雁心口一跳，她一女的，差點都被她撩到了，下一瞬，心裏生出一絲危機感。
她笑着打招呼，“蔺律師，好久不見了。這位……是你的委托人嗎？”
這話裏含着試探。
在蔺盡以開口前，鹿妗也晃着交疊起來的那條腿，悠哉悠哉的說，“不是哦。”
女人的音色偏冷，但語調卻很軟，尤其是後面那個語氣詞，她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靠，這女的是盤絲洞出來的妖精吧。
男女通吃？
她穩了穩心神，還想試探，“那你是蔺律師的……”
“女朋友。”鹿妗也被絲絨口紅覆着的唇上下翕動，發出悅耳的三個音階。
屋子裏的人都震了下。
蔺盡以面上很淡定，但心裏就如同一面鼓，被哐哐哐的擊打個不停，他抿唇回頭看向女人，見她正漾着笑，笑靥如花的望着他。
眼裏有幾分旖旎和暧昧。
和夢裏那個她一樣。
是個十足磨人的妖精。
趕在吃瓜前線的陳助理聞言，頓時驚訝，她就說吧，從昨天見到鹿妗也的第一面，她就覺得這女人和他們蔺律關系不一般。
果然，果然。
蔺律師裝的還挺像模像樣的。
她抱着一個十公斤的瓜在瓜田裏快樂遨遊，絲毫沒有要出去的意思，勢必要圍觀這個修羅場。
吳雁喜歡蔺律師整個律所都知道的。
吳雁臉上的笑都快繃不住了，心如同掉入了冰窟，拔涼拔涼的。
“蔺律師什麽時候談的女朋友？”
“昨天剛複合呢。”鹿妗也臉不紅心不跳的編故事，“他是我大學時期的學長，畢業後，因爲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隻能分手了，然後我就出國了，但我一直忘不掉他，這不，我回國就來找他了嗎？好在他也沒忘記我。”
陳助理聽言，差點就淚灑現場了。
媽呀，這還是久别重逢，破鏡重圓的都市言輕劇。
這蔺律和鹿小姐也太男女主了，她腦子裏頓時腦補出了十萬字的小說情節，恨不得奮筆疾書，連夜發表出版。
蔺盡以說不上來自己是個什麽心情，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很複雜。
這女人，昨天喝他喝過的杯子無所謂，也不在乎她昨晚不小心親了他臉的事，現在又編這麽離譜的故事，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還說得煞有其事，他要不是當事人，差點就信了。
而且大清早的還和一個男人吃早餐談笑風生，剛剛還是那男的送她來的，兩人在樓下拉拉扯扯的。
他擰眉，卻也沒說話。
接下來的發展，就有點離譜了，吳雁也不知是真的好奇，還是想死心，還追問了下他們的戀愛過程，陳助理渾水摸魚的坐在那也聽着。
鹿妗也倒也是個講故事的好手，講到關鍵處她就停下了，擺了擺手，“哎，現在說那些也沒用了，反正，以後我和他好好的就夠了。”
吳雁和陳助理意猶未盡，但這畢竟是他們的私事，也不好追問。
吳雁心裏很失落，但還是和蔺盡以打了個招呼，走了。
陳助理也不負衆望，在她出去的五分鍾，整個律所都知道蔺律師有女朋友了，還是久别重逢，破鏡重圓的戲碼了。
估計這會蔺盡以空降他們的群，澄清這件事情，也沒幾個人會信。
辦公室忽然就安靜下來了。
兩人依舊挨着坐的，蔺盡以率先打破沉默，“故事編的不錯。”
“謝謝，我發現我還是有寫小說的潛力。”鹿妗也一點也不謙虛。
“不過，學長剛剛利用了我，怎麽說？”
“抱歉。”這事确實是他不對，他真誠道歉。
“我幫了你這麽大一個忙，你請我吃三頓飯吧？”她也不計較。
蔺盡以抿唇，沉悶的應下，“好。”
鹿妗也活動了下脖子，又抓着他的手看時間，“十點半了，張伽灏的律師到底什麽時候來？”
話音剛落，陳助理走進來，“蔺律，張伽灏的律師助理打電話來說，他上午臨時有點事，來不了了，說中午約在榮和府。”
吃飯聊？
這是準備私了的意思？
“幾點？”
“十二點。”
“知道了，你出去吧。”他又看向鹿妗也，“這種談判忽然定在餐廳，估計是想私了的意思。”
鹿妗也點頭，“我要是不同意私了呢？”
“一般這種情況下，原告想私了，我是建議被告方同意私了，至于他們提的要求，可以進行遊說，如果最後沒有談妥，最後再打官司。”
“我不樂意。”
蔺盡以看着她，半晌才‘嗯’了聲，“先去聽聽中午他怎麽說。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你可以先走……”
“趕我？”
蔺盡以一愣，到嗓子眼的那個單音卻怎麽也發不出來，好似擔心他‘嗯’完，她就真的會走似的。
最後話鋒一轉，“也沒一個小時了，這裏到榮和府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
鹿妗也笑笑，起身走到長形沙發，拿起包。
蔺盡以脫口而出，“要走？”
問完他就後悔了。
鹿妗也回頭，晃了晃從包裏拿出來的煙和打火機，“沒有，煙瘾犯了，你忙，我去抽根煙。”
說罷，她便出了辦公室。
蔺盡以莫名覺得自己松了口氣，擡手壓了壓眉心，心裏那個答案其實已經撥開雲霧了，可他自己不肯承認。
鹿妗也抽了兩根煙，又去了趟洗手間，回來路上，聽見茶水間傳來聲音。
“我一直以爲蔺律會和徐律是一對，沒想到蔺律這麽多年不談戀愛，原來是心裏裝着一個人。”
“哎，我也磕過蔺律和徐律的CP，CP塌房時，我内心的信仰也崩了。”
“不過蔺律那個前女友長得好漂亮啊，比女明星還漂亮，她剛剛去洗手間還和我打招呼了，我一個女的都快被她勾去了魂。”
……
後面的，鹿妗也沒再聽了，隻是在他們口中聽到重要的兩個字。
徐律。
她忽然想起了在蔺盡以朋友圈裏看到的那張大合照裏，有個溫柔幹練的女生是挨着蔺盡以的。
她輕笑一聲，面上依舊是波瀾不驚。
“學長，你幫我弄一下袖子，水跑袖子裏去了。”
她走進去，見蔺盡以正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立馬噤了聲。
蔺盡以回頭，就看她手濕哒哒的，一手撚着打火機和煙盒，一手拿着手機，手機殼還在滴水。
他擰眉，疾步過去，接過她的手機，才發現她袖子也濕了，“怎麽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