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蔓臉上的笑就跟農民伯伯菜園子裏被霜打過的茄子,說耷拉就耷拉了下來。
因爲錄視頻是夏莉臨時授意,又是在霍莊,她沒有手機支架,就隻能在刻意支撐住手機的地方,不斷調停角度和光線度。
剛剛是調了很多次,也最終快錄完了,結果他一進來,門帶動旁邊的櫃子,手機就滑下來了。
她幽怨夾雜着怒氣的目光緩緩投向了罪魁禍首。
霍硯遲被她瞪得一愣,瞥了眼櫃子上的手機,又落在她一半精緻毛衣,一半睡褲的奇怪穿搭上,“在錄視頻?”
“不然呢?”
她不滿的嘟囔着,走到櫃子前,看着失敗的視頻,幽幽一歎,反手把霍硯遲拉過來,把手機塞他手裏,托起他的手肘,“你害我視頻沒錄上,現在當我的手機支架!”
霍硯遲倒是沒有怨言,就站在一動不動,跟個木頭樁子似的。
秦蔓拽着他的胳膊調試角度,“好,這個角度好看,别動,就這樣!”
她抓着霍硯遲的手指,走過去,朝他示意,看視頻開始錄制了,她立即露出甜甜的笑,神色靈動可愛,說起那段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新年祝福詞,最後還即興加了一段在裏面。
整段視頻半分鍾左右。
秦蔓先發給夏莉确認了一下,順便剪輯。
等換回睡衣,洗了個臉出來,夏莉已經把剪輯好的視頻發過來。
淩晨剛過,她迅速登上自己的微博大号,編輯好提前想好的文案,然後發送。
“新年快樂。”
她剛掀開被子躺進去,正和曲蓁她們幾個互賀新年,一個白色的絲絨盒忽然橫亘在眼前,原本放在手機屏幕上的目光瞬間就被它吸引過去了。
她打字的動作一頓,側眸看向早就躺在床上的男人。
絲絨盒上的logo是愛馬仕。
“這什麽?”她皺着小臉,聲音悶悶的,帶點倔強和不滿。
“新年禮物。”
“給我的?”
“嗯。”
秦蔓内心糾結了下,但看到愛馬仕的東西,她很難不心動啊!
最終骨氣還是敗給了愛馬仕,将白色的絲絨盒接了過來。
還在心裏和它道了個歉。
剛剛的猶豫,簡直就是對愛馬仕的侮辱啊。
太不應該了。
禮盒打開,裏面是一瓶香水。
正好她那瓶香水已經用得差不多了。
她沒說話,重新将蓋上蓋子,将東西放在一旁的床頭櫃上,頗爲冷漠傲嬌的說,“我可沒給你準備新年禮物,所以,你别想着我會回禮。”
霍硯遲唇角勾起抹淺淡的弧度,一雙眼睛深深沉沉的,勾着幾分魅惑,“沒關系,我有想要的。”
秦蔓眼神剛起疑惑不解的情緒,腰肢忽然被他用手臂勾住,那張熟悉的臉在她眼前無限放大。
頃刻間,他翻身壓了下來,她睜大眼睛,後腦勺被托住,輕輕倒在了枕頭上。
唇瓣一涼,細密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下。
“你……唔……”
她下意識的想去推搡他的,但兩具軀體密不可分,絲毫推拒不開。
————
六點半時,天色還沒亮,秦蔓是閉着眼睛被霍硯遲拖起來的,困得不行。
霍硯遲抱着她去了浴室刷牙洗臉,“張嘴……喝口水,吐掉……”
等洗漱完,他又抱着她去了衣帽間,伸手去解開她的睡衣扣子
好似是這個動作太過眼熟,昨晚的畫面猶如幻燈片似的沖擊着大腦,讓她猛然清醒過來,立馬抓住他的手腕,“穿衣服這種小事,我自己來就好了。”
“我可以幫你,你再閉會。”霍硯遲睨着她,說得一正言辭,仿佛真的不夾帶半點私心似的。
秦蔓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要說他沒有私心,鬼都不信好嗎?
昨天晚上……
行,這破事不提也罷,現在想想她就覺得腿打顫,腰也酸。
“我真不用!你去洗漱你的,我自己穿!”她很認真的拒絕,眉宇間帶着幾分怒意。
霍硯遲心裏理虧,知道昨天太狠把她惹得有些不快了,便也不敢繼續在她雷區瘋狂蹦迪了。
得順毛捋才行。
不然,她容易炸毛。
十分鍾後,霍硯遲牽着秦蔓的手到達霍莊祠堂外。
整個霍莊此刻燈火通明,天色已經翻出了魚肚白,空氣中浮着一層薄霧,沒有風,但寒氣足以刺骨。
剛從室内出來,秦蔓忍不住瑟縮了下脖子。
好冷。
老太太和霍瑞宏以及聞珊已經站在門外了,他們走過去打招呼,順道拜年。
等了幾分鍾,霍慕川才姗姗來遲,都相繼拜了個年,便進入霍家的祭祖儀式了。
也是秦蔓作爲兒媳婦的身份第一次踏入祠堂,名字也要入霍家族譜。
儀式很傳統也很隆重,祠堂裏供着的都是霍家列祖列祖。
霍家是從霍老爺子那一代開始,子孫輩就不太旺盛了,除了老爺子有個妹妹以外,他也就霍瑞宏一個兒子,而霍瑞宏也就霍慕川和霍硯遲兩個兒子。
跪跪拜拜了好幾次,秦蔓也不了解他們霍家的祭祖都有哪些步驟。
反正就是老太太讓她跪拜就跪拜,讓她上香就上香,讓她敬酒就敬酒,還認了一圈的牌位。
“望各位祖宗保佑霍家今年依舊繁榮昌盛,兒孫健康平安,也保佑我們阿遲和蔓蔓和和和美美,讓蔓蔓早日爲我們霍家開枝散葉。”
老太太将杯中的酒劃一字灑在地上,語調雖然和藹可親,但又充滿力氣。
秦蔓聽到‘開枝散葉’這四個字就覺得頭皮發麻。
她24歲……不對,年過了,現在應該說25歲英年早婚就算了,可不想再英年早孕啊。
她的事業還沒完全起步,前途也才剛過破曉,是真不想被孩子絆住腳。
想想昨晚那些翻雲覆雨的畫面,她猛地打了個機靈。
罪過,罪過。
祭祖的時候,居然想這麽渾濁的事情!
但她想起,昨晚後面幾次,某人好像沒有戴。
她皺了皺眉,心想得去買藥才行。
最後他們在老太太的帶領下,跪在蒲團上,朝那些牌位又輕輕叩拜了下,才禮畢。
從祠堂出來,天色已經全亮了,一家人前往餐廳。
秦蔓還沒來得及壓下那些破碎煩亂的心緒,就被撲面而來的香味給覆蓋住了,心也跟着飄走了。
餓了,吃飽再說。
霍家沒什麽親戚,初一都是和自家至親的人拜年的日子,所以門庭倒是十分安靜。
晚上她就和柳婧如說好了,會過去陪她吃飯的。
現在她一個人,過年難免會顯得清冷孤寂些,作爲女兒,沒能陪她在年三十吃團圓飯,初一的晚飯總該去吃的。
“奶奶,晚飯我怕是不能陪您吃了,我媽現在一個人住着,我想陪她一塊用晚餐,”
下午,她找機會和老太太說了,霍瑞宏和聞珊也都在場。
提到柳婧如,老太太點點頭,又看她一副抱歉的态度,笑着說,“你這什麽表情?還真當我老婆婆非要你陪着吃飯不可了?你媽也挺不容易的,這大過年的,你應該去好好陪她。”
說着,她又看向霍硯遲,“阿遲,你也和蔓蔓一塊去,好歹是第一次在過年時登丈母娘家的門,别空手,你等會找老董要幾份合适的禮物帶過去。”
霍硯遲點頭應下。
其實去看望柳婧如的禮物,他早就準備好了,一直放在後備箱裏,加上老太太讓他帶的,還真的不少。
車子在抵達柳婧如所住的那個高檔小區樓下時,秦蔓看着後備箱裏的東西,震驚得一言難盡,“這麽多東西都是帶我媽這裏來的?”
“嗯。”
霍硯遲選了幾樣輕的禮盒給她,“其他的我來拿就好。”
秦蔓當然沒有攔着他要展現‘男友力’的高光時刻,很懂事的謙讓了。
柳婧如知道他們倆晚上會過來,老早就盼着了,但看到他們提那麽多東西時,還是愣住了,“怎麽……提這麽多東西?快進來。”
“媽,新年快樂,給你拜年啦。”将東西放下,秦蔓笑眯眯的給了她一個擁抱。
霍硯遲也跟着說了句。
柳婧如立馬喜笑顔開,“好好好。”
這也是柳婧如這麽多年來,第一次一個人過年,昨晚在阖家團圓之時,她孤零零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萬家燈火,心裏倒有些酸澀。
保姆也放假了,見她要忙活着倒茶,霍硯遲喊道,“媽,您别忙活了。”
“就是,媽,您坐會,我們聊會天。”秦蔓拉着她坐下,說,“你明天是不是要回舅舅那邊看外婆?”
“你怎麽知道?”
“下午我和表姐打語音電話的時候,舅媽聽見了,就聊了幾句,她說,29号就給你打電話了,讓您回去過年,您不願意,隻說初二會回去。”
秦蔓其實知道柳婧如不願意去的想法。
并不是因爲外嫁女還離婚了,回去覺得丢人什麽的,其實是因爲她。
柳婧如知道她是第一次在霍家過年,大年初一要入霍家族譜,今年這個年比較特殊,怎麽也要在她想回來時,就能看到她。
柳婧如失笑,“明年,明年我就回你舅舅家過年。”
隻可惜明天要去霍硯遲舅舅家拜年,不能和柳婧如一塊回去。
晚飯是柳婧如準備的,秦蔓想進去幫忙,卻被她趕出來了,理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放過我廚房吧,大過年的,别把我廚房給點了。
秦蔓癟嘴,覺得很委屈。
柳婧如其實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在娘家也是被父母和哥哥寵着長大的。
嫁進秦家之後,雖然有老太太的蹉跎,但家裏都有保姆和廚房阿姨,她都下過廚。
說起來,秦蔓其實也是第一次吃她做的飯菜,還挺期待的。
她看着賣相還不錯,就忍不住誇贊道,“媽,沒想到你廚藝這麽好呀。”
“前些天沒什麽事,和保姆阿姨學過幾樣菜,你們嘗嘗。”
秦蔓發誓,她是真的抱着十分的期待去品嘗的,剛入口,就有種被食物遏住了命運的脖子的感覺,痛苦面具都出來了。
靠,好歹毒的食物。
差點在大年初一的好日子被它毒死!
在霍硯遲要下筷子時,她一把摁住,然後擡頭看向柳婧如,“媽……這菜,你确定你學到保姆阿姨的精髓了嗎?”
“怎……怎麽了?”
“我懷疑您想毒殺我這個親女兒和親女婿。”
柳婧如:“……”
她沒好氣的瞪過去,“那道紅燒肉和清蒸鲈魚,蝦仁蒸蛋,紅燒雞翅,是保姆教的……”
秦蔓掃了眼另外幾道菜,蒜蓉青菜,鮑魚雞湯,糖醋排骨,香辣牛肉。
“所以這幾道菜是……”她剛剛吃的就是香辣牛肉。
“我在網上反複看過教程自學的。”柳婧如說得自信滿滿,“每一道工序都是精準按照網上要求的,不好吃嗎?”
她不信,然後夾起嘗了下牛肉,瞬間皺起了臉。
接連試了那幾道,味道确實不咋好。
她默了片刻,起身要把那幾道菜撤了,秦蔓道,“沒事,媽,就放在這裏吧,那個雞湯還是不錯的。”
怎麽說也是她在廚房忙活了一兩個小時的結果,而且還是第一次下廚,作爲女兒,她剛剛醒悟過來,還是得誇才行。
後面爲了證明自己說的話,她又吃了兩塊糖醋排骨。
不能說這糖醋排骨難吃,但她很奇怪,爲什麽糖醋排骨會變成苦醋排骨。
她含淚吃了兩塊,又吃了一個紅燒雞翅壓了壓。
本來柳婧如覺得挺那幾道菜挺惋惜,心裏還有些惆怅來着,結果被秦蔓的表現給逗笑了,到底還是舍不得她遭罪,把牛肉和排骨撤下去了。
十點左右,秦蔓和霍硯遲才從柳婧如那裏離開。
後面的三天裏,秦蔓不是在拜年的路上,就是在拜年。
初四那天晚上,她接到了秦江打來的電話,讓她回一趟秦家,說一家人吃頓團圓飯。
她心裏是抗拒的。
但到底是占着‘秦’這個姓氏,就像柳婧如說的,她始終是秦家的女兒。
外人不知道秦家這些亂七八糟又破碎的家事,以後知道她嫁入霍家的第一年就不回秦家過年,有損的是她的名聲。
當然,秦蔓一直不太在乎别人的眼光,但她在乎柳婧如的。
偏偏柳婧如是在她結婚後才和秦江離婚的,都說流言蜚語能壓死人。
這就是生在豪門世家的一個悲哀,時刻都要看重臉面,不知道有多少世家都坐在等着看對方的笑話。
所以,最終還是同意了。
翌日十點多,秦蔓和霍硯遲出現在秦宅大門口。
管家倒是一改之前的輕慢,很是熱情的迎了上來,“三小姐,三姑爺,老太太和先生知道你們今天回來,早就翹首以盼了,快些進來吧。”
說秦江翹首以盼,她勉強還信。
但說老太太翹首以盼,那絕對不是對她的,而是對霍硯遲的。
她沒理會,走進屋子裏,秦江看到他們,“蔓蔓,阿遲回來了。”
“爸,新年好,給你拜年了。”她沒笑,但聲音還算溫緩。
霍硯遲也跟着喊了聲。
秦江高興的領着他們走到客廳,“媽,蔓蔓和阿遲回來了。”
果然,每次看見秦老太太,就連打招呼都需要莫大的勇氣。
老太太穿得喜慶華貴,氣質自然是和霍老太太沒得比的,總覺得再怎麽好的衣服,就像是一隻包了漿的的瓷器,被刷上了一層上好的漆,還鍍了一層奢華的金色。
這樣形容自己的奶奶,是有點不合适,但秦蔓沒有半點愧疚和罪過的感覺。
秦遙坐在她下首的位置,穿的還是芙艾娅家的冬季新品服飾,很洋氣時尚。
“奶奶,給您拜年了。”她淡定的收回視線,和老太太拜年。
也不知道是看在過年的份上,還是看在霍硯遲的份上,老太太難得沒有挂臉給她看,隻不鹹不淡的‘嗯’了聲,又說了句,“來了。”
沒有太多的感情,甚至是敷衍。
随後看向霍硯遲,又是一副慈和的笑臉,“阿遲都好久沒回來了,快坐吧,管家上茶。”
秦蔓在旁邊小小的翻了個白眼。
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霍硯遲的娘家呢。
“硯遲哥,你坐。”
秦遙自動無視了秦蔓,笑着起身給霍硯遲讓座。
跟偌大的客廳,她要不讓,霍硯遲就沒地方坐似的。
秦蔓挽住他的手臂,看着秦遙,委屈的問,“二姐,我們好歹也有幾個月沒見了,你怎麽都不和我說話呀?是不是還在生我媽的氣,怪她不肯分你漫步文學公司的股份呀?”
好吧,她承認,她是在故意挑事。
就是看不慣秦遙那副狐狸精樣,明晃晃的要勾引她老公。
“你!”
秦遙被她這綠茶模樣氣得一噎。
“好了,大過年的,不說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秦江适時開口,“硯遲,蔓蔓,你們坐吧。”
秦蔓特意拉着霍硯遲坐在另一邊的雙人位上,沒再理會秦遙。
“你大哥今天外出拜年去了,晚上才會回來。”秦江挑起話頭。
對于秦廷晔,秦蔓也不太在乎,‘哦’了聲就沒下文了。
秦江又扯了幾句,遲疑了幾秒,問,“蔓蔓,你有去你媽那吧?”
提及柳婧如,老太太不悅的皺起眉,觑了眼秦江。
“去了。”
秦蔓也不愛再從秦家聽到有關自己媽媽的事,包括名字,所以淡淡回了兩個字,便用冷冰冰的眼眸盯着他。
亦是一種警告。
加更,還有一章,這章五千字,有删減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