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162章 刀下留人

第162章 刀下留人

不過這種事情,要是換了以前,在朝堂上提出這個換人的事情,絕對是有一堆文官會站出來噴。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責這是和建虜媾和,有辱朝廷威望啥啥的。

但是,此時的崇祯皇帝,才不在意有沒有文官會反對。想要拿他來刷聲望的,他不介意教他們“後悔“兩個字怎麽寫!

不過他估計,在他掀了桌子,破壞了他們原本熟悉的那套規矩,亮了屠刀之後,應該沒什麽文官敢來糊弄他了。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皇帝做出了這個決定,真的是非常不容易的。

孔有德和耿仲明見皇帝态度堅決,不由得非常感動,也不顧甲胄在身,先後雙膝跪地,向崇祯皇帝磕頭,同時激動地說道:“末将替三千将士叩謝陛下隆恩!”

聽到這話,崇祯皇帝反而愣了下。

說真的,他一開始想的,其實孔有德和耿仲明的家小,卻全然忘記了他們的手下,一起歸順朝廷的那三千将士,絕大部分應該也是在遼東有家小的!

爲什麽自己會忽視了這三千将士的家小呢?他們的處境,是和孔有德以及耿仲明一樣的啊!他們也有家人,因爲他們歸順朝廷,他們的家小肯定會被建虜報複!

想着這個,崇祯皇帝不由得在心中檢讨自己了。

君爲輕,民爲重,更不用說,自己在後世,其實就是屬于民這個群體中的。後世的教育,也都是強調民這個群體。

想到這,他暗暗地警醒自己,提醒自己,以後的國策上,一定要多考慮普通百姓,唯有如此,才對得起自己穿越的這一次機會!

随後,崇祯皇帝便開始論功行賞。

昌平之戰,基本沒大打,崇祯皇帝帶頭沖鋒就結束了戰事;随後的追擊戰中,是新歸順的降軍出了大力,傷亡也最重。另外,能讓這次戰事如此順利,還得益于偏師出征遼東。而在這個過程中,又以孔有德、耿仲明利用信息差背刺建虜,才得以打敗錦州建虜,奪取海州。

因此,周遇吉等将領隻是得到一些财物賞賜,高一功、李來亨在阻擊戰中表現出色,都封爲京營參将,而吳三桂加封右都督,是爲一品武将,成爲京營總兵之一,孔有德和耿仲明升爲京營副總兵。山海關總兵高第就沒什麽功勞,隻是得了一點錢财賞賜。

文官方面,黎玉田升爲薊遼總督,楊廷麟升爲兵部右侍郎。

接下來最爲重要的事情,是新歸順的降卒,也就是五萬大順軍和四萬關甯軍,混合原有京營的七萬将士進行整編。基本上來說,原有京營的七萬将士都有升官,降卒和關甯軍擴充到原有京營的架構中。當然,視所立軍功大小爲主。

預計整編完成之後,京營能達到十六萬人馬了。

不過這是京畿之地北方的所有朝廷官軍了,崇祯皇帝把忠勇侯周遇吉留在三屯營坐鎮,負責東到山海關,西到居庸關的整個長城防線。山海關依舊由高第坐鎮。

在整編完成之後,能帶回京師的,大概就是十三萬人馬,京師還要留三萬人馬駐守,以後随駕出征的,也就是十萬人馬左右。

除了整編軍隊之外,之前從遼西走廊遷到關内,暫時安置在撫甯衛和山海衛一線的遼民,都西遷,安排到永平府區域,并從京師那邊再遷一些人口過來。

府縣的文官,都從京師抽調。衙門底層的人手,則安排這次戰事中受傷不能再上陣厮殺的将士充任。

孔有德和耿仲明兩人,從三屯營這邊接受了俘虜,要安排換人的事情。最終他們接受到的俘虜,達到了兩百多人。本來是有三百來個俘虜的,不過傷重死了一些,崇祯皇帝就都給他們了。

孔有德和耿仲明自然是認得這些俘虜的,立刻記下這些俘虜在建虜中的官職和姓名等,然後寫了信,由薊遼總督黎玉田過目之後,立刻送往遼東,實施換人的事情。

………………

遼東沈陽,此時已是非常壯觀。

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挂了白幡,十四萬人出征,最終卻隻回了十萬人左右,建虜也就這點人口,基本上每家都能攤上。

崇政殿内,建虜中的頭目,基本上都是在的,不過都是滿洲族人,并沒有外族的人在。

攝政王多爾衮,臉色陰沉,一看就知道,心情非常不好。

這一次出征明國,是他力主的,又是攝政王之一,自然要負主要責任。

損失這麽慘重,還撈不到好處,不但是軍中,連國内其他人都有對他不滿的聲音,很多人開始懷念皇太極時期大清所向無敵的往事。

明面上,這一次出征,損失了四萬人馬左右,以至于差不多家家都要披麻戴孝;但是實際上,多爾衮自己心裏清楚,大清的局勢,比這要嚴重多了,遠不是損失四萬人馬的影響。

首先,這一次入關之後,大清将士再對陣明軍,不會再有以前的心理優勢,很難再像以前一樣發揮出十二分的戰力。這個事情好像有點玄學,但是真的會影響到戰事的勝利與否!

其次,那明國皇帝太過狡猾,竟然放過了孔有德等人,隻是單獨不放過建州女真,這讓各族和大清都有了一定程度的隔閡。在這其中,以漢人爲最。

這可不隻是漢人不再像以前一樣依靠大清,還有大清這邊有不少聲音,要求清理軍中漢人,把漢人貶爲包衣,甚至是幹脆殺了了事。

大清本部的人口本來就很有限,全靠着掠奪生女真來充實本族人口。在大清國内,人口最多的,其實還是漢族。雖然原本的遼東漢人殺得差不多,但是每次入關的時候,都是一二十萬地掠奪關内漢人人口來充實遼東的。

真要把漢人都殺了,那遼東就絕難繁華起來,大清的國力也就不可能強大起來。

最後,這一次入關的失利,還影響到了滿洲族人的内部。

原本的話,多爾衮靠着自己的實力和多铎等人的支持,和代善等人妥協後處理完善了内部的關系。但是,這次入關的損失巨大,已經讓很多人對他不滿,權力的更替很容易再次發生,影響大清的穩定。

當然了,多爾衮肯定是不甘心他成爲替罪羊,由此下台,交出攝政王的權力。

雖然阿濟格已經戰死,但是他還有多铎支持。關内的事情,他都和代善商量,要背鍋,代善也要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實力依舊是很強的。

此時的崇政殿内,異常地沉悶,一直到和碩豫親王多铎大步走入殿内,才引起了一些動靜。

就聽多铎向多爾衮說道:“那些漢狗都已經抓起來了,一個都沒漏,大概萬人左右!”

多爾衮想到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撫那些戰死将士的家屬,特别是滿洲族人的那些。這是大清的根本,不讓他們釋放下心中的悲憤,後面的事情就有些難辦。

要做到這事,也是很容易的,多爾衮自己肯定不會認罪,那就追究叛變的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的罪責了。反正事實上也是,如果不是孔有德和耿仲明的背叛,關内的局勢說不定就是另外一種了。

孔有德和耿仲明的家小當然是不能放過的,還有他們的手下,自然也不能放過。多铎說是萬人左右,多爾衮便知道,他在抓這些漢人的時候已經殺了一些,要不然絕對不止萬人的。

對此,多爾衮自然不會多問,反正抓起來也是要殺的。有萬人左右來血祭那些戰死的人,已經有足夠的排場了。

此時,就聽多铎又在問多爾衮道:“外面跪着的那些漢狗,還留着幹什麽,一并抓了便是!”

聽到這話,多爾衮有些頭疼了。

外面跪着一大批漢官,基本上都是以前投降的關甯軍高級将領,被皇太極分到了各旗擔任高級軍官的,分别是正黃旗都統祖澤潤,副都統祖可法,參領祖應元;鑲黃旗副都統祖澤洪,參領鄧長春;正紅旗副都統葛朝忠;鑲紅旗參領吳汝玠;正白旗副都統裴國珍,參領胡弘先;鑲白旗參領祖邦武;正藍旗副都統祖澤元,參領祖澤沛;鑲藍旗副都統張存仁等等。

如果沒有吳三桂領關甯軍入侵遼東之事,那肯定沒這些人什麽事。但是,随着吳三桂領關甯軍攻打遼東,殺了好多大清軍民,又把海州和周邊的糧田全都破壞,這就引發了大清上下的憤怒。

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的投降,他們的家小自然要抓。作爲和吳三桂關系密切的這些漢人,也有很多人要求抓了血祭。聽到風聲的這些人,就趕緊來請罪,一直跪在外面。

對于多爾衮來說,處罰外面跪着的這些祖家軍吧,人家是早在大淩河之戰時就投降了大清,一直爲大清效力。按理來說,他們和吳三桂的關甯軍早已割裂,也不能怪到他們頭上。如果真要處罰,那時候可是投降了一萬多。當時爲了籠絡他們,還鼓勵滿漢通婚,這都過去了将近二十年,很多人都和滿洲族人有瓜葛,難以割裂的。

可是,要說不處罰的話,那些被關甯軍禍害的滿洲族人就不答應。吳三桂領軍逃回去了,那就要這些原本是關甯軍的人付出代價。并且他們都表示,漢人就沒有可靠的,統統殺了都不爲過。這種說法,也有非常多人的擁護。

多爾衮考慮了一會,忽然問多铎道:“祖大壽人呢?”

祖大壽才是祖家軍的核心人物,外面跪着的人,都是他曾經的部下,甚至裏面都有他的兒子等等。

多铎聽了,不知道他爲什麽突然提祖大壽,便回答道:“那老狗一直說生病在家,我去把他抓來?”

“不!”多爾衮聽了,便立刻對他說道,“祖大壽和吳三桂是舅甥關系,且祖大壽第二次降了我大清之後一直稱病不肯效力,其心可誅。就讓外面的那些人去拿了祖大壽,由他們親自動手血祭祖大壽。如此,既能對得起那些戰死的族人,也能讓這些人明白,唯有他們這樣真心爲大清效力的,才能免死,像祖大壽這種,大清必殺!”

說到這裏,他看向唯一坐着的代善道:“如此,可否?”

代善從關内逃回遼東之後,身體一直不好。加上資格老,就有了議事賜座的榮耀。

對于漢人到底該怎麽處置,代善也是傾向于比較謹慎,而不是類似多铎這種對漢人喊打喊殺的。此時聽到多爾衮問他的意見,他便點點頭道:“你是攝政王,你說了算!”

這個話,多爾衮是有點不滿的:什麽意思?是不是這麽做要是沒事的話,就是你也贊同的;如果這麽做有事的話,就是我做主的原因?

不過他心中雖然不滿,但是在這個局勢下也不敢和代善交惡,便示意多铎去做了。

殺人以洩憤,而後還要表功以鼓勵。對于這些手段,多爾衮還是很熟悉的。

這不,他在多铎走了之後,便看着在殿内的其他人說道:“固山貝子尼堪是被孤留在三屯營以掩護大軍撤出關内,如今戰死殉國,追封爲敬謹親王,諸位以爲如何?”

從固山貝子到親王,還有貝勒、郡王等等,直接封到親王,這是越了好多級封的爵位了。

不過這是死後封爵,和活人不沖突,并且在這個背景下,重賞才能重新激勵士氣,因此,多爾衮便做出了這個決定。

代善和多铎等人,在大殿内的,幾乎有一半人是因爲尼堪駐守三屯營,才讓他們逃過了明軍的阻擊,得以逃回遼東。此時,代善等人,自然不會反對,就由着多爾衮把留守三屯營的那些人,都越級追封。

相對于阿濟格的戰死,明顯是尼堪這邊更好宣傳。其中區别,殿内的這些奴酋全都心中有數。因此,其他人也沒有質疑,這個事情就這麽通過了。

在他們想盡腦汁想要重振大清士氣時,一群人闖入了祖府。

後院大堂内,一名仆人匆匆入内禀告道:“老爺,少爺他們回來了!”

大堂内的躺椅上,躺着一個頭發胡子都已經半白的老人,聽到聲音,便睜開眼睛,同時坐了起來。

卻見一大群人已經走入大堂,圍着他站了一圈,皆是無語。

這個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投降建虜又逃回去,然後又被建虜俘虜後歸順,但是一直被軟禁在家的祖大壽。他擡頭看了下這些熟悉的面孔,皺起眉頭道:“伱們不是去請罪了麽,爲何氣勢洶洶來我這裏?”

祖澤潤聽了,歎了口氣回答道:“他們說,我們隻有和你斷絕關系,親手把你血祭給那些戰死的人,我們才能活!”

祖可法也是跟着恨聲說道:“都是該死的吳三桂害的,這事隻能怪他!”

其他人都是附和,卻沒有人反對建虜的意思。

祖大壽聽了,緩緩地站了起來,然後一個個地看過去,忽然說道:“你們還看不出來麽,大清這麽多年來的氣運,已經到頭了。以前的時候,大清何曾有過如此大敗?”

聽到他的話,祖澤潤沉聲說道:“不管大清的氣運是否到頭,我們必須要過了眼下這一關!”

有些話,不用明确說什麽,要不太讓人難堪了。

祖大壽聽了,忽然歎了口氣道:“早知道我是這樣死,還不如當初直接戰死算了,至少不會有人誤會我!”

祖澤潤聽到這話,不由得埋怨道:“還不都是因爲你三心二意?要是一早就爲大清真心效力,又怎麽可能落得如此地步,說不定早就拿下山海關,也就不會有今天這事了!”

聽到這話,祖大壽忽然嚴厲了起來,冷聲喝道:“你懂什麽?”

說到這裏,他似乎是陷入了回憶,語氣和緩了一點說道:“當年一時沖動,不顧大清攻打京師,帶兵返回山海關,這是形同謀逆啊!但是陛下卻能赦免我,并且一直遵守承諾。我打了敗仗,又投降了大清,找了機會逃回去之後,陛下不但不治我的罪,反而繼續重用。别人都說陛下昏庸,但是至少對我來說,皇帝如此信任,古之未有,我又豈能負之?”

“都說陛下變得英明神武起來,整頓朝堂,又親自領軍出征,竟然還打敗了大清……”祖大壽說着說着,忽然臉上露出了一點向往之意,喃喃地道,“真想親眼看看,陛下到底變成什麽樣,怎麽會如此厲害了呢?”

他自己很明白,他是不可能再見到當今皇帝了。

祖大壽的臉色很快淡然下來,再次掃視圍着他的這些人,有他的兒子,也有他的義子,還有他曾經的部下,如今都在等着他死來幫他們活命。

對此,他也沒什麽抵觸,緩緩地說道:“走吧,反正我也老了,身體已經不中用了,想逃都不可能再逃回去,就這樣吧!”

說完之後,祖大壽自己往外走去,也不再交代什麽。

祖澤潤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說道:“爹,請恕孩兒不孝,須得把你綁上了才好出府門。”

………………

正午時分,雖然太陽當空照,但是沈陽城外,聚集了無數披麻戴孝的金錢鼠尾,他們圍在一個塔台四周。這裏是舉行祭奠儀式的地方。

在塔台下,綁着上萬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這些人中,有的在哭泣,有的在怒罵,有的哀求,什麽樣的人都有,但是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們要被行刑,用他們的血去祭奠這次死在關内的三四萬大清勇士。

祖大壽同樣被綁了繩索,甚至因爲害怕多铎挑刺,這繩索還綁得死死的,綁得祖大壽的腰都直不起來,繩子幾乎都勒進肌肉裏面去了。

他勉強能擡頭,看着周邊的人群。看到身邊人對生的留戀,還有那些滿洲族人對他們的恨意,他全然不在意。隻是偶爾轉頭看看劊子手那邊,眼神中有一絲痛色。

那些劊子手雖然同樣是金錢鼠尾,但是他卻是認得出來,全都是投降了大清的漢人。有他的兒子,還有他的部下,也有尚可喜的人以及早之前投降了大清的漢人,比如麻登雲,黑雲龍等人。

這些人該是被大清認定不是很可靠的漢人,所以要他們來行刑以表忠心吧!

父子相殘,夫妻反目,甚至人吃人,祖大壽都是見識過的,對于人世間的這一切,他早已麻木,不吵不鬧,不悲不喜,就那麽呆呆着,等着行刑時候的到來。

不知道過去多久,城裏擁出來了一大堆人,祖大壽不用去看,就知道是大清皇帝和攝政王等人來舉辦儀式,振奮士氣了。

轉頭看去,果然看到皇帝的皇帝的車駕,好像連太後都來了,這規格還挺高的麽!

祖大壽心中如此想着,也不在意了,就等着這儀式快點完成,也就能少受點罪。

大清國的所有親王貝勒,基本上也都在。小皇帝還不懂事,雖然有太後在背後指點,可畢竟是太小了,更主要的還是多爾衮在主事。

敲鑼打鼓的,又是祭文什麽的。

聽到祭文,有一點,讓祖大壽微微有點詫異。尼堪等人,竟然被追封了好多級。特别是這個尼堪,雖然是愛新覺羅的姓氏,但是他爹被他爺處死,大哥,二哥也已經死了,大清朝堂上,幾乎就沒有靠山。這樣的宗室,竟然也能被追封爲親王!

祖大壽不得不感慨,看來這個多爾衮還真是下了血本,滿篇的祭文,大半都在誇尼堪等人面對殘暴的明軍,卻自願留下阻擊,最終掩護了幾萬大清軍隊得以安全出關。

殘暴的明軍?

呵呵,祖大壽心中有點想笑,真得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真沒想到,臨死之前竟然能聽到用殘暴兩字來形容朝廷官軍!

這一次入關之前,他們不是一直視朝廷官軍爲任由他們宰割的豬羊麽!

變得還真快啊!

那多爾衮也真得會玩話術,又把大清戰敗的原因,都歸結到阿濟格和明國皇帝單挑之事上,說真是因爲這個單挑,才導緻了大清一連串的敗仗。如果沒有單挑,隻是堂堂正正打的話,明軍肯定不是大清軍隊的對手。

還有,孔有德、耿仲明還有沈志祥等人,在他們走投無路的時候,大清收留了他們,還以王公相待,結果卻沒想到,他們竟然背叛了大清,在臨戰之時突然反叛,導緻了戰事的失利,還領着吳三桂的關甯軍殺到遼東來,罪不可赦。

多爾衮在那歇斯底裏的發誓,一定要讓孔有德等人付出代價。然後話鋒一轉,祖大壽就聽到了他自己的名字。

随後,他和孔有德以及耿仲明的家屬,一共八個人,先被押上了搭好的邢台。

多爾衮用手指着他們,大聲喝道:“今日先以背叛者的家小,血祭大清的亡魂。等到他日,孤必親領大軍把他們抓回來,再祭奠大清的忠魂……”

祖大壽都懶得聽他這些官話,大清有此大敗,至少幾年内都難有反攻之力了!

他的注意力,反而被身邊的少年少女給吸引了過去。

那少女在嗚嗚嗚地哭,而少年的嗓子已經沙啞,但還在喊着忠于大清,和他爹勢不兩立的話。

祖大壽見了,便開口說道:“你們是孔有德的子女?省點力氣吧,砍頭是一定的。除非……”

聽到這話,哭泣中的孔四貞轉頭看向他,連忙問道:“除非什麽?”

很顯然,她也不想死。

祖大壽聽到這話,看到自己兒子和其他一些劊子手已經走上台來,他便閉上了眼睛,然後才道:“除非神仙下凡來救我們!”

聽到這話,孔四貞擡頭看看天,藍色的天,都看不到雲,很顯然不可能有神仙,便又低聲抽泣起來。

忽然,正在這時,就聽到有快馬疾馳而來的聲音,随後有人大聲用滿語在大喊道:“刀下留人!”

祖大壽一聽,有些意外,什麽人來求情,這不可能吧?

他立刻睜開眼睛看去,卻見一騎快馬在萬衆矚目下,已經馳入了刑場。

孔四貞也是擡頭盯着那快馬,非常震驚地低聲說道:“是神仙,是神仙來了麽?”

對此,祖大壽自然沒法給出答案。甚至對于一個戰場厮殺漢來說,還真得難以相信有神仙的存在。

幾乎所有人,都看着這騎快馬。誰都不沒想到,竟然喊出了“刀下留人”的話,這是誰,竟然敢救這些叛逆的家屬?

多爾衮也是震驚,竟然還有人敢喊“刀下留人”?

這些叛逆的家小必須殺,如此才能讓戰死大清勇士的家人出口氣!

當他看清那探馬時,又忽然一驚。因爲他認識,這個快馬是另外一個攝政王,在他回到盛京時便出鎮遼陽的和碩鄭親王愛新覺羅濟爾哈朗的親衛統領。

濟爾哈朗怎麽可能爲這些叛逆家小求情,說真的,他有點想不明白。

其實不用說他,而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

就見那快馬到了塔台前,立刻翻身下馬跪地,同時從懷中取出一個盒子,雙手呈上,同時大聲喊道:“留守三屯營的大清勇士還有兩百多活下來的,明國願意用他們交換這些人!”

這話一說出口,所有聽到的人都震驚了。當然,這個震驚也是有所不同的。

對于那些駐守三屯營的建虜家屬,本來都以爲人已經死了,卻沒想到其實有可能活着,震驚之餘就非常想知道,還活着的人到底是哪些人?

而對祖大壽這樣的人,同樣是非常震驚,朝廷竟然要用俘虜來換他們這些人?這簡直是聞所未聞,怎麽可能呢?

對于朝廷,竟然會在意他們這些人,不用俘虜去炫耀赫赫武功,反而是來換他們?

還有人則不願意,叛逆害死了他們的親人,豈能讓他們的家人活着回去,要殺!

一時之間,這祭奠儀式的現場,立刻響起了嗡嗡嗡的聲音,甚至不少人還很激動,得要現場的軍卒極力維持秩序才行。

多爾衮在震驚之後,立刻便看到了濟爾哈朗發過來的奏章,裏面還夾着一封厚厚的明國的信。

他迅速看完之後,不得不把奏章和明國的信都傳給代善看。面對亂成一團的現場,他也沒法當機立斷,做出決斷,最終,所有親王貝勒都立刻回宮,商議這個事情。

很自然的,崇政殿内又吵成了一團,各種想法的都有。

有的人認爲,大清就是因爲叛逆而戰敗,所以叛逆必須要懲處,如今暫時不能處罰叛逆本人,那就要拿他們的家小開刀,以震懾其他潛在的叛逆。

有的人認爲,這些叛逆家小根本沒有大清勇士更重要,必須要換回來才好!更不用說,那些被明軍俘虜的大清勇士,都是爲了大部隊阻擊明國追兵的。如果大清國無視他們,則會讓其他大清勇士寒心,以後誰還敢再斷後?

有的人認爲,大清勇士就不應該被俘虜,而是要死戰的那種,既然被明國俘虜了,就要做好殉國的準備,這才是真正的大清勇士!

有的人認爲,名單上還活着的大清勇士,有宗室,比如剛被追封爲親王的愛新覺羅尼堪,還有其他高級軍官,如果能救回而不救回,對大清來說是非常大的損失,必須要救!

……

總之,吵到最後,崇政殿内各抒己見的人,誰也沒法說服誰;而黃馬褂又來禀告,說皇宮外面請願的人很多,彼此意見不同,都已經在皇宮外打起來了。

多爾衮自己始終沒有發言,說真的,他其實有點恨濟爾哈朗了。之前已經安排好的祭奠,就那麽進行下去不好麽?非要派快馬趕回來說這個事情,還“刀下留人”,結果搞出了這麽多的事情!

很明顯地,這個事情非常不容易決定。

如果多爾衮決定,按照明國要求換人,那些親人戰死在關内的肯定有意見,會恨多爾衮這邊。可如果不換的話,尼堪那些俘虜的家屬,又會恨上他多爾衮;甚至因爲尼堪等人的阻擊而逃出來的人中,可能也有會相當大一部分人會同情感激尼堪他們,然後恨上多爾衮。

總之,這個事情是同意,或者不同意,都很難!

崇政殿内,吵到後來,很自然地,一個個都是看着多爾衮,要他決定了。

多爾衮看着案幾上的奏章和信,忽然之間靈機一動,他便轉身向他後面當泥菩薩的順治皇帝以及垂簾聽政的太後布木布泰見禮,然後恭請皇帝聖裁,把這個事情甩給了皇帝。

順治皇帝此時才六歲,坐在那裏已經打瞌睡了。對于多爾衮的話,壓根就聽不到。能替皇帝做主的,也就隻有太後布木布泰了。

這個布木布泰,就是原本曆史上孝莊文皇後,頭銜是清初政治家,對于其中的厲害關系,自然是很清楚的。

她當然知道多爾衮安得什麽心思,不過她卻也有她的考慮,卻聽她在珠簾後面淡淡地說道:“如今陛下年幼,國事都托付給攝政王的。”

言外之意,就是多爾衮做主便成。

多爾衮要是自己可以做主,他就不會請示皇帝了,于是,就聽他立刻回奏道:“和明國換人一事,乃關系到國與國的關系,微臣雖爲攝政王,但卻不是大清皇帝。故此事還須陛下做出決斷爲好!”

崇政殿内,有人聽到他這話,便想開口說句公道話了。皇帝這麽年幼,不是這麽事情都是攝政王處置麽?

但是誰知,布木布泰卻是先一步接過了話題回答道:“攝政王之意,此事任憑陛下做主了?”

一聽這話,多爾衮便有點詫異地擡頭看過去。不過有珠簾擋着,他看得并不清楚。以他對布木布泰的了解,他感覺剛才是上當了。那布木布泰故意退一步,要他這後面的一句話。

然而,雖然多爾衮有所醒悟,但是不肯定地回答也不行了,便隻好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于是,就聽到布木布泰用那種斬釘截鐵地語氣,大聲說道:“每個大清勇士對于我大清來說都是很寶貴的,更不用說還是這些立下大功的大清勇士。陛下正不知道如何救他們爲好,如今明國那邊湊上門來,我大清豈有不救之理!”

多爾衮一聽她竟然如此爽快就選擇了同意,稍微一愣之後,他便立刻明白了布木布泰的心思。

不就是死人沒有活人重要,把活人救回來,那些人就會對這個皇帝死心塌地效忠麽?

至于那些因爲換人會心懷怨恨的,對布木布泰來說并不重要。因爲等到順治長大親政的時候,至少要十年以後的事情,有的是機會和那些人搞好關系!

可是,他多爾衮是現管,沒法拖的!

被布木布泰撿了便宜去,多爾衮有點不甘心,便出難題道:“明國的要求,是以我大清三百來人,要換他們一萬多人。這人數差異之大,實屬不值,還請陛下定奪,如何換人爲好?”

換誰不換誰的,有的是扯皮的時候,也可能會讓明國厭煩,最終這個換人的事情,就很可能不了了之。

可誰知,布木布泰聽了,卻是毫不猶豫地說道:“在陛下的眼中,我們大清勇士的性命,遠比那些漢人要貴重十倍,百倍,要是一比一的換人,那是對我大清勇士的羞辱!就按明國要求的辦,休要節外生枝,反而可能禍害了我大清勇士的性命!”

這個話傳了出去,不但普通大清軍民會認可,而且那些換回來的大清勇士和他們的家人,更是會對小皇帝死心塌地了!

多爾衮聽了,不由得又擡頭看看珠簾後面,恨得有點牙癢。

雖然他沒想過當了攝政王之後要當真正的皇帝,可這女人這麽早就收買人心爲她兒子的将來鋪路,他實在是心中不舒服!

于是,多爾衮便又奏道:“明國的名單中,其他人是微不足道,但是有要換祖大壽,此人乃明國總兵,不能和其他人等同……”

誰知這一次,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布木布泰開口說道:“區區一個總兵而已,如何能和我大清親王相比?”

多爾衮:“……”

此時的他,已經明白,不管他出什麽難題,布木布泰是鐵了心要結一個善緣,真是可恨自己把這好處送到了她手裏。

這個女人,真得要好好收拾下她才行!

此時,他已沒有辦法,便隻能按照大清皇帝(太後)的意思去辦了。

于是,原本押在城外要血祭的一萬來人,又重新被關押了起來,并且派出了使者,去和明國那邊談判換人的事情。

崇祯十七年九月下旬的時候,這一萬來人便被押解上路,先到遼陽,再出鞍山驿堡到海州,再通過耀州驿到了蓋州這裏。

這一路上,被押送的這萬餘人是強自按捺着心中喜悅。他們從斷頭台上被帶走,就知道那“刀下留人”可能是成真的了。

雖然他們難以置信,但是當他們被押解離開盛京的時候,基本上就已經能确定,他們真得死裏逃生了。

一路上,心中喜悅之級,但是又不敢表現出來,就怕被建虜找麻煩。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在想着能逃離遼東的那一刻。

等到了蓋州這邊,看到海邊停着一排大明旗幟的船隻時,所有人都忍不住激動了。

這就是他們生的希望!

沒想到竟然還能再見到親人!

祖大壽更是激動,沒想到第二次逃回來竟然是這樣一種方式。不過這不能算是逃回,而是救回!

比起這些孔有德等人的家小,他對朝廷了解更深。他敢斷定,如果不是皇帝親自安排這事,他們這一萬來人就絕對不可能以這樣一種方式回來!

在朝堂上的那些文官眼裏,不管是他,還是這些同行的人,都是如同草芥一般,又豈會在意,豈會花費那麽多的心思救他們回來?

這一刻,祖大壽忽然非常想見見當今皇帝,看看他如今是變得何等的英明神武?如此的皇帝,值得武人都爲之效死!

感謝談笑白書生的300起點币打賞,感謝書友20230813170059778的打賞。ps:均訂是指所有章節的平均訂閱,打賞和這個均訂沒多大關系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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