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章的内容,除了禀告京師那邊的備戰情況之外,還有兩個事情。
一是山海關那邊的軍饷核查情況出來了,差不多兩百萬的饷銀要發。管錢的周皇後覺得這筆錢太大,需要崇祯皇帝這邊來定奪。
對此,崇祯皇帝沒說什麽,既然王承恩坐鎮參與核查的,該是不會錯的。
綜合來說,山海關一線的兵員變動最爲穩定,确實存在很多将士是多年前就欠着,人沒死,有據可查,那該補的就還是要補。
另外,騎軍多的話,他們的軍饷比起普通軍卒也要高多的。總體上來說,核查出來的軍饷數額大,其實也不奇怪。
周皇後的擔心是,如今朝廷開支巨大,什麽都不拖欠,她就怕前期積累下來的錢都花完了怎麽辦?
想想看,之前沒錢的日子,才過去沒多久呢!
對此,崇祯皇帝心中也有盤算,倒也沒有發愁。
第二件事情是崇祯皇帝要求修建的忠烈堂,已經有幾個樣闆,供崇祯皇帝這邊選一個,這樣京師那邊就可以開工。
對于這個事情,崇祯皇帝是很重視的。不過他沒有自己定下是哪個樣闆好,而是貼出了告示,通告全軍,由全軍将士來選,三日後主将上報,人數最多者的樣闆便是最終樣闆。
這個關系到所有将士的忠烈堂,是自古以來就沒有的。很多人乍一聽,都不相信。特别是這次京營還補充了不少新兵,又組建了好多支地方軍隊。新人就更是不信會有這樣的事情。
因此,崇祯皇帝決定通過這種方式,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這個皇帝說話算話,并且這個事情正在推進之中。
果然,告示一出之後,本來被狠抓訓練而折磨得疲憊的京營将士,頓時爆發出了空前高漲的情緒。
“要我說啊,還是按省州府來排是最好的,如此就能知道哪個地方是最出忠義之士的!”
“用所屬軍隊來排也可以啊,至少我們京營肯定能排前面!”
“哎呀,這排前面有什麽好的,都死了啊!”
“人誰沒有一死?要是爲國盡忠,都能一直活在忠烈堂内,我是願意!”
“說得對,真有忠烈堂,就算戰死疆場又有什麽可以怕的!”
“……”
三天之後,崇祯皇帝便聚将升帳,統計各部的結果。
有關忠烈堂的樣闆,其他都不會有什麽分歧,主要是忠烈堂内有關忠烈的分類展示這塊,最終選定的是按照家鄉來分。
對此,崇祯皇帝并不奇怪,在這個時代,鄉土觀念最爲濃重。各軍隊的歸屬,則是有強烈的領軍之将的标簽。
比如說,戚家軍,這就是以戚繼光之姓來稱呼,還包括嶽家軍之類。對于普通将士來說,他們更樂意于家鄉之名。
而對于崇祯皇帝來說,他也更傾向于将士的家鄉來分類。如此,甚至可以讓他們卷起來,以忠烈排名地的身份而自豪那種。
而這個時代的軍隊,以領軍之将的姓來區分這種,崇祯皇帝還打算在以後徹底改掉。
完成這個忠烈堂的統計之後,崇祯皇帝便當着衆将的面,讓方正化拟旨,拍闆發往京師那邊動工修建忠烈堂。
随後,他便看向底下衆将,詢問軍隊整編訓練的情況。
即将面對最強的敵軍,崇祯皇帝不得不注重軍隊的訓練情況。
于是,周遇吉等人,便先後禀告整編訓練的情況。
也虧了這軍隊的底子不錯,都是邊軍中的精銳抽調而成,大部分将士又一起經曆了幾場戰事。就連攻城戰這種非常考驗戰鬥意志的戰事也有經曆。
按照周遇吉等人的看法,這支京營軍隊經過這段時間的專門訓練,比之前的戰力提高了一大截。但是要想再提高,就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來訓練。
也就是說,之前的訓練,是有事半功倍之效;但是再接着訓練,則是事倍功半,一直到完成真正的蛻變。
崇祯皇帝聽了,便沒有再猶豫,當即對堂下衆将說道:“據夜不收傳回的消息,李賊大軍到了曲阜之後并沒有再北上,而是南下江淮一帶。朕擔心遼東建虜即将入侵,如此,先班師回京,再擇機而動!”
周遇吉聽了,本來想問問曲阜的情況如何。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事不是武将該操心的事情,便沒有再問,隻是對崇祯皇帝說道:“陛下,如今李賊大軍徘徊江淮的話,京杭運河便斷了,南方物資便無法北運!”
京師這邊的物資供應,其實是非常依賴京杭大運河的,都需要從南方輸送物資才行。
如今雖然因爲之前的大肆抄家,以至于物資還比較充裕。但是如果京杭大運河一直斷的話,北方這邊肯定會出問題。
對此,崇祯皇帝也是頭疼。
遼東建虜要是乖乖待在遼東的話,他肯定領兵沿着運河南下的。但是如今,他不想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北方被建虜給破壞了。
别人可能不怎麽重視建虜,覺得建虜隻是撈一把就走;但是作爲後世穿越而來的崇祯皇帝來說,絕對是最重視建虜,知道建虜一直有觊觎九州的念頭。
因此,權衡之下,崇祯皇帝才選擇先北上返京。這不,他就對周遇吉說道:“朕已經傳旨給京師,讓南邊先走海運緩解一二。”
崇祯年間,特别是後期之後,京杭大運河的漕運老是出問題,流賊四起,不時威脅京杭大運河,因此,專門設有漕運總督負責漕運這事。
不過也有人曾提出過,用海運來緩解漕運壓力。但是這個時代,北方人對大海的恐懼不是南方人能想象的。廷意的結果,還是沒采用海運之策。
不過崇祯皇帝不是别人,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海運,就算有海船可能會出事,這事情也是要做起來的。
說完這個之後,崇祯皇帝便宣布道:“各軍休整一天,後天集結班師!”
“末将遵命!”周遇吉等人,一起出列,齊聲回奏。
魏師貞等人,可是二月随駕從京師出征,如今已經到了五月,能凱旋回京師,自然是很高興的。
回京師之後,還要論功行賞,還有一波封賞的。
消息傳出,太原便震動了。
等到第三天大軍出發的時候,不止是太原,包括周邊的百姓全都趕來送行。
沿着京營北上的道路兩邊,全都跪滿了晉中地區的百姓。
沒有這支軍隊,沒有皇帝親自領軍前來,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可能會死于這次李賊引發的饑荒。
有皇帝領軍在太原坐鎮,幾乎是夜不拾遺,完全是太平年間一樣,這讓經曆亂世的這些百姓,感到格外的珍惜。
皇帝領軍要走,他們舍不得,但是也知道,他們阻止不了皇帝要走。
晉中的百姓,剛經曆過饑荒,不要說雞蛋什麽的,根本就是什麽都沒有,因此,他們送行的時候,唯有以跪來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
連綿十幾裏的官道兩邊,男女老少皆是恭敬跪送。
京營将士,行走在他們中間,看着這一幕,心中都是非常感慨。以前的時候,他們這些當兵的,何以受過如此對待!
人心都是肉長的,能被百姓擁護,誰能不自豪!
從将軍到普通軍卒,從男兵到女兵,全都昂首挺胸,爲身爲如此受百姓擁戴的京營一員而自豪。
崇祯皇帝這邊,則是吩咐前來送行的地方文武官員,對爲首的衛景瑗交代道:“朕把晉中交給卿等,須得認真治理,急民之所急,解決民之困境。如有困難,無論是天災,又或是賊軍大舉入侵,如地方無力解決,皆可急報于朕,無須任何顧慮!”
此時的衛景瑗已經養好了腿病,領着手下跪送皇帝,連忙回應道:“微臣遵旨!”
崇祯皇帝相信衛景瑗的能力,也不再多話,當即翻身上馬,在一衆錦衣衛校尉的簇擁下,踏上了下一個征途。
他沒有叫衛景瑗他們不用跪,也沒有勸沿途跪送的百姓不用跪。因爲他知道,這是在十七世紀,跪禮雖重,他是皇帝能承受的。也是因爲跪禮,方能表達這方百姓的感情,如此,便讓他們跪便是了。能回應這份跪禮的,便是早日平定天下的動亂,還他們一個太平!
從晉中再次出征,崇祯皇帝所率領的京營,又一次擴大了。駐守真定的賀珍,也奉旨押送後續的糧草到了晉中,真定那邊的防務,自然也移交給新建地方軍隊。他所領的騎軍兩千,步軍三千已經歸隊。
如今,崇祯皇帝的手下,已經有騎軍一萬三千騎,步軍三萬九千,合計馬步軍五萬二千。
多麽?絕對不多,但是比起剛從京師離開時候隻有萬餘騎軍來說,已經翻了好幾倍了。打仗,就要越打越多才好。越打越少的話,再精銳的軍隊都經不起消耗。
這次他選擇班師的路線是過雁門關到大同,再到宣府,最終返回京師。
之所以選擇這條路線,崇祯皇帝是要核實下宣大防線的軍備情況,以及農耕情況。這裏是當作根據地來經營的,他不希望出任何問題影響根據地的建設。
等崇祯皇帝領軍快要到代州的時候,忽然就收到了太原衛景瑗派來的信使急遞。
一開始,崇祯皇帝還以爲他剛領軍離開,李自成的軍隊就打來了。因此,他連忙拆開奏章看了起來。
結果,這一看之下,他都有點無語。
原來,衛景瑗在奏章中說,李賊控制的晉南地區,不斷地有百姓和軍卒逃到晉中來,并且這幾天越來越多。對于百姓,衛景瑗都安排了,但是對于那些李賊的逃卒,這是算造反的,他就不知道怎麽處理,便隻能請示皇帝了。
崇祯皇帝不知道,他之前讓京營将士連續三天讨論忠烈堂的事情,在第一時間就迅速傳開,很快就被人傳到晉中各地,甚至向晉北和晉南傳去。
晉北那邊,是事先知道有這個事情的,但是不知道這個事情到底怎麽樣了,此時聽聞了這個事情,頓時就沒有疑慮忠烈堂到底有沒有的事情。
而晉南沒有收複,名義上還在大順軍手中。那些大順軍軍卒聽聞了這件事情之後,一個個都是非常羨慕。
崇祯皇帝坐鎮在晉中,這晉中和晉南的對比就非常明顯了。
首先是晉中發生的饑荒,晉南的人都看着的,被崇祯皇帝從京畿之地帶了糧食進來,解決了饑荒,完成了赈災。
以前發生饑荒,那是不知道會死多少人。可這一次,崇祯皇帝來了,饑荒就壓下去了。
其次,晉中這邊軍隊的整編等等,士氣高昂,有什麽待遇之類的,晉南這邊都看着,這一對比之下,差距就明顯了。至少此時的大順軍普通軍卒,壓根沒有軍饷一說,就隻管飯而已。
如今,人家朝廷官軍還有忠烈堂,而大順軍軍卒死了的話,誰在意?
如此種種情況之下,晉南的百姓和軍卒,想逃到晉中這邊來,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不知道這些情況,也不妨礙崇祯皇帝做出決策。
他當即批複,就讓衛景瑗按照他對待大順軍軍卒的原則辦理,妥善安置想要棄暗投明的百姓和軍卒。
不過他也提醒,沒有他領大軍坐鎮,要小心混入奸細,地方軍隊的軍備情況,不能有松懈。
随後,崇祯皇帝便領軍過雁門關,往大同而去。
………………
與此同時,滿清大軍,浩浩蕩蕩,已經從沈陽出發,過長勝堡,到草原繞行。
此次出征,由攝政王多爾衮親自統領,以八旗滿洲,八旗蒙古的三分之二兵力,八旗漢軍以及恭順王孔有德部,智順王尚可喜部,懷順王耿仲明部,續順公沈志祥部共計十四萬人馬。
留守沈陽的是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領三分之一的八旗滿洲以及八旗蒙古部,七十歲以下,十五歲以上征集的老弱戰力不強者,皆是留守。
這一戰,滿清真的是押上了所有的本錢,隻許勝,不能敗!
當大軍行進到翁後時,也就是廣甯衛所在外圍的草原地區時,多爾衮卻得到探馬禀告道:“主子,派往山海關的信使回來了,等主子傳召。”
騎在馬上的多爾衮聽到這個消息,并沒有抱什麽希望,隻是揮手道:“傳!”
臨出發前,他讓祖大壽寫了封信再次嘗試招攬吳三桂,不過他其實壓根沒抱什麽希望,因此,都不等信使返回,在軍隊集結完成之後,他就領軍出發了。聯絡所用的祖大壽,也留在盛京沒有帶在身邊不說,甚至大軍都直接從草原繞行,就是準備繞過山海關後進攻關内的。
不一會,在外圍的信使便被帶到了多爾衮面前,一份書信呈上。
在多爾衮身後的親王貝勒以及漢奸走狗等等,皆沒什麽在意,隻是等待多爾衮看完書信之後,罵上幾句就繼續前行。
結果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就見多爾衮忽然一下振奮起來,仿佛打了雞血一般。手中的那封信,又被他重頭看了起來。
這情況,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于是,和多爾衮關系最好的多铎帶着一點好奇問道:“那吳三桂不會同意了吧?”
他也就是随口一問,其實沒當真。
結果卻聽多爾衮帶着興奮之意道:“吳三桂同意歸附,但是他說山海關還有其他人。那些文官不管,他擔心山海關總兵高第,手中有兩萬人馬,不好應對,希望我們大清國也能給那高第封王,如此他就有把握說服高第歸順我們大清!”
聽到這話,滿清的幾個親王貝勒,不由得都圍了過去,就想聽聽這個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們和明國打了那麽多年的仗,對于山海關重要性的認識,比誰都清楚。一旦山海關在大清的掌握之中,就算這次進關沒有實現目的,那也可以不用繞道草原,下次想進關就進關。
而孔有德等人聽了,互相看看,彼此間的眼神透露出一絲不忿。這一下又來三個王,大清國這王也太不值錢了!
不過這個事情,他們是沒法做主的,隻能聽這些大清主子定奪。
就見多爾衮已經把吳三桂的回信轉給他身邊的親王貝勒觀看,而他自己則很是興奮地想着事情。
阿濟格不認識漢字,看着其他人在看,便在邊上嚷道:“那還有什麽好說的,直接改道山海關,兵臨城下之際,隻要那吳三桂開了城門,我們自能殺進關去,還要管那個鳥高第幹什麽?”
豪格一聽,難得和多爾衮的親兄弟一個意見,當即附和道:“沒錯,我們大清國的王位,豈是那些漢狗想要就能要的?”
聽到這話,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不由得都默默地給豪格豎了個大拇指。
多爾衮還在考慮呢,忽然就見範文程下馬走到近前,然後向他打千跪地奏道:“殿下,可否把吳三桂的信給奴才一觀?”
對于範文程,多爾衮和皇太極一樣是很信任的,剛好這個時候,那封信又到了他手中,便讓親衛給了範文程。
這周女兒生病,一直到醫院折騰,極限碼字多次被打算去,沒法定時更新,還有一章,等白天寫完再更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