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雁門關失守?”
李自成一聽禀告,頓時大驚,立刻喝問道:“是新的明軍不是甯武關之軍?有多少人馬?”
很快,聚将鼓聲敲起,“咚咚咚”地聲音,在傍晚時分的營地上空突兀響起,讓很多大順軍的文武官員都很是吃驚,紛紛趕往中軍帳報到。
一路上,他們互相遇到,都是詢問情況。
“什麽情況?都這個點了還聚将,是出了什麽大事麽?”
“不是風平浪靜的麽,能出現什麽事情,真是奇怪了!”
“……”
三通鼓畢,所有文官武将都已齊聚中軍帳,李自成從後帳匆匆轉出,臉色陰沉,一看就知道沒有好事。
衆人一見,頓時都不說話了,看向他,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
就見李自成還沒未定,就已開口說道:“雁門關被明軍奪回去了!”
一聽這話,中軍帳内的人頓時一驚,随後就驚訝了。
“這豈不是說,朝廷官軍來援軍了?”
“沒錯,要不然光憑周遇吉的人馬,那是斷然不可能去分兵奪回雁門關的!”
“可是,這是哪來的援軍呢?有多少人馬?”
“……”
李自成見底下吵成一片,當即用力一拍眼前案幾,讓中軍帳的人頓時安靜了下來,然後,他陰沉着臉說道:“據報,明軍先以騎軍,大概三千左右,正面吸引守軍注意,然後步軍從小道殺出奪了雁門關。聽口音,像是大同的軍卒。”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明顯帶着郁悶說道:“我們都被周遇吉給耍了,甯武關裏,當也有援軍,如此便能解釋這幾天的異常了!”
劉宗敏一聽,頓時就罵開了:“他娘的周老賊,就知道他奸猾……”
他的身上,依舊不改草莽習性。
其他人一聽,想起被周遇吉給欺騙了好幾天,把他們當猴耍,頓時也都和劉宗敏一樣對周遇吉非常不滿,也想開罵。
不過這時候,就見李自成喝罵了一句:“閉嘴!”
也隻有他能鎮住這幫子老兄弟,他這一開口,中軍帳内頓時安靜了下來。
這時候,就聽宋獻策表情嚴肅地向李自成奏道:“殿下,雁門關失守,代州便會成爲前線,當立刻增派援軍,以保代州不失!”
本來的話,代州這個地方,剛好在雁門關之後,也能通甯武關這邊,是他們後方屯糧的好地方。甚至還想着,他們很快就能進軍大同、宣府一線,因此就連家小營都從太原遷到了代州,方便跟進。
結果沒想到,雁門關竟然被明軍重新奪了回去,一下就把代州給暴露在明軍兵鋒之下了。
糧草和家小,都是一軍之重,李自成也已經想到代州的危險,當即喝道:“張天琳,你給孤連夜出發,聽到沒有?”
張天琳這邊,本來計劃是次日一早,走一個白天就能到代州,要是昨天下午出發的話,就要半路紮營,道路又不寬敞,因此就沒走。
此時,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好在營地已經打包完成,本來也等着明日一早開拔的。于是,他二話不說,立刻領命,然後大步走了。
看到李自成的臉色很不好看的樣子,宋獻策便又安慰道:“殿下,明國官軍就算來了援軍,應該也不會多。否則奪取雁門關之時,必然出兵代州。如今代州肯定有了防備,又是重兵把守,當不會有意外!”
大同隻是一鎮之地,不可能派出全部軍隊,因此,增援甯武關的軍隊,确實應該不會太多。
李自成心中想着,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然後沉聲問道:“如此,接下來該如何打算?”
雁門關被奪去,就等于掐斷了大順軍北上的道路。如果明軍不投降,隻是硬攻的話,就會如同甯武關這邊一樣損失慘重。拼到後面,就隻有拼兵力物資的消耗了。
宋獻策聽到他的話,似乎是想過,馬上回答道:“微臣以爲,不妨和雁門關那邊的守将接觸下,看是否能招安。如若可以,一切計劃照舊。如若是和周遇吉一樣死硬,則爲我軍可出固關,從南路前往明國京師!”
李自成聽了,點點頭,臉色依舊不好看,當即拍闆,明日一早,就先開拔一半軍隊,由李過統領,先行前往代州。順便,也能減輕這邊的糧草供應。
原本計劃主力軍隊走山西,過大同、宣府再至京師,就等于掃清了以後攻打京師時明國的所有援軍可能。結果眼看着這個計劃要受挫,李自成就沒個好心情,早早便去睡了。
夜幕之下,太行山的南邊,有一支軍隊在連夜趕路,火把照耀,猶如一條長長的火龍。
而在雁門關北面,同樣有一支軍隊,因爲都是騎軍,剛剛才趕到,正準備休整。
臨時搭建的中軍大營内,崇祯皇帝就在主位,在他前面站着二十多人,爲首那人便是剛投降的周大彪。
就聽周大彪一臉嚴肅地向崇祯皇帝奏道:“個中危險,末将皆是知曉,還請陛下放心,末将定然竭盡所能,精忠報國!”
“精忠報國!”他身後的人,跟着齊聲奏道。
說完之後,他們便倒退出中軍帳,匆匆離去。
與此同時,雁門關守将朱三樂匆匆入内,向崇祯皇帝禀告道:“陛下,末将攻占了雁門關之後,并沒有派兵前出代州,隻是遵旨守住雁門關。”
邊上的周遇吉聽到,便也出列,轉身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如此或許詐城或有可能。但算時間,甯武關那邊賊軍怕是已知道雁門關被我奪回,既然代州是其糧草和家小所在,必然會連夜增援,明日之戰,時間或許很緊!”
崇祯皇帝聽了,點點頭,嚴肅地說道:“周卿所言極是,如此,立刻傳旨,騎軍休息,午夜之後便依計出發。”
周遇吉和賀贊等人一聽,立刻抱拳回應道:“末将遵旨!”
崇祯皇帝這邊,也趕緊抓緊時間休息。
但是,他忽然發現,自己怎麽都睡不着。
明天,該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戰,時間緊迫,具有一定的危險性,也不知道結果會怎麽樣?
按照周遇吉所說,代州這邊是盆地,無險可守。如果有步軍在準備充分的情況下進攻,要想攻下代州是沒問題的。
可是,自己所領的是騎軍,要想攻城,卻是很有難度。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周大彪所領的三百五十多名俘虜,不對,不叫俘虜了,是重新投軍的官軍了,能不能詐開城門了。
如果能詐開城門,拿下代州,那對李自成大軍必然是個沉重的打擊。如果不能拿下代州,那也隻是揚威了一把,士氣和軍心上有打擊,實質傷害就不好說了。
開門大吉,開門大吉,開門大吉……
崇祯皇帝心中默默地念着四字成語,終于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等到後半夜,騎軍營的将士,包括崇祯皇帝本人,都被叫醒,略微用了餐之後,其餘東西不帶,隻是全副武裝,由周遇吉的人帶路,隻是借助月光,摸黑出了雁門關,往代州方向而去。
随着時間慢慢流逝,東邊的天空終于露出了一絲魚肚白。
代州城頭上,輪值的守軍,終于都是松了口氣。
一夜平安無事,等到甯武關那邊的大軍增援,就能真正安全了!
他們打着哈欠,精神疲憊,等着接替他們輪值的軍卒過來換班。
忽然,有人用手一指西邊,大聲說道:“看,那邊有人!”
“是援軍趕回來了麽?”有人猜測着,都是轉頭看向西面。
果然,就見西邊遠處,人影幢幢,似乎是不少人,正往這邊趕來。
于是,城頭上的輪值頭目立刻喝道:“快,派人禀告三殿下。”
過了大概兩刻鍾之後,李自成的三弟李自敬趕到城頭。此時,遠處的人已經更近了,城頭上也能看得清楚了。
頓時,李自敬眉頭一皺道:“怎麽回事?”
就見那些趕過來的人,一個個都是狼狽不堪,并且根本不成建制,就仿佛是逃命一樣逃回來的一般。
隻是一看,就讓人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期待着援軍到來,結果卻是看到這一幕,不但是李自敬了,城頭上所有人都有些意外,神情也變得有些沉重。
此時,沒有人能回答李自敬的問題,好不容易等到城外那些人離得近一些了,就有人大聲喊了起來:“站住,你們是什麽人?”
三五成群往這邊趕來的這些人,在離得近了之後,都能看出他們一臉地疲憊,應該是跑了一晚上,滿頭大汗的。
爲首那人,聽到喊話,一邊繼續往城下而來,一邊大聲回應道:“完了,完了,全完了啊……”
一聽這話,城頭上的人,頓時更是心情沉重了。
看城外這些人的樣子,該不會是從甯武關那邊連夜跑回來的吧?
他們正想着嗯,那城外的人就已經在喊了:“……甯武關來援軍了,都是精銳啊,突然反攻,我們大敗,殿下都往南逃了……”
聽到這話,城頭上的人,頓時就震驚了。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甯武關那邊有二十萬人馬,怎麽可能會敗?”
“雁門關都失守了,甯武關那邊肯定也有援軍,這事兒還真不好說啊!”
“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的呢?”
“……”
李自敬聽得臉色慘白,但是還是喊道:“不可能,朝廷哪來那麽多軍隊,怎麽可能打敗我哥所領大軍!你是誰,敢來妖言惑衆,該殺!”
那人已經越來越近,站到了關前,喘着氣,仰頭說道:“三殿下,是我啊,太原的周大彪,帶您遊過太原城的那位……”
周大彪不擅打仗,卻能巴結,李自敬既然是李自成的三弟,他自然是要湊一湊的,不過很顯然,人家未必記得他。
不過好在他提醒之後,李自敬便想起來了,仔細瞧瞧一頭汗水,一臉狼狽的周大彪,還真認出來了,知道他确實是跟随他大哥的大軍去攻打甯武關的。頓時,他就信了三分,那臉色就更白了。
以前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被朝廷官軍攆着跑,可以說,心中絕對是有陰影的。也就是這兩年開始順風順水,才淡忘了以前的事情。
但是此時,聽說朝廷援軍到了,不但是奪去了雁門關,而且主力應該是在甯武關那邊,把李自成所部給打敗,按照經驗,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在李自敬想的時候,陸陸續續又有不少人跑到城下,一個個都是一臉疲憊,滿頭大汗,顯然是一夜沒睡,都用在逃命上了。沒過多久,就聚集了三百多人了。
隻見周大彪看看身後,然後轉頭向城頭上喊道:“三殿下,行行好,開個門!”
李自敬既然已經認出來人,又沒看到有朝廷追兵,便下令道:“放他們進來,帶周大彪來見孤!”
他打算問問更多的細節,決定是死守代州還是放棄代州南逃。
城頭上的人見李自敬認識那人,便沒有多說什麽,當即開門,把狼狽逃回來的人給放進了城裏。
正在這時,李自成的媳婦高氏聞訊,已經匆匆趕了過來,看到一群殘兵敗将放進了城門,便連忙問什麽情況。
李自敬聽了,連忙回答道:“朝廷增援的官軍在甯武關那邊打敗了大哥,他們說大哥南逃了,嫂子,我們怎麽辦?”
自從出了高傑給李自成戴綠帽的事情之後,後勤這邊,李自成不放心其他任何外姓将領,就讓他弟和他媳婦守着後勤。
高氏一聽,頓時大驚,擡頭看看城外,然後又低頭看看大部分已經進城了的逃卒。不知道爲什麽,她的眉頭皺成了一團,似乎是在想什麽事情。
李自敬見了,有些奇怪,便問道:“嫂子,咋了?”
聽聽到高氏回答,他便又開口說道:“要是嫂子還有什麽地方不清楚的,我叫那周大彪上來說說。”
聽到他的話,高氏忽然斷然說道:“來啊,把他們都抓起來,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城頭上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她爲什麽下了這個命令。
但是高氏帶來的人,卻隻是聽高氏的,壓根沒有質疑,立刻擁下了城頭。
等到這時候,高氏才轉頭看向李自敬,冷笑着喝道:“甯武關那邊真要大敗,不會是他們這些步卒先逃回來,多少總有一些騎軍。再退一步說,就算伱哥南逃,也肯定會通知我們,而不會棄之不顧!”
畢竟李自成那邊有二十來萬人馬,就算敗,也有一定的反應時間。代州是糧草和家小營所在,豈會壓根不管就顧着自己南逃!
有步卒能逃過來,說明朝廷官軍沒有截斷道路,那也不可能隻有步卒逃回來。因此,她斷定,其中必然有問題。
但是,李自敬卻是想不明白,當即問道:“我認得那爲首之人,确實是跟着大哥在甯武關那邊的。”
對此,高氏同樣想不明白,不過她态度還是很堅決地說道:“雖然我也對此有疑惑,不過謹慎一些總是對的,不反抗,便不會被殺。”
他們在說話間,城下便傳來了喧嘩聲,有大聲吆喝聲,也有大聲反問喊冤聲。
甚至之後,還傳來了刀槍碰撞聲和受傷喊叫聲。
沒一會的功夫,這些聲音便都消停了下來。有人上城頭,向高氏禀告道:“有人反抗,殺了三個!”
高氏聽了,看了李自敬一眼,然後便在手下人的簇擁下,下了城頭。
李自敬見此,便也跟着下了城頭。
就見城門裏側,兩百多人都下了兵刃,全部被全副武裝的軍卒圍了一圈。有三個人躺地上不見動彈,唯有鮮血在流。
周大彪沒事,一見高氏和李自敬走下城頭,便大聲喊冤道:“我們好不容易逃回來,爲什麽要殺我們,我們有什麽罪?”
李自敬聽了,有點不知道怎麽說,但是高氏卻淡淡喝問道:“既無罪,爲何反抗?”
周大彪看看死去的三個兄弟,然後擡頭看向高氏,連忙辯解道:“剛逃回來,心都是慌的,突然之間對我們動刀槍,誰心裏不更慌?”
他說完之後,看到高氏神情不變,但是李自敬的臉色似乎有點變化,他便又高喊道:“三殿下是認識小人的,我們好心逃回來報信,結果卻被如此對待,兄弟們不服!”
“對,不服!”
“我們不服!”
“……”
其他人聽了,紛紛跟着吆喝起來,都是一臉地憤慨。
高氏看着他們,忽然冷笑一聲道:“你叫周大彪是吧,你的家小該是在城中,來人,帶他家小!”
周大彪一聽,頓時臉色一變。
李自敬看了高氏一眼,開口問道:“爲什麽隻有你們逃回來了,其他人呢?老營的兄弟爲什麽都沒有?”
周大彪一聽,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小人就駐守在東邊,所以逃得快些,至于其他,小人怎麽知道?我知道了,就因爲我們不是老營兄弟,所以做什麽事情都被懷疑?”
聽到他這話,其他人也紛紛鼓噪起來。不過他們都隻是附和,而不是像周大彪這樣說話質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