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卿仿佛沒看到柳肅殺人的眼睛,插心窩子地問柳肅喜歡嗎?
“在這柳家堡,我一言可以定你生死,你不怕死嗎?”柳肅反問道。
“呵呵,不敢瞞柳家主,在下确是不怕死,不過家主的管家,似乎很怕死?”方正卿好像嫌柳肅火不夠大,故意風輕雲淡地挑火說。
“很好!”柳肅盯着方正卿,“來人,把他給我拉下去!”吩咐站在一旁的護衛。
“是,家主。”侍衛控制住方正卿,然後習以爲常地問道:
“敢問家主,是要把此人亂棍打死還是下水牢慢慢折磨……”
“拉下去,給他酒肉!等他吃完之後給我扔出去。”柳肅不情願地說。雖然很想把眼前這個侃侃而談的方正卿打殺掉,但他還是按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
因爲探子回報了自己管家在沈青君那邊受到的待遇,而且柳管家也被沈青君“送”到了城堡之下。
他堂堂一個大家主,不能比沈青君年輕女子氣量還小!而且沈青君都沒有被他激怒做出什麽失智之事,他不可能讓年紀比自己小幾輪的晚輩比下去了。
“啊,給酒給肉之後扔出去?”護衛震驚,他家家主氣瘋了?說錯話了?
柳家在武威郡作威作福的一百多年裏,侍衛已經形成了凡是忤逆家主的人都不得好死的思維定勢。
“對,給酒給肉之後馬上把他給我送出去!”柳肅再次說,語氣已經不耐煩。
“是,家主。”侍衛趕緊領命,不敢再問!
“多謝柳家主款到。”方正卿在被拉下去之前還行了一個禮,不能失了自己使者的風度不是……
轉過身的他嘴角發笑,他知道自己賭赢了!
其實他到沈青君身邊之後,就一直在尋求表現的機會,作爲一個新降之人,還是山賊出身,必須要有功勞才能在主公和同僚面前立足才行!
他投降到沈青君麾下,也是渴望出人頭地的!因此一直小心地尋求立功的機會,這不今天就被他抓住機會了……
其實他這段日子也分析過柳肅的性格,認爲此人是也算半個枭雄,雖然隻算半個,
但也應該有枭雄心性,何爲枭雄心性,就是即便他氣量狹小,但在外人面前也能忍善裝!
不會因爲幾句惡語或者物品就不要聲名地殺人!或者說光明正大地殺人!這才是他自願來出使的原因!
雖然之前是山賊,但他可是一個會動腦、會權衡的山賊,不然早就被其他人滅掉了,哪能做大到需要沈青君帶着大軍來剿滅的程度。
……
“蘇兒,你爲我書信一封給北宮王,請他來援……我隻要他肯來,我嗎柳家當送他一萬匹戰馬,兩百石糧食爲報酬……”對比上次的柳肅開出了更大的條件,
“而且戰馬糧食這些我柳家可以在事前先送給他,并且允許我們在出兵途中劫掠地方,同時事成之後,我柳家與他平分武威……”
方正卿被拉下去之後,知道激怒計劃失敗,激不了沈青君出兵的柳肅終于決定下大力氣請外援。
“父親?這……我柳家給出的是不是太多了?平分武威?我柳家辛辛苦苦幾代人才打下的地盤,憑什麽要分出去,我們給出的條件是不是太大太優越了?”
柳蘇被父親的大手筆震驚了,不解地問柳肅!
“依孩兒看,最多允許他們縱兵劫掠一下村莊也就夠了。”
柳蘇是支持羌人劫掠地方的,在柳蘇看來,羌人劫掠村莊,最多也就搶點浮财、人口,最重要的土地卻是搬不走的,這樣人沒了,留下的土地正好由自家接手,豈不妙哉?
柳家得了土地還不會有罵名,至于那些在劫掠中被殺或者被搶去當奴隸的人,就不在他考慮之中了。
柳家這百多年來,也是靠着和羌人的‘默契’才能坐擁武威九成的地産……他這個少家主,做這些也是熟稔得很。
“蘇兒,不要在意這些給出的東西,隻要我柳家還在,糧食和馬兒不用一年就都能從羌人手中賺回來……”
對了,柳家還壟斷了北邊和羌人和胡人的交易往來,每一筆交易都是暴利,其中食鹽最爲暴利,羌人不産鹽,但鹽都是人畜必須的!不吃鹽,任何牲畜都沒力氣。
随機柳肅意味深長地說道:“至于平分武威,爲父不過說說而已,統治地盤那得靠實力,羌人沒有那能力,即使我柳家給出去又如何?得到最後還不是回吐出來!武威還不是全部歸我柳家,丢不了半點的。”
“父親英明!”
……
沈青君和柳肅雙方各自送禮之後,都試探出對方不是能輕易被激怒之人,因此戰事又回到了原點,僵持了下來,各自都出外招,希望用外招取勝!
柳家寫信給羌人求援暫不說,這期間沈青君也給黃功下了命令,命他加大了對黃沙谷士兵的誘降。
黃功接到沈青君的命令之後,挑選了幾十個聲大氣沉的士兵,不間斷地在外面大聲呼喊投降的好處——
軍官投降,既往不咎,保留原官職錄用,并且看官職大小賞田兩百畝到五百畝不等……
小兵投降,一律賞錢二十貫,田五畝!願意留在軍中效力的,給予正卒待遇,不願意的,發還回家!
不得不說,沈青君開出的這個賞格無論是對黃沙谷中的軍官還是小兵來說,都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而且她作爲武威郡公,有能力實現她的許諾不說,毀約的可能性還很小,再加上谷内越來越惡劣的環境,也真引誘到一些投降的人!無論是軍官還是小兵……
可惜被誘降之人行事不密,在起事前被柳絕發現并及時鎮壓下去了,柳絕這個柳肅的義弟,大概率是柳家的鐵忠,沈青君都沒起過勸降的心思,因爲這種人基本勸降不了。
就算柳絕是個見利忘義之徒,可沒有巨大豐厚的條件絕對說不動柳絕半點,
而且即便開出了豐厚的條件,沈青君也保證自己絕對會過河拆橋,與其過後毀諾,不如一開始就不許諾。
事實證明柳絕果然是柳家死忠,事後他親自帶着親信堵住谷口,又命士兵開鑿山崖,爬上谷頂把人畜糞便往外倒。
因爲山谷裏有一小段坡不是那麽陡,借助工具挖幾個下腳的地方還是勉強能爬上山頂,但谷外地勢處處險峻,黃功卻是阻止不得……
當然山谷中的緩坡也隻有那麽一小截,所有哪怕每時每刻都有人爬上去倒糞便,依然趕不上谷中人馬的産出,不過這樣做雖然杯水車薪,但好歹緩解了一下人糞共存的局面。
柳絕又下令每天都殺一定的馬兒食肉,即作爲軍糧補充谷中的糧食,又減少了山谷不少的産出壓力,種種舉措下來,看樣子還能撐上個把月!
“哎。”沈青君拿着黃功的奏報,皺眉歎息!随即又展眉贊道:
“這柳絕不愧是柳肅能放心地讓他暗中練兵掌兵之人人,能力的忠誠都沒得說,比他那個叫柳鳴的義兄弟好上太多了!”
‘可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呀!我欲取巧速勝,卻是不能了!’沈青君想道。
黃沙谷和柳家堡這裏眼看短時間都沒有進展,她在考慮是否退兵或者強攻一波……
當然這個強攻就不是硬攻柳家堡了,而是柳家控制的其他鄉縣,因爲一開始她用的就是直搗黃龍的方法,其他縣是沒有去搭理的。
攻打柳家控制下的縣城這樣做好處是既可以削弱一下柳家的實力,又可以爲自己回血一波……
壞處嘛?可能會有點不好的名聲以及會受到很多人的抵制!
作爲一地主君公然領兵攻打治下縣城,劫掠治下百姓,名聲多半也好不到哪裏去,
雖然那些縣城都不受她控制,但也名義上屬于她,而且她打下縣城後也隻準備搶柳家産業或者和柳家相關人的産業!
但謠言是不管這些的……主君雖然手握大軍,但不能刀鋒向内呀!不然會讓其他人驚恐的……
其實如果柳家養私兵這事沒暴出來,使其不僅反心昭昭,而且反迹也昭昭……
否則她敢保證,沒這件事她就出兵伐柳,罵她的人絕對會如山似海!明裏暗中抵制她的人也不會少!
而這些人裏面,絕對還包括一些她的家臣、被柳家欺壓的一些武威大戶以及大魏許多的世家,這也是她出兵前還需要費勁巴拉地确立自己發動戰争正義性的原因。
皇帝殺人抄家都需要理由和借口,柳家想要兼并土地都還需要羌人打手,何況她呢?她打柳家也要理由呀!
當然如果沒發現柳家養私兵這件事,她或許也不會那麽快出兵!
退兵她不甘心呀!畢竟以後可能就沒有好借口出兵治柳家了,因爲大魏政治規矩一事不二罰!
就算她現在沒有懲治完柳家就回去,在世人眼中,柳家養私兵這件事也就揭過去了,柳家也會發動一切手段洗掉這件事。
甚至轉黑爲白,說黃沙谷的人馬是她爲了出兵找的借口,誣陷所爲,她也不會感到驚訝,
政治這種東西,翻雲覆雨、颠倒黑白、指鹿爲馬太常見了!
打蛇無法一棍子打死,蛇就會随棍上……
因此可以說邵武帝提前一個季度舉行立太子大典,完全打亂了她大好的攻殲計劃!
雖然此戰之後她也可以以武威城爲中心,控制柳家老巢天水縣以西的一半的鄉縣,做到和柳家一東一西平分武威,不對還應該加上北邊的羌人,應該是三方勢力三分武威……
不算一無所獲!
但明明可以盡全功,除掉柳家獲得除羌人控制的所有先賢,偏偏因爲其他願意半途而廢,她不甘心呀!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戰事似乎有了轉機?
“主公,我們抓到了一夥羌人,疑似柳家請的羌人援軍頭領,請問主公如何處置?”沈嚴走進帥賬,禀告道。
“柳家請來的羌人援軍?關押在哪裏?我去瞧瞧吧!”戰事沒有進展,心頭煩悶的沈青君正想走走,就聽到沈嚴來報,便起意去看看。
“這個羌人頭領,是被卿在哪裏發現的。”沈青君出帳篷時問了一嘴:
“以前這些事卿都是處理之後再上報于我,這次來詢問我處理意見,是因爲抓到的這個羌人身份特殊?”她邊走邊猜測道。
“主公明鑒,正是如此!此人是我二十裏外的山中抓到的,但早在幾天前,我們就一直在關注他了,爲了抓他我們已經準備了四五天了!”
“哦?細言。”聽沈嚴這般說,她也來了興趣。
“是,其實最先發現異樣的是我安置在靈武城的探子。”靈武城就是羌人控制下的一個大城,慕容武功屯駐在汝南縣,就是爲了防備羌人。
“五天前,臣安插在靈武城的探子發現靈武城的羌人們好像在迎接一個‘大人物’,便對其上了心。”
“本來那探子還以爲是羌人要對慕容将軍駐紮的汝南縣城動手,才派來了什麽頭領來指揮督戰,還悄悄給慕容将軍示了警。”
“結果沒想到,那夥人隻在靈武城待了一天,便悄悄地裝作商隊半夜出城了。還好我的人盯得緊,不然就會被他們給瞞過去了……”
“他們不扮做商隊還好,如此一來,臣之屬下大覺有異,也是安排人一路悄悄跟蹤,發現這夥人一直往天水縣這邊趕路,這才上報了我!”
“臣也覺得這夥人身上必有蹊跷,經過一番安排後,一處山谷中抓住了這夥人。”
“剛開始發現自己被包圍的時候,他們還激烈反抗,因爲身上藏甲,但發現自己已經被重重包圍之後,而且我們還帶了弓弩之後,領頭的那個年輕人很惜命,幹脆地降了。”
“臣把這夥人帶到營中,還沒開始用刑,爲首的那個惜命的年輕人是個軟骨頭,隻是見到自己被帶入了軍營。”
“臣都沒來得及用刑,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再無逃脫的可能,他就吓得像倒豆子一樣什麽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