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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止不住的往前行駛,外面的風景倏來忽往。
高山還沒來得及看清,景色就已逝去。
回想起來,自從她踏上故鄉的土地以來,這是她不知道第幾次感到不安。
她再次體會到身邊有個,一直呆在她身邊,愛着她,保護她的夥伴是多麽重要。
從他那不健碩,也不矮小的身體中散發出的默默地喜歡和保護感,給予了高山莫大的安心。
現在和高山一起逃離的是以前一直和她組隊搭檔的龍,作爲護衛,龍算不上稱職。因爲他不是防禦類型的咒術師,而是攻擊類型的咒術師,但逃亡的路上,身邊有個值得信任的人,總是能讓人安心一點。
他們現在爲了退避而離開“盜途”隐秘據點,搭上了這輛遠離千葉,去往京都的列車——這和高山原本的計劃不符。
在她原本的計劃中——
她有的知識,洋子也有一份。她自然能想到,洋子會用隻會使用魂線相連(Soul connected)來追蹤她。
所以她和“首領”、“龍”、“牛力”逃離廢棄建築後,立馬來到“盜途”隐秘據點,啓動原本就留在那裏的後手,布置陷阱。
準備反伏擊眠目道佐、溪西希子他們。
隻是沒想到,他們等了一小時後,魂線相連(Soul connected)卻還沒有啓動。
這讓高山實在想不通,以眠目道佐他們的隊伍中有禦榆栗這個吸運氣的豬隊友,怎麽會做出如此明智的選擇?
高山很無奈。
“首領”則當機立斷,立馬改變計劃,把隊伍分成兩隊,分散離開。因爲他知道遲則生變,而且他們等的越久,來支援的東京異檢特搜部也會越多,它們也會變成甕中捉鼈裏面的鼈。
在首領的計劃中,獲得靈盒秘咒的他們,高山已經成爲棄子,讓她單獨一隊,引走東京異檢特搜部。
隻不過在龍堅決反對之下,最後變成兩兩組。
在列車裏靜靜坐着的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對話。的确,高山本就不是喜歡閑聊的類型,再加上此時的局勢,他們也實在沒有心情聊天。
但是沉默無言對龍來說實在有些煩躁。
腦中升起一些雜亂的念頭。
先開口說話,她會回應吧?要說什麽呢?
謝謝你爲了有我,而去阻擊石藤一郎?
你這身體舒服嗎?
你沒事吧?
你還好吧?
……
想說的話太多,鼓起勇氣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龍隻能有些煩躁的沉默着。
想問的事情多得像路邊的路燈一樣,重新相遇、她的外表的改變、想和她聊共同度過時光的回憶、想道歉自己的魯莽,想詢問她的狀态,無論什麽都想和她一起聊,但無論先詢問哪個,龍都感到躊躇,一時難以開口。
在龍煩惱怎麽開口時.沉默的氛圍繼續持續着。盡管氣氛如果剛才一樣,但高山卻還是能察覺到“龍”的狀态。
果然是一個我不擅長應付的小鬼性格。
這時候還想有的沒的,這時候還畏畏縮縮……
在低着頭深深歎氣時,高山的腦中閃現出紅色的警報。
!!!
龍頓時一臉緊張地望向突然全身僵硬,昏迷過去的高山望去。
“怎麽了,洋子?”
别叫我洋子,我叫高山!高山心中默想一句,然後靈魂沉浸在雪系明月的心靈境中。
急速的列車中。
雪系明月突然張開雙眼,驚訝地看着四周的環境,茫然道:“我這是在哪裏?我不是……”
見到雪系明月此時的模樣,龍頓時想起高山對他的囑咐。
“ηιηζζνλλ(沉睡)。”
龍打了個響指對雪系明月下了個沉睡咒術。
剛醒過來的雪系明月兩眼一翻,又昏睡了過去。
随後龍動作迅速地把‘常人務見’(Invisible)紙符貼在自己和雪見明月的身上,然後在衆人的無視下,扛起雪系明月走向衛生間。
反鎖了門之後,龍先在門上施展一道咒術。
然後咒力湧動,他和雪系明月周圍頓時火焰纏繞,他手指微微一動,用火咒力把衛生間裏的牆壁融化出一個大洞,頓時狂風習習。
他們身上的火焰也随風狂舞着,龍直接扛着雪系明月從時速400km的列車上躍了下去。
幾分鍾之後。
轟~
被施展咒術的衛生門,橙光一閃,猛烈的爆炸起來,飛舞的火焰和恐怖的風壓随即向列車内狂襲而去,迫使列車裏發生大暴亂。
與此同時。
某輛盜來的紅色汽車上。
“這是預料之内的事态。”雪系明月微微睜開眼,嘴裏傳出高山冷靜地聲音。
“此次過後,一小時内我們會很安全的。魂線相連(Soul connected)需要一小時後才能發動。那麽迂回撤離吧,從這裏朝北邊先去次良縣,再迂回到立木縣。”
龍聞言點點頭,雙手向右猛打方向盤,根本不顧道路的行駛規則,變更道路。
汽車在馬路上飛速行駛一會,速度卻漸漸的慢了下來。
汽車裏,龍和高山面色沉重。
早在剛才,他們就在千裏眼咒術下看到,一座亮着燈光的高樓之上,有人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們。
那人身穿漆黑的行動服,有着充滿威壓感的健碩肌肉。
平頭和嚴肅的模樣與“盜途”收集到的資料上照片,分毫不差。
他就是石藤一郎。
比起這個,讓龍更加驚訝的,是高山的表情。
無論何時都是面無表情、讓人以爲她無視一切情感,冷漠的女人。
本以爲她一定連心中都像冰一樣,沒有感情到底的……
龍現在是第一次看到的高山這樣的表情——交錯着凝重、焦躁、憤怒。
但從這裏可以窺探到的,這是和害怕完全不同的感覺。她所恐懼的應該是石藤一郎這個人物,以及厭煩計劃一而再,再而三出現變故的事态吧。
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龍領悟到了。雖然這時候想這些,很莫名其妙、很唐突,但是龍卻明白了高山洋子這名女性,并不是無口的冷漠女人。
“洋子,沒有關系的,我會保護你的你。”龍露出燦爛的笑容。“畢竟五行之中,火可是生土的。”
“我可是他老子!”
說着,龍下車了,他來到車前。
渾身擴散而出的火焰越來越劇烈,空間中泛起了熾烈的火光,周圍的溫度也開始快速上升。
聽到龍的話,高山微微輕咬嘴唇,眉頭仍然緊皺着,她當然知道石藤一郎不一定能攔住他們。
“石藤一郎出現在這裏,說明還有追兵,且還有很多……”
“沒關系,你先走,不是有一小時的空閑期嗎?足夠你走了。”
龍笑着說道,他周圍的火焰已經扭曲視覺,高山隻能看見一道橙色的火牆。
抵擋在石藤一郎和她之間。
“不管怎麽樣,你要活着!”
高山的身子側到一旁,坐到駕駛座上。
發動機汽車,迅速遠離這片戰場,向遠處逃亡。
這簡短的對話,讓她知道龍的決心,便沒有浪費時間。
嘭嘭嘭嘭嘭!!
在火牆抵擋視覺的作用之下,龍拔出腰間的槍,瞬間射空所有子彈,子彈從面前的火焰裏忽然極射出來。
凜!
石藤一郎沖刺的身形,瞬間扭轉,躲避偷襲而來的子彈。與此同時,他猛地一掌探出、握緊。
嘭!!
土咒力通過共鳴操控龍周圍的地面,龍所在的地面猛地竄出一隻五米左右的大型土掌,連同周圍的空氣也一起一瞬間被大土掌緊握在手中,周圍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氣浪和沙塵。
龍雙眼微眯,在千鈞一發之際,跳離了土掌的緊握範圍,同時火紅的手掌同樣猛地擊出,兩掌間像是纏繞着兩條火色長龍,火色長龍飛出,在吸取周圍的火炎,從小變大,化成火焰長龍撞擊向石藤一郎。
石藤一郎見火龍襲來,手掌猛拍地面,面前地上猛地升起一道土牆。
轟隆~
刺眼的火光和強烈的氣流在土牆上震蕩着,遭到炸裂攻擊的那一面的土牆,震動着刷刷地朝地下掉落着沙塵和細小的碎石,整個土牆就像是要被炸碎了一般。
石藤一郎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手臂一揮,土咒力再次向周圍猛烈的擴散。
龍瞳孔一縮,這一刻,他清晰的感覺到伴随着兩人這次強烈的碰撞,周圍的火咒力巨減。
又在石藤一郎的操控下,他周身的火咒力幾乎全部被土咒力傾軋、撲滅,石藤一郎居然借此在他身邊塑造了一定範圍的“火咒力真空”。
嗖!嗖!嗖!
石藤一郎的身形一動,站立在土牆之上,居高臨下地觀察戰場。
念頭連動,強大的土咒力共鳴周圍的土咒力,不斷控制着龍身周的土咒力,持續向龍射去一道道土刃。
并且,他的攻擊的角度極其刁鑽,節奏十分古怪,一刃一刃之間,根本不是正常的章法,他似乎在根據龍的運行軌迹和躲避方式,配合土刃刺出,來打亂龍的節奏,讓龍手忙腳亂,根本招架不住。
這是石藤一郎的得意咒術。
全名叫做土道土驅刃閃。
它的核心奧義與咒術師施展咒術基本要素有關,把環境塑造成我強敵弱,讓敵人的咒術變弱,以自身最強的力量打擊敵人最弱的力量。
其中施展咒術的關鍵要素,被統稱爲“三素”。這三個要素分别是咒力、熟練度、環境。
咒力是咒術師最基礎的本源咒力,是咒術師本身施展咒術的源頭。
熟練度是幫助咒術師施展咒術成功,以及施展咒術完成的時間。
環境則相當于咒術師的外置咒力。
能夠讓咒術師控制外界的咒力,續而施展更強大的咒術,以及共鳴外界同屬性的咒力,從而控制外界咒力化型,做出種種不可思議的攻擊。
土道土驅刃閃,就是想辦法創造自身适應的“土環境”,并且盡最大可能破壞對手的“環境”,以此在戰鬥之中取得絕對的優勢,進而戰勝對手的咒術。
而現代都市,最多的環境剛好是土。
這也是石藤一郎實力遠超其他隊長的原因之一。
還有就是,石藤一郎具備極其敏銳的洞察力,以及20年來的職業生涯,讓他具備了極其可怕的戰鬥經驗。
他可以通過對手的表情、攻擊節奏、神态、咒力變化等等因素,能夠分毫不差的判斷出對手的想法、攻擊手段,并借由自身千錘百煉的技藝和博學的知識,予以還擊。
當然,人爲制造的咒力稀薄的類環境,咒術師的強者實際上并不是十分懼怕。
因爲強者級别的存在,外界咒術至多讓他們錦上添花,減少本身本源咒力的使用而已,他們的本源咒力,已經能讓他們施展很多強大咒術,且外界的咒力已經不能增強他們的咒術了。
但是,不懼怕這點的前提,是咒力用完之前能殺掉對手,不陷入持久戰。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兩軍交戰,軍隊實力相當、人數相當、指揮官相當、這時最重要的往往是糧草。
而咒力就是那個糧草。
此時,龍相當于一隻圍城的軍隊,沒了糧草補給。
在石藤一郎刁鑽詭異的攻擊下,就算龍這樣強者也隻能被動的閃躲,在配合真空的火咒力環境,石藤一郎在最大限度的消耗龍的本源咒力。
嗖!嗖嗖!!
土忍急飛,身影交錯,周圍的環境被石藤一郎實時控制着。
龍連連閃躲,但又得時時出手,牽制住石藤一郎,不讓他有任何機會去追擊高山。
當然,這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兩人才短短交鋒十幾秒,一分鍾不到,龍就遍體鱗傷,心中更是産生一種極其難受的感覺。
一點點減少的本源咒力,在加上不知從何處射來的詭異土刃,讓他感受到了一股輕微的窒息感。
土咒力……東京異檢特搜部三隊長……東京異檢特搜部明面上最強者之一……石藤一郎。
不愧是稱爲“難以逾越之高牆”的男人。
沒有咒術師,能夠與這個男人正面交鋒超過三分鍾的時間,哪怕是咒術師中的強者,隻要被他糾纏超過三分鍾,就會陷入絕對的劣勢。
到了那個時候,缺少了咒力,攻擊節奏徹底紊亂的強者隻有兩條路能走,被石藤一郎徹底擊敗,或者,搏命逃走。
要想戰勝他,就隻能在最初交手的期間,在他剛牽引咒力,土道土驅刃閃還沒有塑造好環境的時候——
以絕對的力量将他擊敗,或者以他追之不及的速度逃跑,否則之後就會徹底落入他的節奏之中!
可惜選擇留下的龍,兩者都做不到。
這一刻,龍也将石藤一郎的信息和之前“首領”給他的資料對上了,也真實明白面前之人的可怕。
龍知道,再這樣下去,他也必然和資料中描述的一樣,無法在此人的手下撐過三分鍾、不!甚至兩分鍾都不行。
““火男”投降吧!這次追捕你們的有兩個隊,就算我不去追……“黑鴉”也跑不掉。”
在激烈的躲避土刃中,龍看到石藤一郎的嘴唇上下動了動,然後耳邊傳來石藤一郎清晰的聲音,他知道石藤一郎這是在挑撥自己的情緒,在攻心。
但龍還是有些忍不住心驚,因爲周圍不是火焰就是沙塵,石藤一郎聲音能傳播的如此清晰,必然是用了咒力。
自己此時如此艱難的抵擋,而他卻有閑心使用咒力傳音……
不能在這樣下去!
環境……不能在身處這樣被動的環境,隻要破壞這個環境,我就能夠化被動爲主動!
龍眼中火芒閃爍。
要想破壞環境,最好的方法,就是就是用更強的力量直接改造環境!
忽然,龍閉上了雙眼。
他周身的火焰微微欲息,而後他周圍所有的火焰熄滅,咒力快速收斂至體内,而後爆發出更耀眼,更熾熱的火焰。
—三昧真火印—
火德燒煉功,三氣入丹光。
真火焚原體,舍利入甕中。
龍心中默念咒語,右手作手印在小腹部位下丹田前靠攏,指尖朝下,懸空。
下一刻,他身上的咒力似乎得到虛空回應,手臂上、前胸、後背、震開的咒門嗡嗡作響。渾身也仿佛變成了汽油,澆灌着火焰,不斷地燃燒着。
這種狀态,實際上是一種搏命手段,用精氣神強行連接虛空開起咒門,加強咒力的威力。
龍周身火焰熊熊燃燒,急射而來的土刃還沒有接觸到他的身體,就被高溫瞬間融化在空中,化成黑色的粉末。
龍此時使用這種舍生咒術,頭腦越發清醒,咒力也越加的運用自如。但他知道這隻是幻覺,回光返照而已。
龍沒有放棄自己的計劃,盲目的以爲自己現在很強大,可以與石藤一郎争鋒。
他從容不迫地接着念道。
—火府鄧君咒—
“三炁威精,總領雷兵。”
“攝伏鬼祟,變化通靈。”
“飛火萬裏,起霧驅雲。”
“上帝敕命,斬滅鬼神。”
“急急如律令!”
下一刻,他所處的地方燃起熊熊烈火,就像當初他對付川崎健次郎一樣。
石藤一郎感受到了龍身上的變化,瞳孔猛地一縮,施展土道土驅刃閃之後,他對周圍環境咒力有着最大的感知力。
如今龍身上的火咒力活躍異常,周圍的環境也因此而改變,大量的土咒力被驅逐、傾軋、撲滅!
此時的火咒力,居然如此的茂盛!?
剛才他念的是道咒?
“火男”是東土強者?
這是什麽特殊的道術?
東土什麽時候出了這樣的一個高手?
石藤一郎無法将眼前的龍與情報中的任何一個東土道師相匹配。
“盜途”難道和東土有關?
呼!!
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破空聲打斷了石藤一郎思考。
利用搏命狀态的契機,龍成功施展了他得意的道術——火府鄧君咒!
熊熊烈火像有生命一般,以龍爲中心,彙聚成一個頭戴王冠,手握着烈焰聚成的巨大炎刃的人形烈焰。
人形烈焰随着龍的砍伐動作,巨大炎刃極速向石藤一郎砍伐,
熾烈的火光劃破空間,扭曲空氣。
看到火焰君皇砍伐而來的巨大炎刃,石藤一郎臉色頓時劇變,對這樣的狀況,他根本躲避不及。
土道土之盾!
石藤一郎猛地爆喝一聲,土咒力凝聚在了掌中,大量的空氣、塵埃被其土咒力共鳴牽引,随後在他身前彙聚成一個半身大小的土氣牆。
石藤一郎雙臂一檔,土氣牆迎向火焰君皇斬來的巨大炎刃,兩者猛地碰撞在一起。
轟隆!!!
震耳欲聾的響聲在這片空間裏傳來,空氣和塵埃壓縮之後撞擊炸裂,又被烈炎的高溫灼燒,加劇膨脹,在這兩者相互作用下,讓這碰撞爆發出的威力堪比大炮轟擊、炸彈爆炸。
幸好這是在馬路上這種寬闊的環境,讓這場爆炸的沖擊力衰減到最低。
但這場爆炸居然還是震碎了大半路燈,路燈的玻璃“砰砰砰”的炸裂。
燈光頓時熄滅大片。
周圍也陷入一片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