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百姓們拍着胸口松了口氣,一時間議論開了,指指點點,宛若菜市場。
祝修遠抿了抿嘴。
盯着前面一丈開外的夏舞,隻見她一手捏着那張紙,皺皺巴巴的展開了,還迎風飄揚。另一手則繞了繞頭,一臉的不可思議。
當然,還有一丢丢的……尴尬。
祝修遠苦笑一聲,暗道:“幸好剛才我沒有提醒夏舞小心,不然就鬧笑話了!”
他搖了搖頭,腳步往前一跨,準備瞧一瞧那紙上所寫的内容。
可是前面的董淑貞,竟還保持兩手張開,将他護在身後的姿勢未變。
祝修遠一步跨出,就輕輕撞在董淑貞的胳膊上。
“娘子,放松些,沒事呢,那隻不過一張紙而已!”祝修遠輕輕一拍她。
“哦……”
董淑貞把手收回,一臉疑惑加茫然。
祝修遠越過她走了兩步路後。
董淑貞猛然反應過來,緊走兩步上前,拽緊祝修遠一手,一臉警惕的盯着夏舞手上皺巴巴的紙張。
祝修遠搖了搖頭,也不去理會她,快步走了過去。
“給我吧!”祝修遠伸手。
“哦,姑爺!”夏舞撓着頭将紙張奉上。
祝修遠伸手去接。
他忽然瞥到,旁邊的董淑貞頓時緊張,兩隻大眼溜圓,死死盯着那張紙,似乎那張紙忽然變成暗器的話,她就好立即搶救夫君……
祝修遠笑着搖了搖頭。
一手接過皺巴巴的紙,一手摸了摸董淑貞的腦袋。
“唔……”
董淑貞瞬間迷糊,仰頭,盯着祝修遠那手……
不過很快,董淑貞回神,不去管在她腦袋上亂摸的大手,而是側頭過去,盯着那張皺巴巴的紙,且看上面寫了些什麽。
那紙上寥寥數筆,隻有幾個字——
“東南五州将反,速回!”
筆迹略爲稚嫩,看樣子似乎出自某人的左手。
董淑貞看罷這幾個字,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麽跟什麽啊,沒頭沒尾的,糊裏糊塗。
什麽東南五州,又什麽将反,還有速回又是怎麽回事?
不過,董淑貞明顯感覺到,那隻在她腦袋上亂摸的大手,忽然就停了下來,不動了,隻輕輕搭在上面。
緊接着,那隻大手就撤了回去——
祝修遠兩手一起捏着皺巴巴的紙,拉得繃直。
董淑貞迷糊,溜圓的大眼一轉,已瞧見自家夫君那副凝眉與沉思的模樣。
“夫君,這上面說的什麽啊?”
“沒什麽!”祝修遠回神,左右看了眼,淡定說道:“娘子,我們今天就啓程,準備回京吧!”
“啊?!”
“對了,言大山回來了嗎?”
“恩公,恩公,屬下回來了!”
“怎麽樣,追到人了嗎?”
“恩公……屬下無能,沒有追到,那人顯然早有準備,一旦混入人群就消失得無隐無蹤。”
“罷了!”
祝修遠掃視一遍衆人,面色略凝重,“先回福義井作坊再說!”
當即,衆人快速趕回福義井作坊。
途中,祝修遠已命言大山去準備啓程事宜。
祝修遠則直接去找李繼業和李卿奴兄妹。
兩兄妹正在忙。
他倆親自監督鹽井作坊的夥計們,看着數之不盡的花鹽産出,白花花一片,他們兩兄妹全都樂開了花——
此乃福澤子孫後代的壯舉!
他們梁國也将因此而更加強大!
李繼業和李卿奴身爲梁國乾王和公主,心裏非常高興,整天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
直至祝修遠找到他們。
并說了今天就将啓程回京的事。
“祝兄莫急啊,雖然鹽井之事已經完妥,但祝兄你好不容易來我梁國一趟,不遊玩個十七八日怎麽能行……”
“師兄,别急着回去吧,我還想邀請師兄到長安城中遊玩一番呢!”
“祝兄……”
“師兄……”
李繼業和李卿奴滔滔不絕,左右簇擁着祝修遠,太熱情了。
若是平常,祝修遠鐵定頂不住他們的熱情,從而留下來。
可是這次真不行。
沒辦法,祝修遠隻得實話實說,隐晦的點明,他的精鹽之策一旦推出,勢必導緻某些既得利益團體發瘋……
李繼業和李卿奴都不是笨人。
他們一聽,頓時明了。
兩兄妹對視一眼,然後一起看着祝修遠:“祝兄,既然如此……我們也就不留你了,不過祝兄,我還是那句話,若祝兄要來我梁國,隻需一封書信,我就算冒着挑起兩國戰端的風險,也要将祝兄接來!”
“多謝李兄好意!”祝修遠拜道。
“師兄,等你和貞兒妹妹下次再來梁國,我一定要帶你們好好的逛一逛長安城!”李卿奴接着說道。
“好,那就有勞公主殿下了,以後定來叨擾!”祝修遠笑道。
事不宜遲,李繼業親自下令做安排。
很快,從福義井鹽井作坊,到福義縣縣城的車馬,就已備妥。
同時,從福義縣到廬州城的船隻,也派出人去準備。
還有從廬州成出發,趕往潤州方向的大船,也一并派人去安排了……
趁着準備車馬這點空檔,李繼業抓緊機會,趕緊問問題,等今日一過,下次再見祝修遠,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機會難得,必須抓緊一分一秒。
李卿奴則去尋董淑貞,最後一點時間了,兩女也有說不完的話。
一刻鍾過後。
一切準備停當。
其中包括董淑貞從神雷侯府帶來的被褥枕頭等,也已塞入包袱,并放在馬車上。
衆人上車。
李繼業和李卿奴也上車,兩兄妹要送祝修遠一行人到福義縣城。
此時天色尚早。
所以馬車将直奔福義縣的碼頭,不去城中停留,祝修遠一行人也将立即在碼頭登船,趕往廬州城。
福義縣碼頭上,衆人進行最後的道别。
接着,祝修遠拉着董淑貞登上船隻,站在甲闆上,對碼頭上的李繼業和李卿奴揮手……
随着船隻駛離泊位,李卿奴兄妹,及福義縣碼頭已被甩在後面,徹底看不見了。
一路無話。
船隊抵達廬州城碼頭的時候,天色已經大黑,一輪明月當空。
天空上挂滿了繁星。
“今天太晚了,就在廬州休息一晚,待明日一早出發,往後就一直待在船上了,直至回到京城!”
“嗯嗯!”
在廬州城下榻的酒樓,早就被李繼業派人安排好了。
還是來時下榻的哪一家,也是包圓了,酒樓中隻有神雷侯府的人。
晚飯後。
祝修遠在酒樓的庭院中遊逛了一陣,背負兩手,仰頭望月,良久之後,祝修遠折返腳步,準備回去沐浴休息。
“恩公!”
這時言大山湊近,鬼鬼祟祟,左右張望,他偌大一個壯漢,此刻卻像做賊似的,蹑手蹑腳,太明顯了。
“大山?你這是?”
祝修遠上下打量着他,言大山現在這幅樣子,倒也少見……等等,莫非是?
“恩公……”言大山附耳過來,小聲說道:“方才準恩母派人接洽屬下,據那人說,準恩母已來到廬州,等着見恩公一面!”
“什麽?寇姑娘!”
祝修遠吃了一驚。
方才他負手望月,未嘗沒有想念寇婉婉的心思。
因爲廬州這個地方,與黔中道也接壤,也就是說,他此時此刻離寇婉婉應該很近。
“恩公!”
言大山急了,瞬間亡魂皆冒,做賊似的左張右望。
因爲祝修遠方才的叫聲太大,要是被恩母聽到,他言大山恐怕要被收拾。
“哦!”
祝修遠立即回神,忙壓低了聲音,問道:“消息可靠嗎?”
“恩公請放心,絕對可靠,那個與屬下接洽之人,屬下認識。以前在京城的時候,就是此人來聯絡屬下的。”
“好,在哪裏見面?”
言大山又附耳過去,小聲說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速去做安排,準備馬車,我待會兒來尋你!”
“是恩公!”
言大山下去安排了。
祝修遠則慢悠悠踱步來到房間,見董淑貞和夏舞一對主仆,又在布置床鋪,他笑了笑,說要去拜會廬州刺史,出去一段時間,等他回來再沐浴。
董淑貞不疑有他,隻說知道了。
然後祝修遠慢慢來到酒樓的後門,言大山早已等候在此,坐在一個馬車的車駕上。
“恩公,請上車!”
“嗯。”
祝修遠點頭,徑直鑽入車廂,沒一會,馬車就開動起來……
七繞八繞,不知來到了哪兒。
忽一時,車廂外傳來言大山的聲音:“恩公,我們到了!”
于是祝修遠下車。
原來他們來到了一座客棧的後門。
後門周圍,早有數位女子等候在此,皆手持長劍,其中就有寇婉婉的貼身侍女小環。
“小環姑娘!”祝修遠走上前。
“侯爺!”
小環及衆位女子皆躬身施禮,然後小環笑道:“侯爺請進,小姐已經恭候多時了。”
祝修遠點了點頭,便舉步跟在小環後面,慢慢走進客棧後門。
言大山跟在後面。
待他們都進門後,那數個女子将房門關上,并守在那裏,并不跟着上樓。
蹬蹬瞪!
此間格外安靜,除了他們上樓的腳步聲外,沒有一絲聲響。
小環走在前面步子也比較緩慢。
這樣的情景,讓祝修遠想起了以前在京城的時候,他每次去私會寇婉婉,也是由小環帶着上樓,也是要走一個安靜的樓梯……
胡思亂想着,一行人上了二樓。
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行得一陣,一行人停在一個房門前。
“侯爺請進,小姐就在裏面。”
話畢,小環轉身離去。
跟在後面的言大山,左右看了看,也轉身跟上了小環的腳步。
吱呀!
祝修遠推門而入。
一腳踏入其中,他鼻子中就聞到一股清新而香甜的香味兒,撲鼻而來。
這種香味兒他十分熟悉,正就是寇婉婉身上的味道。
清新而不膩人,嗅之能令人心情愉悅。
回身關上房門,再踱步往裏走了兩步。
正待打量屋中布置,忽然,一個屏風後面轉出一道麗影。
祝修遠隻粗略認出,此女就是寇婉婉,并且還是一副異域裝扮,不待細看,那寇婉婉就已飄然而至。
同時,耳中傳來一種充滿了幽怨的語氣:“公子,奴家與公子……終于重逢……嘤嘤嘤……公子,奴家每時每刻都在想念公子……嘤嘤嘤!”
祝修遠還沒反應過來,那寇婉婉就已撲入他懷中。
兩手環着他腰,腦袋斜靠在肩膀上,一邊哭訴,一邊抖動嬌軀。
并且,她抽泣的頻率,與抖動嬌軀的頻率相同,祝修遠可以很明顯的看見她那抖動的香肩……
幅度也太大了吧!
還有這個哭訴……一言難盡。
祝修遠嘴角輕輕一扯。
他怎麽感覺有點假呢?
不過祝修遠瞬間釋然,這寇婉婉估計又是戲精附體了,給他來了一出“久别重逢”的戲碼。
祝修遠并未戳穿她。
反手摟着她那水蛇兒般的腰肢,隻覺盈盈一握。
哭笑不得的說道:“我也每時每刻都在想念你呢,别哭了,快讓我好好看看,你去了黔中一月,到底如何了?”
說着,祝修遠抓住她兩肩,往外一撐,兩人分開數寸。
祝修遠稍微低頭,直面寇婉婉那張魅惑衆生的妖精臉。
“寇姑娘,你還是那麽漂亮!”祝修遠衷心說道。
“公子喜歡嗎?”寇婉婉展顔一笑,那一雙眼睛好像會說話似的。
“自然喜歡……嗯,姑娘這幅裝扮,倒也有些異域風情,怎麽以前從未見過姑娘做這種裝扮呢?”
“這就是我黔國的裝飾呢……”
寇婉婉忽然湊近一點,緊盯了祝修遠眼睛。
然後小手掩嘴,噗嗤一笑:“公子,你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看來公子非常喜歡奴家這樣的裝扮呢!”
“呃……”
祝修遠有些尴尬,方才他的确失神了。
因這寇婉婉本就禍國殃民,以前她做漢家女子裝扮的時候,就已驚爲天人。
現在換上了異域裝扮,就更有一種不可言說的美感。
優雅,而神秘。
極爲惹人眼球。
百看不厭。
祝修遠一時間看得癡了,竟被寇婉婉發現并取笑。
尴尬之下,祝修遠下意識移開了視線,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傻笑。
“公子!”寇婉婉兩手捧着祝修遠的腦袋,稍稍用力,将他腦袋撥正,讓他直面着她,“奴家就在這裏,奴家整個人都是公子的,公子不要害羞,放心大膽的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