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修遠仔細觀察了下。
陳皇的氣色,已經好了太多,雖然,被酒色掏空的虛弱感,還明顯存在。
但也隐隐有種精氣神存在,大戰之前,是沒有這一點精氣神的。
旁邊的尤貴妃,還是傾城依舊,她盛裝打扮,讓人一看,就有種盛世貴妃的感覺,讓人忍不住頂禮膜拜……
觀察完陳皇與尤貴妃,祝修遠剛好走到大殿中間的位置,于是駐足,行君臣之禮。
陳皇激動,直接起身。
并快步走下禦階的階梯,來到祝修遠身前,兩手親自将他扶起,含笑道:“愛卿請起,愛卿啊,你能安然歸來,着實不易,朕心甚慰!”
“多謝陛下!”
祝修遠被陳皇一扶,他也就順勢而爲,直接站直身闆。
這君臣和睦的一幕,落在周圍“陪客”的眼中,自然又讓他們心中産生了各種心思。
不過絕大部分,都是羨慕嫉妒與恨。
“愛卿,快快入座,我們就等你了……”陳皇哈哈笑道。
祝修遠再次拜謝,然後就在一個宮女的引導下,走到大殿右側的一個空位上坐下了。
祝修遠的位置,是右側的第一位。
第二位,便是那身兼三職的韓清山。
由此也可以看出,在陳皇心中,祝修遠的地位始終要稍勝韓清山一層的。
朝廷的宴席,采用的是分餐制,一人一幾,而且遵循古禮,是使用跪坐的方式,小幾前有張葦席,可供跪坐。
這種方式,讓祝修遠稍有不便,但也并非不能忍受……
他跪坐下來後,專門伺候他的宮女,爲他倒酒的時候,祝修遠注意到,有許多股視線,或明或暗,都往他這邊射來了。
祝修遠對面,正是那文官之首的國相大人李忠。
李忠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後就不再看他,似乎祝修遠是一團空氣。
側邊的韓清山,卻沒有如此多的忌諱。
他直接看着祝修遠,笑道:“神雷侯能夠安然回朝,實乃朝廷之幸,實乃天下百姓之福啊!”
頓時,從者雲集,其餘陪客們也紛紛起哄。
祝修遠輕“呵”了一聲,他豈能聽不出來,這種話,在皇宮中,還是在陳皇的面前說,其實就是一種“捧殺”!
此時,那陳皇剛好回到禦階之上,在龍椅上坐了下來。
陳皇聽了這話,沒有任何表示,而是眯起一雙眼睛,掃過群臣,然後視線在祝修遠與韓清山之間掃來掃去,暗中點頭。
見韓清山挑祝修遠的刺,陳皇心裏的某塊石頭,終于落地。
最後,陳皇又隐晦的關注着祝修遠,且看他如何應對。
另外一邊的尤貴妃,她很懂陳皇,也夠仔細,所以陳皇的所有心思,她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尤貴妃臉上挂滿了笑容,心裏卻提了起來。
因爲對尤貴妃來說,無論是祝修遠,還是韓清山,都是“太子黨”陣營中的一員,都是她想要籠絡的對象……
“哈哈哈……”
祝修遠忽然哈哈大笑,掃了韓清山及衆臣一眼,起身對陳皇拜道:“陛下,韓大将軍此話,明面上誇贊臣下,實則是捧殺!”
祝修遠心裏笑道:“想要套路我?沒門!你既然來陰的,那我就來明的!”
果然,祝修遠此話一出口,韓清山及在坐的陪客們,臉色頓時就變了。
“陛下,此番京城之困,臣下雖有少許功勞,但這都是臣下的本分。臣下也并未想過,要成爲朝廷之幸,成爲天下百姓之福!臣下可擔當不起!”
“嗯!”
陳皇捋須,點頭笑道:“朕相信愛卿之言!”
“但是陛下,韓大将軍既然這樣說,那下次,再有這種困難,臣下可不敢再冒頭了,以免又被人捧殺!”
祝修遠搖頭,顯得心灰意冷。
“愛卿……你這……韓愛卿!”
“臣在!”韓清山起身拱手。
“祝愛卿安然歸來,并立下了大功,朕還未曾褒獎呢,你就如此風言風語,此事既由你挑起,你看如何結局?”陳皇說道。
“陛下,臣知罪……神雷侯,是本官的不是,本官自罰三杯,還請神雷侯不要往心裏去!”
話畢,那韓清山倒也幹脆,直接連飲三大杯,臉不紅氣不喘的。
祝修遠瞥了他一眼,淡定得很,想了想,又說道:“韓大将軍,我在回京的路上,聽人說……韓大将軍曾從我神雷軍中,大舉抽調将士,不知可有此事?”
“呃……這……”
韓清山頓時遲疑,方才自罰三杯的酒杯,他還捏在手裏。
在坐的諸位陪客們,紛紛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個雜音。
他們瞬間想到,這神雷侯,也是一根硬刺,栽在他手底下的人,不可計數……
而龍椅之上的陳皇,見祝修遠當衆發難,讓韓清山下不來台,陳皇心裏的另外一塊巨石,也跟着落地了。
但陳皇不動聲色,隻盯着下面的兩人。
“韓大将軍,還有各位,是否認爲本官消失了數日,就認爲本官歸西了?就認爲我神雷軍無人了?可以爲所欲爲了?”
祝修遠頓時鋒利起來,猶如利劍出鞘。
韓清山遲疑,說不出話來,因爲就此事來說,的确是他做的不地道。
但,這一切都是在陳皇的默許下進行的……
此時,那始終視祝修遠爲空氣的國相大人李忠,隐晦的朝一個陪客丢過去一個眼色。
那人頓時渾身一個激靈,但也不敢推脫,忙起身說道:“神雷侯,你可不要咄咄逼人!”
他這一發話,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管是神雷軍,還是長甯帝軍,全都是我大陳的将士!那些将士,無論在哪裏,都是爲了保衛我大陳,神雷侯又何必死揪着這個問題不放呢?”
此人慷慨激昂。
然而,祝修遠看都沒看此人一眼。
而是對陳皇一拜,激動道:“陛下,我軍中之事,什麽時候輪到一個文官來指手畫腳了?陛下,臣請誅此人,以儆效尤!”
祝修遠話音一落,頓時間,整個大殿中都安靜了,落針可聞。
“陛下,臣等請誅此人,以儆效尤!”
很快,韓清山,及各軍的一衆大将軍等,也紛紛起身拜道。
當今天下,無論是陳國,還是燕國,亦或者是梁國,文武彼此獨立,是分開的,誰也不能染指對方。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武官其實混得更好。
因爲武官建功,可以獲得勳爵,那是妥妥的特權階層啊。
而文官,卻沒有這個待遇。
這個文官受國相李忠的指示,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的确是非常不妥的。
這相當于一句話就得罪了所有武官,若要上綱上線的話,足以治此人死罪。
這也是韓清山及衆位大将軍紛紛附和祝修遠的緣故了。
但凡牽扯到文武對立的問題,就不能含糊,與祝修遠這點沖突,隻能算“内部矛盾”,在文武對立的問題面前,這隻不過是芝麻綠豆般的小問題。
“陛下……陛下……”
那位文官吓尿了,忙趴在地上,跪行上前,連聲求饒。
“哼!”陳皇冷哼,斜眼看着那文官,淡然吩咐道:“此人妄議軍機,罪在不赦,來人,拖下去,重打一百大闆!”
随着陳皇令下,奉天殿外,早有兩位金吾衛走進,領了皇命,像是架死狗般,将這位文官拖了出去。
“陛下饒命……國相大人,救命啊,國相大人……”
然而,國相李忠始終面色如常,坐在那裏,淡定得很,他好像沒有看見方才的事般。
很快,大殿中的衆人就聽到闆子打在屁股上的聲音……
漸漸的,慘叫聲弱了下去。
又等了片刻,有金吾衛入殿彙報,說已經打完了一百大闆,那位文官已經咽氣……
“祝愛卿啊,你且稍安。”
死了一個臣子而已,陳皇根本不爲所動,他看着祝修遠笑道:“從神雷軍抽調将士之舉,其實是朕的授意……”
“祝愛卿啊,長甯帝軍新設,爲了盡早操練完成,從神雷軍抽調将士,是最快的方法……”
“陛下,原來是這樣啊,臣下不知這一點,還請陛下贖罪!”祝修遠立即拜道。
“诶诶,這并不怪你……這樣吧,從内庫中調出五千頭羊,送入神雷軍大營,犒賞所有将士們!另外,再從内庫中支出銀錢,凡神雷軍将士,就額外獎賞十兩紋銀,各級将官,酌情增加,以犒賞神雷軍将士們在大戰中的付出!”
“臣代所有神雷軍将士謝過陛下的賞賜!”祝修遠立即拜道。
這種好事兒,沒必要拒絕。
同時,祝修遠心下也嘀咕:“無論是羊,還是銀錢,都從内庫中支出,看來陛下的内庫頗豐啊!想必,大戰之後的大清洗,陳皇又大賺了一筆!”
随着對神雷軍将士們的賞賜敲定,這場風波,也就到了尾聲。
“祝愛卿啊,朕聽說,你此番竟被狂風刮到了海外?愛卿都經曆了些什麽,不妨說來聽聽,朕與愛妃,還有諸位大臣們,可都好奇得緊!”
陳皇哈哈大笑的同時,已有數十宮女,連續步入大殿,開始上菜。
另外,還有專門倒酒的宮女,她們早就到位了……
待君臣們一起喝了一杯後,祝修遠便開始了講故事的模式。
将昨天晚上,在杭州臨海王府中,所講的那套故事,又重新講了一遍。
陳皇及衆臣其實非常好奇,因此一邊享用宮廷禦馔,一遍聽故事,倒也别有一番風味……
良久之後。
“愛卿的經曆,可謂傳奇!”陳皇聽罷,一臉的意猶未盡。這種奇聞,他身爲皇帝都覺得驚險刺激。
“恐怕一般人十輩子的經曆,都敵不過祝愛卿短短數日的經曆!”
尤貴妃也笑道,她久居深宮,其實有時候也挺寂寞的,想不顧一切刺激一回,但,始終未能如願。
今日,聽了祝修遠那無比傳奇、坎坷、曲折的經曆,她一下子就把自己代入進去了,爲此而深深着迷。
“原來那無邊無際的大海中,還有‘海豚’這樣一種有趣的魚啊,竟略通人性,還能主動救助落水之人,真是太奇妙了!”有人感歎道。
沒錯!
祝修遠胡編亂造,竟把海豚給扯了出來,還爲此遍了一出“落水以爲要被淹死卻被海豚所救”的傳奇故事……
海豚救人,這種事就算放到現在,也足夠吸引人的眼球,更不用說對海豚沒有一點認知的古代人了!
他們聽得目瞪口呆!
故事講完,夜已經很深了。
但奉天殿中的君臣們,還意猶未盡,聽完了故事,又欣賞上了歌舞。
刹那間,舞姬起舞,舞衣舞動間,頓時姹紫嫣紅,再加上舞姬們的如玉仙顔,還有時不時乍然一現的雪膩肌膚……這種舞蹈,真的令人着迷。
配合宮廷樂師現場的演奏,頓時之間,整個奉天大殿中,一片歌舞生平,安樂祥和。
衆位君臣們,一邊飲酒,一邊跟着樂曲的節拍搖頭晃腦,再盯着美若天仙的舞姬們,深深的沉迷在其中了,不可自拔。
不知何時,舞蹈結束,舞姬退下。
樂曲也停止。
刹那間,整個大殿中都是一片安靜。
“什麽時辰了?”尤貴妃乘機問道。
“貴妃娘娘,已經三更天了!”身邊的宮女回應道。
三更天,太晚了吧!
于是祝修遠搖晃着身子,起身告辭。
話剛說完,祝修遠忽然心中一動,又拜道:“陛下,臣下漂流海外數日,因思念家人,想請陛下批準三個月的長假,好好休息,也好好的陪一陪家人……”
“嗯……”
陳皇也是微醺了,但還沒有徹底醉倒。
“三個月,太長了,不行不行!朕念你海外漂流數日,着實辛苦了,就準你……五日的假吧,再多就沒了……”
五天就五天吧。
“多謝陛下!”祝修遠立即答應下來。
“祝愛卿啊,這五天内,你好生休息一下,待五日之後,你再入宮,朕有大事要與你商量!”陳皇又說道。
祝修遠連連稱是。
随後,整場宴席宣告結束,衆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陳皇與尤貴妃也回到寝宮準備安歇了。
話說,祝修遠在宮裏赴宴,并對陳皇及衆臣講述那個編造的故事的同時,在神雷侯府中,董淑貞也在給董誠和董漱玉他們講故事。
不出意外,董誠和董漱玉也聽得目瞪口呆……
那些經曆,也太曲折太有趣了吧!簡直不敢想象啊!
待講完了故事,也吃完了飯,衆人便各自散去,回去準備休息了。
董淑貞回到主宅,身後跟着秋雯和夏舞兩個丫鬟。
“夫君還沒有回來啊!”
主仆三人行至院中,然後駐足,董淑貞看着祝修遠的房間,想擡步走過去。
但随即,董淑貞遲疑一陣,那腳步又收了回來。
長歎口氣,舉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了。
秋雯和夏舞跟在她身後,也往那邊走去。
秋雯倒不如何,隻是那夏舞,因見自家小姐方才那番舉動,她心念電轉之下,不由冒出一個主意。
“這真是一個好主意啊!”夏舞自我誇贊道,同時腳步不停,準備尋找時機,獻上這個主意,讓自家小姐開心。
董淑貞進屋後,在屋中到處轉悠了一圈……這件屋子,她看起來有些陌生了。
大抵是累了,也可能是重新熟悉了此屋子,于是三主仆圍桌而坐,紛紛以手托腮,點了幾盞蠟燭,在那等着。
“小姐,要不我們先睡覺吧,姑爺臨走之前,曾吩咐我們不用等他的。”秋雯眼皮已經開始打架。
“不,我要等夫君回來……”
董淑貞單手托腮,趴在桌上,兩隻大眼盯着桌上的蠟燭,看着那火焰,似乎入了迷……
她這是想起了在海外荒島上的經曆。
在那荒島上,雖然條件艱苦,但她始終與祝修遠形影不離,每時每刻都在一起。
但是回來了之後,就不行了,就連晚上休息都要分開……
“小姐,是不是想與姑爺同塌而眠呢?”夏舞覺得時機到了,于是神秘笑道。
“嗯?”董淑貞一愣,轉頭看着夏舞,接着又喜道:“夏舞,你莫非有了什麽點子不曾?”
“小姐,幸不辱命,奴婢的确已有了一個點子,可令小姐與姑爺每天晚上都同塌而眠!”夏舞非常滿足。
這種被小姐需求的感覺,她真的太喜歡了。
但,側邊的秋雯,卻瞬間漲紅了臉面……小姐與姑爺同塌而眠的話,豈不是要做羞羞的事了?
至于那件事究竟如何個羞法,秋雯不是很懂,但通過道聽途說,至少知道,那是一件令人難以啓齒的事……
“夏舞快說,究竟是什麽法子,若果真成了,我重重有賞!”
董淑貞歡喜,壓制着心裏的羞澀,在自己的丫鬟面前,也就不用故作姿态了。
“小姐,奴婢這個法子,其實也很簡單。”
夏舞故作神秘一陣,最後笑道:“那就是……重新成一次親!”
“重新……成一次……親?”董淑貞錯愕,還沒有反應過來。
“不錯,小姐,就是重新成一次親!小姐你想啊,以前在江州,小姐與姑爺成親那晚……姑爺始終都處于昏迷的狀态,沒有任何感覺……那個成親,其實不算!”
【求推薦票,求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