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還不覺得如何,可是那李繼業和李卿奴,看清楚那人的面目後,表情頓時就是一變。
兩個眉頭一擠,眉心出現一個“川”字型,同時眼中精光爆閃。
此人,就是他們赴祝修遠的邀請之前,沒有找到的梁國副使!
盡管梁國副使腦袋滿包,鼻青臉腫,嘴角還滲着斑斑血迹,小腿似乎還瘸了一條,整個人的模樣可謂大變。
但是,李繼業和李卿奴兩兄妹,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
梁國副使之所以落得如此凄慘,是因爲那言大山,點燃那串鞭炮後,心裏始終氣不過,又捉住他暴揍了一頓才解氣。
梁國副使勾結刺客,當街刺殺梁國乾王,不管怎麽說,他都是死罪一條。
但他畢竟是梁國的人,要殺要剮,還得讓李繼業來。
所以言大山暴揍解恨之餘,也注意了手腳,未曾下死手,他看起來凄慘,其實隻傷了些皮毛而已。
“王爺……公主……”
梁國副使灰頭土臉,頭發亂糟糟,被言大山拉拽着,逐步來到院子中間,李繼業和祝修遠他們的近前。
他稍稍擡頭看了眼李繼業和李卿奴,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抗拒言大山拉拽的動作也消失,好似一條死狗似的。
被言大山拖了過來。
他估計也預料到了他接下來的命運,難逃一死啊!
李繼業身旁,祝修遠嘴角帶着淡笑,他高高仰起了頭,眯眼俯視着梁國副使……
董淑貞和夏舞兩主仆,則一起躲在祝修遠身後。
祝修遠左右兩邊的肩膀上,同時升起四隻大眼,待看清楚那人是梁國副使後,董淑貞大眼一凝,暗中握緊拳頭。
但貌似方才惹得爹爹董誠不高興了,所以她現在不敢亂動,隻在祝修遠身後咬牙切齒。
然後又一瞪言大山,怪他爲什麽不早點把梁國副使擺到地上去,好讓她踩個痛快……
另一邊,董誠、少司寇,還有周圍數百的捕快,都一眨不眨的盯着言大山,以及言大山拖拽着的梁國副使。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不用多說,這梁國副使出現在這裏,還被言大山揍成這幅模樣……那麽結果,就顯而易見了!
特别是董誠,不由長舒一口氣。
壓在他心口的巨石,總算是徹底搬開。
如今刺客抓捕歸案,還在這裏意外的捉住了梁國副使……勾結刺客之人,乃梁國自己的人,且不說梁國如何,至少可以确定一點——
他那賢婿祝修遠,與本案沒有一點關系。
并且祝修遠還是受害者,差點同時被刺死!
董誠不禁揚眉吐氣,這數日來的緊繃,在這一刻得以松弛。
“王爺!恩公!”
衆人心思各異的時候,那言大山拖着死狗般的梁國副使,已經走到李繼業身前,随手一甩,将他甩趴在地上。
梁國副使趴在地上,蓬頭垢面,鼻青臉腫,瑟瑟發抖。
言大山先是對李繼業和祝修遠分别拱手,然後又對李繼業說:“王爺,貴國副使,與刺客同居一處,被屬下和師父他老人家當場拿獲。”
“如今證據确鑿,勾結刺客之人,就是貴國副使!請王爺還我恩公清白!”
言大山擲地有聲,似乎心情還未曾平複,所以他的話聽起來很沖,帶着一種火藥味,有一種對李繼業發怒的意思在裏面。
“大山,不得無禮,退下!”
祝修遠擺了擺手,然後對李繼業拱手道:“李兄,大山他出言無狀,還請多擔待!”
“祝兄,快快請起!”
李繼業情緒非常激動,他先扶起祝修遠,然後又對言大山拱了拱手:“大山你請放心,如今證據确鑿,人贓并獲,我一定會洗刷掉祝兄的不白之冤!”
“各位……”
李繼業又走到院子中間,對所有人拱手,然後高聲道:“此賊勾結刺客,差點當街刺死本王!其實本王心中,比誰都痛恨此賊!”
“這三日來,大家都辛苦了,爲了捉拿刺客,你們都非常疲累。如今,不僅捉拿了刺客,還揪出我梁國内鬼,本王在此感謝各位了!”
李繼業說罷,拱手長施一禮!
“王爺快莫如此……”
董誠等都吓了一跳,李繼業畢竟是梁國使者,在以前,說梁國使者是陳國的土皇帝也不爲過!
積威猶在!
所以李繼業這一禮,大家夥兒都有些受不起。
“爲了感謝各位,本王決定,爲每一人都送上一份大禮,聊表心意,還請各位莫要推辭!”李繼業又說。
衆捕快等都連聲說不敢。
他們此行,說白了也是他們的公務。
領好自己那一份薪俸就是了,豈敢奢求梁國乾王的大禮!
不過李繼業堅持,又說:“另外,梁國出了内鬼,此事傳出去總歸不好聽,本王在此請求各位,莫要将此事外傳……”
衆人一聽,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梁國乾王送出的大禮,還有“封口費”的意思在裏面。
于是衆人稍稍推辭一番,就答應了下來。
“浪費!浪費!浪費啊!”
這時候,那屋子中忽然響起一個叫聲,似乎頗爲心痛的樣子。
衆人都是一呆,忙往那屋内望去。
隻見那老乞丐,立在那火塘旁邊,手裏拿着一塊烤肉,一邊撫摸一邊大叫……
這是?
衆人都懵了,這位高手爲何在那烤肉?
“罷了,罷了!”
老乞丐搖頭大叫兩聲,随手一丢,将那塊烤肉丢入火塘,拍着手轉身,走出屋子,來到院子中間。
見衆人都盯着他,老乞丐停住腳步,想說一句什麽話來着,但這時候他酒瘾犯了,一邊憋着話,一邊渾身摸索那隻碩大的酒葫蘆。
衆人看着,都替他着急,恨不得走過來幫他找到酒葫蘆,然後拔開塞子……
咕咚咕咚!
終于,老乞丐摸出酒葫蘆,大灌兩口後,發出一聲滿足的感歎。
然後才說:“你們忙,你們忙,老乞丐先走了,哈哈,這次回去一定要大醉三天三夜……”
話還沒說完,老乞丐已縱身一躍,消失于夜色之中。
隻留下一整個院子的人,在那面面相觑。
……
刺客抓捕歸案的消息,就像是長了翅膀似的,當夜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京中各方勢力的反應,也是各不相同。
但絕大部分,都搖頭歎氣,因爲刺客一旦抓到,就沒有祝修遠什麽事兒了!
他們想借此坑祝修遠一把的想法,已經徹底泡湯。
紫禁城。
謹身殿。
陳皇連夜召集衆臣商議此事。
在那朝堂上,李繼業爲祝修遠洗刷了不白之冤。
并以此爲由,要求陳皇對祝修遠進行賞賜安撫。
陳皇本就大喜,對李繼業安撫的要求,他當即就同意下來。
并當場就将安撫的賞賜确定下來:計有良田數千畝,金銀财物無數,奴仆數百……
這次的賞賜,可謂豐厚!
陳皇此舉,可把絕大多數大臣都給郁悶壞了。
本次非但沒有扳倒江城伯,反倒最後竟讓他受了這麽大一個益處。
他們差點吐血。
解決完了祝修遠冤屈的問題,李繼業在朝堂上,又向陳皇請辭,他計劃明日就啓程返回梁國。
……轉眼已經來到第二日。
梁國使者遇刺案,已經塵埃落定。
一大清早,城外碼頭。
祝修遠、董淑貞、董誠、董漱玉等,把李繼業和李卿奴送到了碼頭的大船下面。
行禮什麽的,昨晚已經連夜打點好了,并且已經裝船完畢。
其中有許多陳國特産,以及祝修遠他們送出去的禮物等。
一切準備妥當,隻待李繼業和李卿奴登船,就可以揚帆啓航了。
碼頭上,衆人在進行告别。
“李兄,祝你一路暢通,早日抵達!至于梁國内部的事,我不便多說,李兄你處理完所有事之後,當來信一封,報個平安!”祝修遠拱手。
“承祝兄吉言,待抵達長安,我一定給祝兄寫信!”李繼業也拱手。
“诶!”
祝修遠側身,看向碼頭外面的江景,現在天色蒙蒙亮,那寬闊的江面上,還籠罩着一層薄霧,煙雲霧饒的。
“李兄,今日一别,下一次相見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來日方長,相信不久之後,我還會出使陳國的。不過,說不定下次就輪到祝兄你來我梁國了。”
李繼業倒是坦然,他也側身看着那煙雲霧饒的江面。
此時,忽然吹來一股輕柔的晨風,兩人頭發衣帶等随風飛揚,頓覺神清氣爽。
但祝修遠心裏,卻不是非常神清氣爽,有着一種淡淡的失落。
誠然,李繼業雖然是梁國的乾王,還特愛來煩他,老是請教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不過人就是這麽賤,通過這半個多月的相處,祝修遠幾乎已經适應了這種被煩的生活。
可是現在,是解脫的時候了,他應該感到開心才對。
然而心裏……
另外一邊。
董淑貞、董漱玉,還有李卿奴,她們三個之間,可就沒有這般風輕雲淡的感覺了。
她們互相挽着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連道珍重……
終于,出發的時間到了。
祝修遠、董淑貞、董漱玉他們三個,站在那碼頭上,目送李繼業和李卿奴往那大船走去。
他們兩個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這碼頭上也有些薄霧,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們的視線。
直至他們兩個的背影消失在那片白霧中。
又過得一會兒,那大船的船舷上,傳出一個聲音:“祝兄,再見了!”
接着,又是一個女聲:“師兄,師妹,漱玉,下次我們再一起玩……”
今日早晨的霧氣着實不小,那大船的船舷,幾乎都隐藏在薄霧中,看不見上面的情景。
祝修遠他們隻聽見了李繼業和李卿奴的聲音。
這麽大的晨霧,其實并不适合坐船。
但梁國使者遇刺一事,祝修遠雖然是從中摘出來了,但實際上,它的影響已經越來越大,越來越讓人感到一種恐懼。
昨天晚上,祝修遠曾與李繼業聊過這個話題,但李繼業臉色非常黯然,對此不願多說。
不過祝修遠大緻能猜測出來,刺殺一案,恐怕牽涉到梁國内部的紛争——
太子之位的争奪!
另外,經昨夜連夜審訊,從那梁國副使口中得知,本次刺殺事件果然有西南高原上的大蕃帝國參與其中。
如此一來,這件事兒就更大條了。
李繼業不顧晨霧,馬上就走,其實也是不得爲之。
“李兄,一路保重!”
“師姐,記得寫信啊!”
他們隔着晨霧交流了幾句,同時,大船已經楊帆,逐漸遠離,隐入晨霧中。
最後就連聲音都傳不了那麽遠了……
李繼業和李卿奴已經徹底離開。
祝修遠他們在碼頭上默立一陣,祝修遠忽然笑道:“我們也回去吧!”
……
……
時光如梭,如白駒過隙。
轉眼間,時間已經過去了九天。
在這些時日内,陳國朝廷倒也相安無事,猶如一潭死水,沒有泛起一絲波瀾。
不過,這隻是表面上的情況。
随着梁國的消息源源不斷傳來,陳皇及朝中大臣們,開始頻繁在謹身大殿中開朝會議事。
連日來的消息來看,果不其然,局勢似乎越來越糟糕。
那梁國,果然與大蕃敵對起來了。
雙方于各自邊境處,屯兵數十萬,對峙起來,似乎隻需一個導火索,兩國大軍就會爆發一場慘烈的大戰。
很快,又有确鑿的消息傳來,說是那北元帝國,駐紮在勝州的鎮南王,名爲“兀赤不花”的,也是動作頻頻。
至此爲止,籠罩在整個神州大地上的烏雲,已經形成。
将梁國、大蕃、北元三國都籠罩了進去。
雖然現在,這事兒似乎還不關燕國和陳國什麽事。
但是,神州大地上的諸國,向來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
再者,“燕國威脅論”在陳國已經深入人心,燕國虎視眈眈,梁國又疲于應對,陳國的處境越來越不妙了!
陳皇在謹身殿召開的大小朝會,祝修遠自然每次都去參加。
再加上這些時日,他與李繼業之間往來的書信,祝修遠更加感覺得到,這片神州大地上,恐怕真的又要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