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昨晚上你才說過,大家都是一家人呢,不必在意這些虛禮。快坐下吃飯吧,等吃完了我們就立即出發。”
“是,嶽父大人!”
“是,爹爹!”
……
其實連綿十數日的大暴雨,在昨晚的後半夜,曾一度轉爲小雨,幾乎都快停歇了。
但從今早拂曉開始,這雨陡然變大,又變成了大暴雨。
雨勢甚至比前幾日還大!
乘坐馬車前往衙門的路上,祝修遠曾掀開馬車的布簾,探頭往外面看過。
青石闆鋪就的大街上,已經積滿了一兩寸深的水——
在這江州城中,已經開始内澇了!
災情不容樂觀。
來到衙門後,嶽父大人立即召集六曹三班的頭領,聚在簽押房議事。
赈災之糧籌集的問題,昨天已經解決。
這就像壓在衆人心中的一塊巨石被搬開,衆人心裏一陣輕松。
于是衆人紛紛建言獻策,抒發己見,聚思廣義。
等董誠分派任務後,他們也毫無怨言,撸起袖子二話不說就去幹……
祝修遠依舊沒有什麽具體的任務。
他隻需陪在董誠身邊即可。
他的任務就是觀摩和學習。
同時,也提出一些令董誠眼睛一亮的建議、觀點、視角等。
一上午就這麽過去了。
整個衙門中,刺史大人、長史大人、司馬大人等,這“三大巨頭”竟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
實際上,他們一直待在自己的值房中,不曾踏出房門一步。
也不對董誠的安排做出任何幹涉。
就連祝修遠都差點認爲,整個江州州衙之中,就隻有嶽父大人一個大官似的。
其他什麽刺史長史之類的,全都是空氣……
下午。
董誠帶着祝修遠離開衙門,親自前往各處巡視督查。
他們先去了城内最大的義倉,見義倉無異常後,接着又去了城隍廟。
昨天收攏的災民就安置在城隍廟中。
那些災民……實在慘不忍睹。
他們衣衫褴褛,頭發散亂,面容枯槁。
一堆人圍坐在一起烤火。
靜悄悄的,目光呆滞,好似一具具行屍走肉般。
“哎,可憐啊,他們家中的房屋,悉數被暴雨沖垮,屋中僅有的家當也全被洪水沖走……有的還死了爹,有的死了媽,有的死了兒子,有的死了女兒……”
負責維持城隍廟秩序的州兵小頭領搖頭歎道。
聽了這話,在場的所有人都黯然失語。
這位州兵小頭領口中所說的,死了誰誰誰等,隻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但是對這些災民來說,那就是天塌地陷!
因爲這場大暴雨,因爲這場洪災,他們已經失去太多了!
耐以生存的房屋、家當、家産等,甚至親人……
不過萬幸的是,他們至少還能夠填飽肚子。
當董誠和祝修遠走進另一間屋子後,一位老者掙紮着,從稻草鋪成的地面爬起來。
蒼老身軀顫顫巍巍,由兩位晚輩後生,一左一右攙扶着,緩慢朝董誠等人走過來。
并口稱:“大人!”
董誠駐足,瞥了眼州兵小頭領,小頭領會意,小聲解釋道:“大人,這是城外李家村的族長。”
董誠點頭,迎了上去,“老族長,你們這是?”
李家村老族長微微張着嘴,兩手蒼老且顫抖不止。
不過他的聲音卻十分洪亮:“大人,我李家村上下,百十口人,仰仗大人之恩,才得以活命!請容草民一拜……”
話畢,那李家老族長竟當場跪拜下去。
董誠忙出聲阻止。
“老族長,我江州正遭受百年以來,都難得一見的洪災,本官身爲一州之錄事參軍,協助刺史大人治理一方,自然不會對你們置之不理……”
董誠應付這種情況很有經驗。
“大人,草民們心裏都明白着呢,如果不是大人您從中斡旋,焉有五百州兵收攏災民之舉……”
祝修遠聽了這話,忙道:“李老族長,您老慎言!”并對他眨了眨眼。
李老族長活了大半輩子,況且又身居族長之位,自然也不是傻子。
他一聽祝修遠的話,立即就明白過來。
這話對董誠來說,并沒有什麽好處。
隻能給董誠拉仇恨!
“草民失言了,草民失言了!”
“無妨。”
“大人,除了斡旋收攏災民之舉之外,草民等還心知,這赈災之糧也得來不易……”
“那也是大家的功勞。”
“大人,您真是一個好官,草民等如今孑然一身,實在無以報答……草民聽說那河堤之上還缺人,雖然,我李家村的青壯已經悉數派出,但如果還要人的話,我李家村的女人也可以幫忙的。”
抗災是全方位的,自然也包括長江江岸的大堤。
守護大堤倒沒有什麽困難,隻是稍微有些缺人而已。
“對呀大人,我等雖爲女流之輩,力氣不及男子,但我等三五人一隊,應當抵得過一名男子了吧……”
“大人,我等也想去河堤之上幫忙……”
董誠擺手,制止住李家村衆位正挽着袖子的女眷。
“各位請聽本官一言,如果真到了需要你們的時候,本官一定會派人通知你們的,但現在人手還足夠,請稍安勿躁。”
董誠大聲說道。
擺脫掉熱情過頭的李家村村民,董誠帶着祝修遠又去了河堤上面。
他們在河堤上待到天黑才離開……
暴雨,還在繼續。
救災,也沒有停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