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樓道,擁擠,堪堪過去一人,一想到廖小米住在這裏,曲雲本是沒什麽想法的,但又想到他對裙子的态度,心中便不是滋味。
說是刻版印象也好,可到底是什麽,讓他對一千大洋都不屑一顧呢。
她擡頭看着前方人的背影,問道:“你和廖小米是什麽關系?”
穆薇上了一格階梯,摸着再熟悉不過的扶手,她每天都會走很多遍,但隻有早晚有可能遇到廖小米。
就算聽見他出門,有時候也不敢叫住他。
但她依舊回答道:“朋友,很熟很熟的朋友。”
曲雲覺得沒那麽單純,這人和廖小米住這麽近,肯定是認識的,要不然就是暗戀。
這人說話讓她覺得是個變态,可仔細看,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你把他扔的裙子撿走了?”她再次确認一遍。
“是。”
“還聞了一遍?”她有些悚然。
穆薇聞言露出笑容,接着又變得沉重,“不是你。”
曲雲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麽?”
“上次,我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是你。”
曲雲已經可以猜到下一句話,但心還是揪了起來。
“但那裙子上的,不是你,還有一個女人。比起其他的,我更願意相信,他是和女人打架了,我也聞到了血腥味。”穆薇說。
曲雲松了口氣,道:“他就喜歡打架。”
“不對,小米才不會打架。”穆薇否認道。
曲雲沒有讨論這個問題,因爲廖小米可能是人前各一面,她問道:“你喜歡他?”
“是。”
少女毫不猶豫,反而是曲雲無話可說,大抵是因爲她是瞎子,自己心裏面竟然沒什麽感覺。
你再喜歡廖小米,他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他那樣的人,自己都駕馭不住。
來到家門口,穆薇掏出鑰匙,摸索着打開門,曲雲默默看着,跟着走進去。
“喝水嗎?”
穆薇把盲杖靠在牆邊,摸着牆走,沒有開燈,裏面清冷又昏暗,曲雲說:“不需要,我跟着你來隻是想跟你談一談。”
“哦,談什麽?”穆薇站住不動,窗外的陽光落下,形成光斑,和她的蒼白形成強烈對比。
曲雲站在門口輕聲道,“首先,不管你是不是殘疾人,撿走男孩子扔掉的衣物就是不對的行爲。”
“那你呢,你不是也在找。”
曲雲說:“不一樣,我有自己的目的。”
“什麽目的?”
“你沒必要知道。”
她把話說死了,于是穆薇走到茶幾旁,彎腰找到小闆凳,随着她彎下腰,露在外面的脊椎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她仿佛行屍走肉般瘦弱,這是一個女人?
“坐吧。”
曲雲走過去坐下,她掃過對方的全身,包括那不算大的胸部,察覺不到一點對自己的威脅,反而那些莫須有的“包養廖小米”的家夥讓她心神不甯。
穆薇說:“我也有自己的目的。”
“什麽。”
“你也沒必要知道,這是我的事,就算你覺的我不對,也輪不到你管。你是什麽人。”
她在問曲雲和廖小米的關系。
曲雲語氣中不自覺帶着宣示主權的味道,“這就是我要說的,其實我跟他是男女朋友關系,所以很介意這件事你知道嗎?”
穆薇側了側耳朵,勾起嘴角,“你,和小米?我猜,他不怎麽喜歡你對吧。”
曲雲發現她真的很陰柔,如果是正常女人,應該會帶上眼鏡,溫儒爾雅,但現在,她更像一個男孩子。
“我們都互相喜歡,要不然怎麽會在一起呢。”曲雲說,但把手放進口袋,又摸到那條項鏈。
她回憶和男生在一起的一切,卻隻有一片空白。
怎麽會呢。
穆薇笑了,在曲雲的眼中,好像慘白的面具裂出血線,刺眼,病态,扭曲。
她心中充滿悚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促使她逃離的預感。
“他不會喜歡你的。”
這句話從頭頂傳來,曲雲還沒反應過來,便是腦袋轟鳴一下,接着便朦胧地聽到穆薇說:“姐姐,打死她。”
身後的人斬釘截鐵,“必須要打死。”
那是一個啤酒瓶打的,正被穆瑤握在手上,殺氣騰騰,穆薇側着耳朵,平靜地喊道:“殺了她,殺了她!”
曲雲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分不清現實和虛幻,腦袋木木的不怎麽疼,于是她勉強爬起來,期間好像手和腳都被打了幾下。
是刺傷。
但還是麻木,隐隐的疼,像石油一樣的半凝固液體在滴落,很緩慢,但讓她的心中充滿恐慌,使她竭力看清面前的東西。
她内心有一道聲音,‘跑!’
于是已經倒地的女人竟然猛地站起來,滿臉是血,一手推開穆瑤,沖出房門,因爲手腳麻木,還絆了一下,手按在牆上留下半道血痕。
穆薇尖聲道:“殺了她!”
後面似乎是女人惱怒的聲音,曲雲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些,直接把穆瑤推着差點翻個跟鬥。
曲雲不管,出了門下樓,腳一軟,打着滾滾到樓下,眼睛才看見地上一大灘紅色的,紅黑的液體。
竟然是從自己頭上流出來的。
好空,她感覺腦袋好空,身體也好輕,像在做夢一樣。
但終于傳來的疼痛告訴她,走,繼續走!
她掏出手機,眯起眼卻怎麽都看不清楚,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走偏到牆邊了,回頭看,沒有人追來,于是繼續走。
走出這裏,來到與廖小米分開的路口,下午的陽光很刺眼。
‘120。’她想着,手機卻比她的腦子還遲鈍,等她揉了一下眼睛,才看清被血糊住的屏幕,已經沒反應了。
“嘶。”
她猛地撞到一個人,是女人,“誰啊,走路不長眼睛啊!”
“120。”曲雲喊道。
那人看了看旁邊的人,露出笑容,“這是曲雲吧?”
“是曲雲吧。”
“這是怎麽了?頭破血流的。”
“關我們屁事,拉去巷子裏面幹正事了,靠,運氣真好。”
她們嘻嘻哈哈地抓住曲雲,卻發現對方根本不會反抗了,已經暈乎乎的,完全是憑借毅力醒着。
“真倒黴啊這孩子,放心,我下手很利索的。”
迷迷糊糊間,曲雲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意識,但又好像在注視着一切,她感覺自己變成了幽靈。
被帶入巷子中,她感覺自己的腿被拉直,随後看見一道黑影閃過。
“咔嚓。”
骨頭斷了。
“啊——”
抱着腿慘叫的女人被人圍起來,大片的陰影灑落,拿着棍子的人道:“嘿,一下子精神了。”
其中一個蹲下,拍拍她滿是血的臉,又嫌棄的擦在她的衣服上,想了想,感慨道:“姐們兒,咱們也是拿錢辦事,那什麽,藍顔禍水嘛。”
她問旁邊的人,“是這麽說的嗎?”
“是是,就是藍顔禍水!”
“那行吧,這單子挺簡單哈,拿她手機打個120,咱們走人。”
“姐,真仗義!”
曲雲半眯着眼,她看見一群人漸行漸遠,又看見幾個人小跑過來,她看見燈光,看見天空,最後抵擋不住困意,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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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内,雙手完全被包住的廖小米坐在病床上,關上門的廖爹走過來,用牙簽插起一個蘋果塊。
“來,啊——”
“啊——”
廖小米一口吃下,蘋果沙沙的,他不怎麽喜歡,接着瞥了眼肩膀上的腦袋說道:“困了。”
大抵是父母的關系,他感覺又穩住了。
“那就睡覺吧,我聯系一下你老師,看能不能把你書帶過來。”
廖爹看了看時間,“這麽晚啦,那明天再說吧,我去洗把臉。”
在他靠近門的時候,廖小米突然說道:“爸。”
廖爹回頭,輕笑道:“怎麽了?”
“别住院了,家裏沒錢,我知道的。”看他又豎起眉毛,廖小米便說:“大不了,我高考前都不出門便是。”
廖爹這才放松下來,家裏确實負擔不起,“那好吧。”
說完就出門去了,在廁所外的窗戶找到廖媽,對方吹着晚風,滿臉滄桑。
“紅啊,小米他說,回去。”
見廖紅沉默抽煙,他一把搶過,“他說高考前不出去了,這還不行嗎?還有,這住院錢,咱們也給不起啊。”
廖小米這傷,确實隻要回家休養就好了。
于是廖紅把煙拿回來,狠狠吸了一口:“好,我明天把他的書拿回來,順便看看那個叫曲雲的到底是個什麽家夥。”
談到這個,氣氛才算輕松些,廖爹提醒道:“你躲着點,别把别人吓到了!”
“哼,高三談戀愛,要是到大學就分手,老娘非得打斷她的腿!”
“噗。”
“你笑什麽?”
“剛才就有一個人,腿被打斷了”陳莉說完,瞬間呸了幾聲,然後雙手合十念叨‘阿彌陀佛’,這才好受些。
廖紅看着男人,眼中滿是溫柔,“放心,小莉,我們的孩子會出息的。”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起來,低頭一看,明晃晃幾個大字——“s市當地派出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