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依舊是熟悉的樓梯間,那個熟悉的女人站在那兒,她的背後是一片黑暗,連破舊的樓道燈都沒有響應,誰知道她站了多久,跟個鬼似的。
那過分寬大的白襯衫,紅褲衩,雖然看起來是爲了方便,但也襯托她更加的瘦弱。
廖小米就奇怪了,之前怎麽沒見過這女人,最近又天天看見?
聽見腳步,穆薇輕聲問:“姐姐?”
廖小米回道:“不是,是我。”
“啊。”她局促地應了一聲,下意識地繞起自己的及腰長發,“對不起,沒吓到你吧。”
“這倒是沒有,我早看見你了。隻是你那姐姐,今天沒在樓下?”
虧他還帶了把刀,現在正别在後腰呢。
“姐姐她有夜班的,”她突然問道:“今天是星期幾?”
“星期三。”
“那她今晚不回來了,我記錯了。”
她有些好笑地說道,便轉身扶着扶手,輕快道:“小米,拜拜咯。”
廖小米猶豫片刻,想到她昨天狼吞虎咽的樣子,問道:“你一個人在家,有東西吃麽?”
“有的,昨天姐姐做了飯,我說吃過你帶給我的,今天就可以吃昨天的。”
那不是剩飯?
他打量對方的身體,當真是瘦弱,在這個女尊世界跟男孩子似的,更别提眼瞎,可能未來都讨不到丈夫。
就算有,想必也是殘疾,互幫互助且不說,雪上加霜也很有可能。
他說:“你别關門,我給你熱碗飯去。”
“真的!”穆薇很驚喜道:“小米,你太好了。”
廖小米勾勾嘴角,欺淩弱者固然會獲得快感,但那是三流路子。這幫助弱者就不一樣,君不見一些有錢人都會向山區捐款?
系統,看見沒,我人見人愛呢。
他目前是沒有實力,便力所能及幫一個好了。畢竟系統都變了,他就算再把她怎麽樣也沒獎勵。
廖小米走進家裏,迎面就是父母二人。
“回來了?”
他們一個拿着拖把,一個端着水杯,說完後便繼續拖地的拖地,回沙發的回沙發。
“嗯,我熱碗飯。”
拖地的廖爹不滿道:“天天晚上吃飯,小心胖死你。”
“呵。”廖小米笑,覺得有個爹真不錯。
“你呵什麽呵,臭小子越來越沒有禮貌了。”
家長便是這樣,雖然對孩子的前程憂心忡忡,但也很喜歡找點事說一說。
見他端着碗要出去,廖媽連忙把茶葉吐在杯子裏說道:“唉唉?幹嘛去啊大晚上的。”
“給樓上那位送碗飯。”廖小米解釋道。
“哦,穆薇啊。”說起别人他們就唉聲歎氣,隻是看着他眼神閃爍,“這丫頭真造孽啊,小時候還好好的,最近從外面回來,嘿,眼睛瞎了。”
“小米,多陪她說說話,她們兩姐妹不容易的。哦,你還要高考,那得快回來。”
見廖小米頭也不回地開門上樓,廖爹從枕頭後面拿出一個袋子,裏面是一條黑色的裙子。
“這小子,一條裙子穿幾天,我都替他臊的慌!”
廖媽笑:“有人刀子嘴豆腐心,哎呀,天天看他穿校服也膩了,這樣不是挺好嗎。”
他們能容忍廖小米上課穿裙子,很明顯是因爲那七百多的分數。
當然,關于早戀的事,他們已經問過老師了,确實有端倪,但高考在即,還能說些什麽呢。
樓梯間,八樓一家的門是開着的,廖小米走進去,頓時感覺這裏的溫度低了些,穆薇坐在一個小闆凳上,前面是很矮的小桌子。
這麽看,她吃飯都要佝偻着腰,而且這家庭環境比他家還不如,陽台上晾着一些衣服,才算是知道住着活人。
總體就是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很符合他對盲人的幻想。也不知道那個穆瑤是幹什麽吃的,一些裝飾的也不貼。
廖小米一靠近她,她就聳動小巧的鼻子,咽了口口水說:“真香啊。”
可那碗中分明隻有青菜瘦肉而已。連廖小米都覺得這孩子慘極了,把碗和筷子遞到她手中,“吃吧。”
“嗯。”
穆薇開始扒飯,吃的動靜和聲音都很小,像隻在野外的兔子,時刻防備什麽,廖小米看着她那對眼睛,默默從後腰掏出别着的水果刀。
他面無表情,一點點将刀靠近,銳利的刀尖和他的心一樣冷酷,可惜女人不解風情,自顧自吃飯。
真瞎。
可惡,自己這麽帥沒人看見麽。
廖小米忿忿不平的把刀收回,站起來道:“我走了,你慢慢吃,這碗和筷子就放你家吧。”
“小米。”
穆薇突然出聲,裏面仿佛蘊含着什麽情緒,“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玩泥巴嗎?”
“不記得。”廖小米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穆薇不死心,語氣微弱道:“當時我做了一個房子,你做了兩個小人,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廖小米感覺自己再說不記得這人就要死在這兒了,他溫和道:“記得那麽一點點。”
記憶中,确實是有這些記憶的,但依稀隻是一起玩而已。
“真好,我們都記得。”她夾起一塊肉,說:“你也吃啊。”
“.”
這家夥是認真的?廖小米的表情微妙起來。
眼睛瞎了腦子也壞掉了?他可是個男孩子啊!
等等,是男人,不是男孩子!他的意思是,嗯,一個很正常的男人。
看着那被對方用過的筷子,上面的肉讓他想起從人身上剮下來的肉片。
他長久的沉默,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着她,穆薇察覺到不妥,小聲道:“我,我搞錯了,我以爲我們還是孩子呢。”
她扯了扯嘴角,用悲鳴般的聲調發出尴尬的笑聲:“啊哈哈。”
廖小米看着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可就算她騙自己,又圖什麽呢。
一個瞎子,這麽喜歡自說自話,自圓其說,以爲自己很可憐就可以爲所欲爲?
天知道,這具身體中保藏着有怎樣的禍心?
等等,這是不是被害妄想症,我已經重生了,沒有人想殺自己!
他再次觀察她的神情,明明一副下拉嘴角要哭出來的樣子,卻還強顔歡笑,讓人揪心。
‘因爲看不見,連年齡都有時常忘記,以爲自己還是個孩子。’這麽拙劣的謊言,他卻找不到破綻,因爲自己不曾失去光明。
可能,她真的隻是有些呆呆的傻而已,在屋裏待久,再靈動的人也跟遲暮的老人一樣了。
“你吃掉了?”他問。
“什麽。”穆薇愣了愣,他這才看見她蜷縮起來的腳趾,白的仿佛透明,又帶着回光返照的詭異紅色。
廖小米走在她旁邊,坐在一個小闆凳上,“你給我的那片肉,吃掉了?”
“應該沒有吧。”穆薇不确定道,原本失落的表情突然高興起來,露出的笑容讓廖小米都覺得耀眼。
這在冷色調房間中的笑,出奇的讓人難忘。
廖小米不自然道:“你要是夾起來,就,就喂我便是。”
‘我是同情她,我是同情她,曲雲,你要理解我啊!’他自我催眠。
于是少女擡起筷子,少年一口咬走肉片,起身離開,“我還有事要做,你自己吃吧。”
穆薇還來不及說話,他便輕輕關上門,離開此處。
房間内,穆薇由衷地露出笑臉,把筷子放入嘴中,享受般喃喃道:“小米,我的小米。”
她想起剛見面時問道對方身上的味道,女人,她可以确定,有個女人抱了她的小米!
小米即使再怎麽變,也隻能是她一個人的。
她必須要做些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