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楷也皺起了眉,權衡雙方意見,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新軍首戰告捷,大大增強了自己作爲西北統帥的威勢,但西軍将門還沒到心悅誠服的地步,甚至對于虎贲軍多有忌憚。
婁室兵進慈州不可怕,需要擔心的反而是西軍與虎贲軍内讧拆台,這種事情對于他而言不是秘密。
種師道與姚古不僅是軍中宿将,也是西軍兩根台柱,他們已經委婉且堅決地表明了态度,在維護自身安全的基礎上保住延安就是最大的功勞。
鍾福的想法很直接,辛苦訓練了三個月的虎贲軍,到西北來就是與黨項女真作戰的,西軍的保守戰術與虎贲軍一貫的要求背道而馳。
如此泾渭分明的分歧,讓趙楷好一番權衡,忽然他想到一個彌合雙方的辦法。
“諸位對于女真的想法本王已經知曉,那麽,李逆又該怎麽應對?”
李乾順?西賊?!
種師道上前一步,拱手道:“請殿下趁此良機發兵圍剿,若能除掉李逆則西夏群龍無首,一戰可定西北!”
姚古與種師中等人也紛紛拱手請戰:“殿下當發重兵圍剿!”
果然如此!
趙楷心中更爲明确。
鍾福同樣心有所悟,西軍與黨項百年世仇,所以想趁熱打鐵幹掉李乾順,引發黨項内亂,西軍也能因此獲得喘息。
姚平仲見趙楷似有意動,再次進言道:“殿下,我軍南下與女真戰事一旦膠着,西賊再從背後捅刀,恐引全軍動搖!若以迅雷之勢殲滅西賊,使女真處于孤軍态勢,縱然婁室再悍勇善戰亦難有所作爲。”
趙楷點頭,這句話說得無可挑剔,打黨項十拿九穩,打女真則勝負難料,而且自己是來拉攏西軍将門的,不可能當衆拒絕。
“好!那就先打李逆!”
随着郓王一錘定音,衆人熱情高漲地謀劃對黨項作戰。
按照種師道的建議,虎贲軍一分爲二,一萬南下阻擊女真,遲滞婁室的推進速度。另外兩萬虎贲軍北上強攻李乾順,種師道與姚古則從兩翼迂回包抄黨項軍隊。
七萬打四萬,穩赢!
鍾福提出不應分割虎贲軍的使用,但姚古卻贊同種師道的建議。
認爲虎贲軍能攻善守,是最合适的阻擊金軍的部隊,縱然南下部隊全部犧牲,但隻要能殲滅西賊,對于全局都是極大的利好。
“鍾參謀長,虎贲軍也是大宋禁軍,爲國犧牲本就是我們的本分,這樣吧,我們湊五千人與你們一道阻擊婁室!”
種師道心下了然,不過爲了西軍的利益,他采取默許的姿态。
于是,經過趙楷點頭,軍議會上定下作戰計劃:鍾福率一萬五千人南下阻擊金軍三天,種師道率六萬五千人北上,三天内殲滅李乾順部。
出征在即,齊紫煙因爲要随軍北上,特意找到鍾福。
“婁室是百戰名将,女真極爲悍勇,務必小心!”
鍾福笑了笑說道:“雖然事态不如設想,盡力而爲便是,西軍私心太重,有意拆散削弱虎贲軍,你更要小心。”
齊紫煙笑道:“延安一戰,殿下心中有數,此時此地不過權宜之計,将來必定還是新軍的天下!”
鍾福點點頭,飛身上馬,率軍向丹州進發。
種師道将本部人馬交給種師中,讓他與姚古分别左右迂回,自己則率領虎贲軍大部徑直撲向李乾順。
李乾順與察哥在延安吃了虧,此時在中軍聚集了兩萬精銳,左右各有一支萬人隊,爲了配合婁室的南北夾攻,也緩慢地向延安前進。
得知宋軍大舉出動,李乾順詢問察哥該如何應對。
嵬名察哥與西軍知根知底,仔細看過地圖後說道:“西軍三路齊出肯定打算聚殲我軍,現在對方兵力占優不宜硬碰,不如設計誘其分兵再各個擊破。”
李乾順吃過一次敗仗,心态也沉穩得多,當即與察哥細細商議誘敵伏擊的具體部署。
姚古率領左軍三萬快速向前推進,很快與黨項軍接觸,見對方人數隻有一萬,擁兵三萬的姚古大喜過望,立即展開進攻。
不到一刻鍾,黨項軍便支撐不住,向後方潰散。
士氣高昂的姚平仲,一馬當先随後掩殺,幹掉對方之後,李乾順就等于案闆上的魚肉了!
但是,當姚平仲追到一處窪地時,突然聽到一陣渾厚的号角聲從山坡後側響起,渾身頓時打了一個激靈。
黨項人有埋伏!
随後,三面高地上同時出現了黨項大隊人馬。
親自制定伏擊計劃的察哥,拔出彎刀指向窪地中的五千宋騎。
“殺!”
兩千名黨項重騎立時像海嘯牆一樣砸了下去,處于不利地勢下的西軍輕騎根本無力阻擋對方。
姚平仲近乎呻吟般地說道:“鐵鹞子…”
鐵鹞子是黨項重騎的特有稱呼,連人帶馬全身鐵甲,用于沖陣突擊,無往而不利。
姚家親軍此時哪有不明白被伏擊了,對方是重騎又居高臨下,結局沒有任何懸念,而他們要做的就是護着姚平仲逃跑!
于是十餘騎親衛不由分說拖着姚平仲掉頭就跑,雖然姚平仲極力掙紮,但最終還是迅速離開窪地,逃向姚古的大隊。
等鐵鹞子席卷窪地後,察哥看着遍地的宋軍屍首非常滿意,這五千輕騎是姚古的最大本錢,現在兩萬多步足必然無路可逃。
五千步跋子換五千輕騎,不僅僅是一場戰鬥的勝利,也預示着宋軍潰敗的前兆!
解決了宋軍輕騎,察哥率兩萬輕重騎兵随即完成對姚古部的半包圍。
姚古見到侄兒凄慘的模樣,心裏咯噔一下,沒等部下說明,他就知道情況。
能瞬間擊潰五千輕騎的,肯定是黨項最兇猛的鐵鹞子,而鐵鹞子是李乾順的主力部隊,這說明對方集中兵力來打自己了。
沒有輕騎,步軍很難輾轉騰挪,否則稍露出空隙就會遭到對方殘酷的撕裂,随後就是士兵崩潰。
倉促中,姚古按照五軍陣就地防禦,并派出快馬向中軍求救。
然而,黨項軍沒給他機會,征戰多年的察哥很快就發現姚古的陣型太過于松散,便命令輕重騎兵相互配合,閃電一般擊破姚古的左右翼和後軍,從而引發士兵恐慌紛紛湧向中軍。
姚古歎了口氣,這仗越打越糟,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但,他放不下最出色的侄兒,他把姚平仲叫到跟前。
“等下我會率軍出戰,你帶我的信件去見郓王…”
姚平仲臉色大變,他聽出叔父的意思,要在此死戰。
“叔爺,俺留下,您老去見郓王…”
姚古擡手給了侄子一記耳光:“混賬,俺是左軍主将,即便跑回去也是斬首!你是姚家中興的希望,不能死!懂了嗎?”
姚平仲忍不住流下淚來,卻又被姚古拉倒跟前低聲交代他:“記住,要投靠郓王,還要交好鍾福,讓他教會你新軍訓練之法,姚家将來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姚平仲淚流滿面地點頭。
姚古最後将象征家主的銅符塞在侄兒手中,然後翻身上馬,集合全軍向鐵鹞子發動了反擊。
在親兵的護衛下,姚平仲再一次僥幸逃離戰場,隻是他的身後無數的生命再鐵蹄彎刀下被肆意收割。
圍殲黨項計劃遭遇重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