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耳山之戰後,女真人連夜便撤離北返,卻并非懼怕張覺進攻。
因爲完顔阇母似乎被張敦固打成了“腦震蕩”,而且右肩頭差不多被捅爛了,大量失血加上喪子後的心情郁結,曾經強壯如熊的女真猛将,到了夜間已經奄奄一息。
剩下的七八百女真騎兵,也無力再對平州城發起進攻,于是隻能拖着完顔阇母和傷兵匆匆返回上京。
完顔阇母退兵,令張覺欣喜若狂。
女真崛起按出虎水,兵鋒銳利,滿萬不可敵,橫掃遼國萬裏江山,攻無不取,戰無不克,爲世人所震驚。
唯獨到了平州,遭遇唯一的“慘敗”,張覺認爲:就憑這點他可以吹一輩子。
張敦固在一旁趕緊說:“大哥,俺們得趁早報捷,多讨些賞賜兵甲回來,不然都開不了鍋了!”
張覺連連點頭,五萬人馬,打了四仗,隻剩下一萬來人,賠得血本無歸,這筆賬确實要找補回來。
于是,兩大車石灰腌漬得女真首級,五大車女真人的破爛兵甲交給張敦固送往燕京……畢竟鎮北王說過:打赢了什麽都好說!
張覺還特意從麾下挑了一批人,這批最精銳悍勇的兩百步卒三百騎兵表面上“押運”繳獲,實際上也有展示實力的味道。
鎮北王,且看看俺的平州軍,可雄壯否?
對于族兄的小心思,張敦固心領神會,于是率隊趾高氣昂地向西直奔燕京城。
實際上,自從韓逍遙入主燕雲以來,最忙碌的人中,蕭雲鶴絕對能排進前三。
不僅僅蕭雲鶴自己,就包括白貓、幻蝶和所有内衛人員,都忙的腳不沾地。
燕雲十六州,每個州都要有人,燕山府、常勝軍、奚人、遷徙民衆、各商業行會、甚至預備役的每個團,都要安插人員。
同時,韓逍遙還特别指令,對北邊的女真人,要進行更嚴密更細緻的特勤工作。
這麽大的需求量,蕭雲鶴逼得沒辦法,隻能對韓逍遙發牢騷:“你便是把我剁成一百塊也不夠填的!”
韓逍遙也沒辦法,隻好撥出專款擴大特勤招募力度。
得到支持的蕭雲鶴,一口氣招募了三百人集中強化訓練,雖然解不了人手短缺的現狀,但隻要撐兩個月就能緩過來。
所以,目前燕雲各地絕大多數情報,都是由韓記商會的商隊收集來的。
平州張覺部在兔耳山的戰鬥過程,比張敦固早一日送到韓逍遙手中。
看過蕭雲鶴送來張覺部下的親述經曆以及内衛的分析報告,韓逍遙歎了口氣。
“女真現在還是太厲害了!”
蕭雲鶴敏銳地留意到“現在”這個詞,這意味着,韓逍遙判斷女真人可能會在将來變得“不厲害”……他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莫非能未蔔先知?
實際上,蕭雲鶴加入韓逍遙麾下,了解到的隐秘内情非常之多,特别是韓逍遙個人的怪異言辭,包括匪夷所思的處事手法和決定,都令他細思極恐。
不過,他沒有将這些異常向任何人表露出來,因爲職業病,除了自己他誰也信不過。
于是,微笑着說道:“張家兄弟倆賠上了家底,湊了一千顆人頭送來,王爺準備怎麽處理?”
“雖說打得慘不忍睹,但好歹真刀真槍的幹了兩仗,本王向朝廷保他一個節度使沒問題,至于錢糧兵甲統統從優!”
蕭雲鶴笑着說道:“人家可不是省油的燈,把精銳都派了過來,明顯打算張揚一番的。”
韓逍遙微微笑道:“不礙事,且由他們張揚,月底将近,預備役三天内會執行實兵演習考核,屆時再請平州的客人們觀摩指導。”
蕭雲鶴了然于胸,預備役的實兵演習,延續了韓記安保一貫“從難、從嚴、從實戰出發”的三“從”宗旨,激烈對抗的程度幾乎與敵對雙方的作戰無異。
相信張敦固觀摩過後,心裏會有數的。
兩人随即談到金國國主阿骨打的健康問題。
據上京傳回來的消息,這位征戰一生的老英雄飽受傷病折磨,如今已經卧床不起,而且女真貴族們私底下傳言,老皇帝不一定能挨過今年冬天。
按照女真人的即位次序,阿骨打的四弟完顔吳乞買,将憑着谙班勃極烈的身份,在阿骨打去世後即位登基。
所以,新舊權力交替之際,女真權力核心人物幾乎都駐守在上京。
“嗯,趁着老家夥還有口氣,遞交正式照會。嚴正抗議金國侵略,我方保留反擊的權利,同時要求他們嚴懲完顔阇母,并索賠全部戰争損失,直接的間接的都算上!”
蕭雲鶴皺了皺眉,問道:“女真人接到這封信肯定炸鍋,王爺是打算搶在他們前頭找借口開戰?”
韓逍遙拍了拍胸口,說道:“這封信隻是投石問路,女真内部權力鬥争正在關鍵時刻,未必會出兵。但不管他們炸不炸鍋,燕雲地區的民衆與燕雲軍團,都要保持打仗,打大仗的準備!所以,可以适當向民衆吹吹風……”
先發制人,占領輿論和道德的制高點!
蕭雲鶴已經熟悉這種手法,于是點頭準備回去着手操辦。
“蕭幹在修路隊,可能有些迷茫,你若有空,可以去見一見。”
韓逍遙離去的背影讓蕭雲鶴陷入矛盾中。
此時,蕭幹的身份很敏感,既是曾經的四軍大王,又是奚人的皇帝,如今更是成爲鎮國軍的俘虜。
蕭雲鶴卻已經位居燕雲權力的核心,該怎麽面對蕭幹呢?
忙完一天的工作,蕭雲鶴回到府中,總算可以逗弄兒子了,但他眉宇間那絲憂郁,引起耶律文英的關切。
安靜地聽完丈夫的困惑,耶律文英想了想便說道:“至少,我相信鎮北王對于奚人沒有惡意,現在隻怕蕭大王自己有心結,所以,才讓你去寬解一二。”
蕭雲鶴點點頭,歎氣,緩緩說道:“我當然明白,可我聽說蕭大王狀态不好,怕過去反而刺激他……”
耶律文英卻笑道:“我倒是覺得你想多了,蕭大王是何等聰明的人物,若是真能當頭棒喝,未嘗不是點醒他的辦法。”
見蕭雲鶴沉吟不語,停了一會,耶律文英繼續說道:“明日,我與兒子陪你一起,不談國事,隻叙親情。”
蕭雲鶴眼睛閃過一道光,素有智慧的妻子說的沒錯,這确實是一個避免尴尬的好辦法。
因此,次日清早,蕭雲鶴換了一身常服,親自駕馭馬車載着妻子與襁褓中的兒子出城。
依據查詢來的訊息,在通往檀州道路邊,蕭雲鶴找到了穿着勞工服的蕭幹。
于是,耶律文英抱着兒子,蕭雲鶴拎着食盒,向工頭表明來意,說是蕭幹的晚輩親屬,特來拜見。
工頭雖然不認識蕭雲鶴與耶律文英,但兩人身份氣質以及馬車,都表明對方不是一般人,何況蕭幹本身也不是普通人。
于是,很快便通知蕭幹出來見面。
蕭幹越走近,越發覺得來訪的兩人似曾相識,直到見面後他才隐隐記起,對方确實是自己的晚輩親屬。
放下食盒,蕭雲鶴深深鞠躬:“六叔,雲鶴給您見禮了!”
一旁的耶律文英也抱着兒子,屈身向蕭幹行禮。
蕭幹的記憶一下活了過來。
“雲鶴?你居然沒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