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明白了秦王一脈的豪門内幕,在案牍庫裏,王道秋又開始翻看起了西北慶王、肅王兩家塞王的資料,以及西北那些武将,尤其是那些西北地方世襲武将的資料。
看着看着,王道秋就想起來了現任大同總兵周尚文,周尚文他是西安人,而且還是十六歲就世襲的指揮同知,在陝西因屢次岀塞有功,升任指揮使,後又任涼州副總兵。
在陝西三邊,周尚文度過了他的孩童時代,少年,青年,中年時光,直到五十歲以後,他才離開陝西調來山西大同任總兵。周尚文在陝西軍隊中,任中高級軍官三十多年,那他對陝西軍隊裏的那些将領,至少是那些世襲武将,應該是很了解的,如果把周尚文調來給自己當明燈?
對,就這麽幹!想到這裏,王道秋高興了,有周尚文這個在陝西呆了五十年的土著當明燈,那自己還不耳聰目明啊?哈哈,解決了,有國家權力加持,這解決問題果然簡單。
第二天一早,王道秋就去萬壽宮,和嘉靖帝共進早餐,并将自己處理陝西問題的大概構想,告訴了嘉靖帝。而嘉靖帝在聽完王道秋的話後,給王道秋補充了一些具體實施細節,然後就讓王道秋照着這個大概思路,去臨場發揮了。
嘉靖帝給王道秋的支持還是很大的,根據王道秋對付西安秦王府的大體策略,考慮到周尚文的作用和已經七十多了的年紀,嘉靖帝就加封其爲太子太保,并讓周尚文的長子,接周尚文的班,去繼承大同總兵的位子。
而讓周尚文随王道秋一起去西安,給了一個陝西都指揮使司的官職,讓老同志發揮一下餘落,順便葉落歸根。
跟嘉靖帝商量定,王道秋集合了嘉靖帝調給他的人、财、物,就去城外會合,昨晚連夜從宣府快馬趕來的一百建州女真騎兵,然後就向陝西趕去。
北國冬天,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江河都封凍無法行舟。王道秋剛開始還一身正氣,以身作則,與兵卒們一起騎馬趕路,不屈從于這北國的寒冷。
可這出京還沒走到保定府呢,王道秋就實在是受不了了,南方的狗再裝,也成不了北方的狼啊!于是英雄好漢裝不下去的王道秋,咬牙死撐了一天,第二天就很慫的躲進馬車,在馬車裏蓋厚毯、烤火盆。
王道秋這次去陝西,走的路線是從京師南下,再從娘子關進入山西,在太原會合了周尚文以及周尚文的三百親兵。然後就一邊跟周尚文了解陝西那邊的情況,一邊趕路,最後從山西芮縣的風陵渡進入陝西。
風陵渡的對面就是陝西的潼關,王道秋到潼關的時候,這兒原來陝西的守軍,已經換成了從山東趕來的王道秋老部隊。原來的山東總兵李國棟,也改任了現在的陝西總兵,他在潼關等着王道秋。
見到王道秋一行大隊人馬來了,李國棟忙吩咐手下殺豬宰羊,犒賞三軍。而他自己則領着手下幾個親信将官,和王道秋這一行的幾個頭面人物,一起去關樓裏一邊吃席,一邊欣賞這千古雄關。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客套話說完,這話題自然就扯到了陝西的現狀上。
李國棟向王道秋彙道道:“回禀恩相,自從接到上谕,末将就帶着七千山東軍隊,日夜兼程趕到了這陝西。而在末将到陝西前,戚繼光也帶兵從大同進入延綏,配合錦衣衛抓捕了延綏巡撫,延綏總兵,以及延綏的五個衛指揮使,控制了延綏那邊的兵權,就任延綏總兵。”
“在末将這邊負責的關中平原,末将自進入陝西後,就先控制了潼關,然後進兵西安。賴皇上和朝廷的天威,陝西這邊的軍隊并沒有反抗,曾銑等一系逆賊,也很順利的被抓捕,昨天他們也剛被押到這潼關。末将也不知大人有無話要問那曾銑,于是就将其扣在這兒,沒讓他走。大人,您是否要見一見那曾銑?”
曾銑也被押在這潼關,那倒要見一見。曾銑這人明月先生把他拔得很高,但有一說一,明月先生的大作,雖相對于那些狗屁磚家叫獸的純腦殘,那是真開動了智慧,發揮了獨立思維能力的。但明月先生的大作中有些方面,王道秋認爲先生的認知,還是太膚淺了。
比如明月先生就因爲明英宗,廢除了殉葬制度,就給他定性爲:不是好皇帝,卻是一個好人,在大作裏對明英宗的人品,多有贊揚。
但對此,王道秋自己通過對曆史的學習,是不認同的。畢竟明英宗被瓦剌脅迫一路南下時,他在兩軍陣前,是命令宣府,北京兩城的守将,放下武器打開城門,放瓦剌軍隊進去的。
當然明英宗他當時是被逼的,可被逼的他就能這麽幹嗎?難道他不知道,宣府、北京兩城的守将,如果真聽了他的,那這兩城裏的人,會是什麽下場嗎?
抛開那些與他明英宗,沒有任何私人感情可言的普通老百姓不說,難道明英宗他不知道,如果瓦剌軍真的進了北京城,他的母親,他的那些嫔妃,他的妹妹,會是什麽下場嗎?哪道北宋的靖康恥,明英宗的那些帝師們,會沒教過他?
明明知道,可就爲了能讓瓦剌人饒他一條狗命,他就不顧宣府、北京的上百萬人的身家性命。去城下以皇帝的身份,命令宣府、北京二城的守将打開城門,讓瓦剌人沖進城去殺死城内的所有我漢家男人,将我漢家數十萬的女人,送給異族去淫樂,這其中還包括他明英宗自己的母親,嫔妃和姐妹。
就爲了自己能活一條狗命,就不惜把自己的老娘,妻妾,姐妹,送去給異族淫樂。都幹出這種喪盡天良,滅絕人性的事了,明月先生還說他明英宗是個好人?這一點,王道秋無論如何也不敢苟同。
還有這夏言和曾銑,明月先生在大作裏也把咱倆給拔的很高。可是那夏言,就是後來被翻案了,明史說他是好人了,說他是被冤枉的了。
可明史中仍清清楚楚記錄着,夏言這人很狂,根本不把下屬同事當人看,且其人生活靡爛奢侈,家裏妻妾、仆從衆多。而且隻因爲陸炳和嚴嵩父子,在他府門前跪一跪,他就不追究陸炳和嚴嵩父子的貪腐案了。
一個生活靡爛,家裏妻妾衆多,隻因爲貪污犯給他跪一跪,他就擡手放過的這麽一個官員,他會是一個清官,他會是一個好人?這太可笑了吧!
還有這曾銑,明月先生也把他寫的很好,幾乎可以說是聖人了。可事實是曾銑的那些戰功,他的真實性,在史學界一直有争議。畢竟每次曾銑報的戰功,都是殺敵幾個,或殺敵幾十個的小戰。
而且每次報戰功,曾銑都以蒙古人如果在戰陣之中,搶回自己戰友的屍體,就能回去繼承該戰友的妻妾、财産。以蒙古人的這個傳統爲借口,說蒙古人的屍體都被他們自己給搶回去了,從而很少上交或根本就不上交蒙古人的首級。
這麽小的戰争規模,又沒有蒙古人的首級佐證,這種戰果的真實性,誰敢保證?而且曾銑說自己怎麽怎麽牛逼,從來報給朝廷的都是勝仗,敗仗一次沒有。就這方面講,但凡有點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曾銑這是在胡扯淡。畢竟從古到今,從來隻有常勝将軍,而沒有不敗将軍。
更何況至明成祖朱棣放棄河套平原,将軍隊撤回來後。大明在河套草原,駐軍是沒有了,但統戰工作卻一直都沒放松過。在河套草原上的那些遊牧部落,基本上是一半親近明朝,一半親近他們自己的蒙古同胞。這種情況就像那個半島,某大國雖在那裏沒有駐軍,但統戰對象,小老弟還是有的,影響力也是扛扛的。
可就是這個所謂的不敗大帥曾銑到任三邊總督後,他自己說自己每戰必勝。可殘酷的事實卻是,曾銑他任三邊總督不到兩年,原來在河套草原上遊牧的那些明朝小弟,全部都跑鞑子那邊去了,至此河套草原也完全歸了鞑子,明朝一百多年在河套草原上的統戰成績,化爲烏有,明朝徹底丢失對河套草原的控制力。
說自己牛逼,說自己每戰必勝,可事實卻是沒有任何證據,可以佐證他的那些戰功。而且他那每戰必勝的結果,是明朝徹底失去對河套草原的控制。
曾銑自己說的那些戰功和河套草原的現狀一比,這反差太大了。所以從明嘉靖年間開始,曆代都有史學家質疑曾銑的那些所謂戰功。說曾銑的那些戰功,是賄賂了當時的内閣首輔夏言,兩人内外勾結,一起騙嘉靖帝的。
對于曆代史學家的這一質疑,王道秋自打穿來後,他沒跟曾銑打過交道,但他認識夏言,就夏言那麽個垃圾玩意,再加上如果沒有大筆公關費,夏言這麽個内閣大學士,他憑什麽答理曾銑啊?難道夏言他不知道,近侍閣臣私交邊帥,這在曆朝曆代都是重罪嗎?
所謂大風險才有大收益,沒有大收益,夏言他怎麽可能會去冒這麽大的風險?曾銑也一樣,如果不是有大索求,他又怎麽敢去私交内閣大學士,不要腦袋了嗎?
所以從到這大明朝,熟悉了這裏的遊戲規則,認識了夏言後,王道秋敢斷定,曾銑的那些所謂戰功,至少大部分是編出來,是曾銑與夏言内外勾結講故事,騙賞錢騙名聲的。
因此既然曾銑現在在潼關,那這個人,王道秋是一定要見見的,有些事也是一定要問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