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喻茂堅府裏出來,想着高拱又高又難拱的性格,以及胡宗憲剛被喻茂堅收拾過,他那心理陰暗面和承受力。
王道秋就果斷的決定,先帶胡宗憲去高儀家,畢竟相對于又高又難拱,高儀的脾氣要好很多。而且胡宗憲老家徽州和高儀的老家杭州,兩城緊挨着,高儀和胡宗憲,也算是半個老鄉吧!
高儀的家就在長安街上,是個一進的小四合院,是幾個月前高儀向大明皇家銀行貸款買的。王道秋領着胡宗憲進到高家,他家也沒個下人,他老婆一個官太太,在這時代也不好出來見客。于是就高儀自己手忙腳亂的,給王道秋和胡宗憲燒水泡茶。
有了茶,三人分賓主坐定,現天色已黑,王道秋不想浪費大家的時間,一坐定随便說了幾句大家久别重逢後的客氣話後,王道秋就把他此行的目的,向高儀明言。
一聽王道秋今天帶來的這個胡宗憲,他居然背了個嚴世蕃走狗的名聲,這讓高儀無語。前陣子高儀的吏部考功司,給嚴世蕃檔案上的評語,那就說嚴世蕃連坨屎的不如。吏部文選司更是對嚴世蕃的調動意見是,嚴世蕃不适合任何崗位,沒法安排。
就這樣吏部把嚴世蕃諒在那兒,不給任何工作安排,甚至如果嚴世蕃那官,不是恩澤他老爸嚴嵩的,吏部這會兒恐怕己經把嚴世蕃,從大明官員的花名冊上給除名了。
就這麽個被官場定性爲臭狗屎的小九品,堂堂一個監察禦史,居然會甘心當他的走狗,這讓高儀是怎麽也想不明白。于是看向胡宗憲的那眼神,滿滿的都是嫌棄。
胡宗憲不是傻瓜,相反他絕頂聰明,高儀拿那種眼光看他,他自然知道高儀這是什麽意思。于是他那腦袋是越來越低。
看着胡宗憲的那副倒黴樣,王道秋隻好站岀來替胡宗憲解釋,幫他說好話。并向高儀保證,胡宗憲絕對不是一個壞逼,希望高儀在胡宗憲的檔案評語上,省略胡宗憲與嚴世蕃在宣大的這段,隻按胡宗憲當年在京師實習,以及胡宗憲任地方官時的表現,給出考核評價。
高儀聽了王道秋的話後,他直視王道秋的眼,中懇的說道:“良桢,朝廷考核官員滋事體大,必須公正。一個連嚴世蕃那種狗東西,都會去巴結的人,他還有何人品可言?良桢,你今天讓我爲難了。”
高儀直言不諱他對胡宗憲的鄙視,王道秋也欣賞高儀的這種坦率。于是王道秋歎了一口氣,也一臉認真的對高儀說道:“子象,人生有太多的無奈,有太多的事和太多的人,讓我們厭惡,但我們卻不得不妥協,不得不笑臉相迎,委曲求全、言不由衷。就像我現在一樣,咱們的那位,他的所做所爲,千秋之後終逃不過一個昏君的名頭。可那又怎麽樣呢?我每天還不得巴結着他,子象你見着他,還不是得違心的恭祝他萬歲萬歲萬萬歲?”
“子象,胡宗憲他與你我一樣,心中都有一個能在自己短短幾十年春秋裏,可以做出一番千古流芳功業的夢想。而現實是位卑言輕,隻能懷揣着心中的理想,一年一年的虛度年華。那種無力感,子象你在翰林院嘗了六年,你難道還會不明白嗎?而且子象你是翰林官,熬個幾年終會出頭,不出意外至少會是一省封疆大吏,或者一部尚書、侍郎。可他胡宗憲呢?他嘉靖十七年的進士,入仕快十年了,今年都三十五歲了,還僅僅隻是一個七品的巡按禦使。如沒有大機緣的話,他這輩子估計也就升到一個四品知府到頭了。”
“子象,評良心說,任何一個科試正途入仕的進士,有誰會甘願放下自己的驕傲,去與嚴世蕃那種,隻知吃喝嫖賭的纨绔恩澤官爲伍?說白了,胡宗憲他答理嚴世蕃,不就是沖嚴世蕃他老子,首輔嚴嵩去的嗎?不就是不想再在一個小七品上蹉跎歲月,想着能有個更大的舞台,可以發揮一下自己的才能嗎?子象你在翰林院那六年,每天聽着那些唐詩宋詞風花雪月,每天虛度着年華,那時難道你就不想有人拉你一把,調你去幹點實事嗎?”
說到了舞台太小,理想太大的那種心酸,這讓高儀回想起了他在翰林院六年,白天給人賠笑臉,晚上對着明月哀歎命運不公的痛苦,這會兒他也有些理解胡宗憲了。
而胡宗憲在聽完王道秋的話後,那是驚的目瞪囗呆。大家今天才剛認識,王道秋怎麽會這麽懂我的?終于是找到知已了,這會兒胡宗憲感動的是,眼淚“嘩嘩”的。
看着胡宗憲滿眼淚水,一副找到知己的激動樣看着自己,王道秋心裏還是很爽的。曆史大能,經天諱地之才那又怎麽樣,還不是被小爺忽悠成範偉了!
有了王道秋的那些,直戳高儀心靈最深處的理解,高儀也就不岀意外的松口了,答應給胡宗憲一個體面的考核評語。不過高儀也警告胡宗憲,如果他以後還敢,想用那些旁門左道往上爬的話,吏部考功司就不會再有好話,寫在他的官員檔案上。
搞定了高儀,王道秋就帶着胡宗憲向高儀告辭,說要去高拱家。
而一聽王道秋要帶着胡宗憲去高拱家,高儀忙阻攔道:“良桢,你可千萬别帶這個胡宗憲去高肅卿那兒。這些日子因爲高肅卿不給那嚴世蕃安排值事,數次命差役将去他文選司鬧的嚴世蕃,給打出吏部。那嚴世蕃恨高肅卿入骨,明的嚴世蕃不敢,于是他就暗地裏唆使些潑皮無賴,對高肅卿家進行騷擾,弄的高肅卿家宅不甯,高家人連買菜都不敢出門。”
“現在高肅卿已将此事告上五城兵馬司,責令他們肅清街面,否則就一本參到禦前。就高肅卿那火爆脾氣和不分皂白,這會兒良桢你若帶胡宗憲去他家,高肅卿非動手不可。這樣吧良桢,這事你交給我,我明天去吏部當值時,我去勸勸那高肅卿。”
原來如此,嚴世蕃和高拱,兩個都不是能吃虧的主,而且兩人心眼都很小。他倆這一鬧起來,還真是凡人趕緊回避爲好。
知道了現在嚴世蕃和高拱,在互相争鬥,王道秋也就不敢再帶嚴世蕃的狗腿子胡宗憲,去高拱家自找沒趣了。他将此事拜托給高儀,然後領着胡宗憲,就告辭而去。
一出高儀家,胡宗憲騎在馬上,臉上始終挂着淚水,表情呆滞,讓人看了也不知他現在在想啥?王道秋也懶得猜,就這麽騎馬走自己的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