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這麽個收拾王道秋的好機會,夏言自然不會放過。于是看過塘報後,他就拿着塘報匆匆忙忙的去了萬壽宮。
來到萬壽宮,夏言通過小黃門,将塘報送了進去。而豬哥嘉靖帝一看到山東災民暴動,己經打下了兖州城的消息,他那被歌妓們撩撥起來的情欲,頓時消失的是無影無蹤。
狀似神經病一樣,嘉靖帝甩着衣袖,大喊大叫的将樂師和歌妓都趕了出去。然後他雙手插腰,對身邊的呂方怒呵道:“呂方,傳旨着内閣,兵部,戶部,陸炳,還有那個王道秋,立刻進宮議政。”
“喏”
呂方接旨出去了,一到門口,夏老狗就一張笑臉湊上去問道:“公公,是不是皇上傳本官進去啊?”
“不是,夏大人,皇上的旨意是着内閣、兵部、戶部、陸都督、王侍中即刻入宮議政。夏大人,你還是要在這裏等一下,等人都到齊了再進去吧!”
一邊說着這些話,呂方就揮手招呼門口的小太監過來,話一說完,他也不給夏言回話的機會,直接就開始吩咐起小太監,讓他們立刻去把嘉靖帝點到的人,都叫到宮裏來。
吩咐完小太監,呂方同樣也不給夏言說話的機會,邊先一步快步向萬壽宮内走,一邊拱手向夏言告辭,絲亳不管夏言在後面喊“公公請留步”“公公請留步”。
夏言任首輔時,别說小太監去他那兒傳旨的時候,夏言都是坐着的,動不動就是一頓訓斥,對宮中内侍,就像對他自己的家奴。就是他呂方去夏言那兒傳嘉靖帝的話,夏言同樣也是一直都大馬金刀的坐那兒,讓呂方站那兒說話,别說茶了連個座都沒有,甚至還時常給他呂方作指示,教呂方作人。
曾經的夏言就是那麽狂,除嘉靖帝外,他藐天下所有的人。現在夏言他失勢了,知道給人笑臉了,晚了!所以現在面對夏言的笑臉,呂方絲毫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更不會讓他單獨去見嘉靖帝。
呂方不給面子,夏言也沒有辦法,他隻好站萬壽宮門口等。
華燈初上,被西苑太監拍門的王道秋,隻能騎上馬,摸黑去了西苑。
來到西苑門口,王道秋就遇見了同樣騎馬過來的陸炳。一見到陸炳來了,王道秋忙下馬過去,幫着陸炳牽馬,方便陸炳下來,并說道:“東湖兄,把你也給驚動了。聽宮内去喚我的小内侍說,山東那邊來了塘報,說是山東災民反了。東湖兄,你們錦衣衛有沒有這方面的消息啊?”
一聽王道秋問這事,陸炳下了馬後,就把王道秋拉去了一邊,壓着聲音小聲說道:“不瞞良桢,天黑時山東那邊剛傳來的鴿信,說是山東數萬災民已經攻占兖州府城,以及兖州府所下轄的大部分縣城,現在兖州府内隻有濟州還在朝廷官軍手裏。良桢,這事情鬧大了,據山東那邊的鴿信說,現在魯王一家和衍聖公一家,己全部落到了暴民手裏,兇多吉少啊!這要是一個親王和衍聖公被滅門,這朝廷如何向天下交待?我大明朝廷還有威信嗎?”
卧槽,山東義士抓了魯王和孔老二一家,這不正是自己想幹,卻又有些投鼠忌器不敢幹的事嗎?感謝感謝,感謝山東災民幫着山東人民,除掉了魯王這個百年禍害。感謝感謝,感謝山東災民,幫着種花人民,除掉了孔老二這一家,種花民族的千年禍害。
心裏想着大惡人魯王,和邪教頭子孔老二一家被屠滿門的暢快,王道秋臉上不禁就露岀了笑容。
而看到都這個時候了,王道秋居然還笑得出來,陸炳有些生氣的說道:“良桢,你怎麽都這會兒了,還笑的出來?良桢你要知道,調災民去運河邊以工代赈,可是你向朝廷獻的策。現在災民反了,你逃不過一個連帶責任,那夏言老狗也一定是會借機生事的。”
“哈哈哈哈,東湖兄你錯了。不瞞東湖兄,等下朝議我還巴不得那夏言,就此事跳出來彈劾我呢!”
“什麽,良桢你還巴不得夏言,等下在禦前就此事彈劾你?良桢,你這是何意啊?”
“哈哈哈哈,東湖兄,這裏面的門道你還想不透嗎?對,以工代赈是小弟我提出來的,但當時皇上和内閣都是同意了的。若現在夏言攻擊這個政策,不就等于是在暗指,皇上和其他三位閣臣不分好賴嗎?”
“這,這!良桢你這倒是說的對,咱們的這位皇上還真是這個脾氣。行了,無事就好,還是良桢聰慧,什麽事一想就透,倒是爲兄剛才一直爲你,瞎擔心了,哈哈哈哈!”
一邊聊着,王道秋就和陸炳快步的進了西苑。來到萬壽宮門口,就看見站那兒滿眼怨毒看着他倆過來的夏言,王道秋和陸炳也不答理夏言。
反正大家的仇怨現在都是公開了的,也無所謂什麽禮貌不禮貌。于是王道秋和陸炳見着夏言這個内閣次輔,就無視朝廷禮儀,不行禮,直接從他身邊走過。讓門口小黃門進去通傳,說自己兩人要進去見駕。
而小黃門在聽完陸炳的話後,他就客氣的回道:“皇上知道二位大人騎馬,肯定會比那些坐轎子的老大人要早到。因此皇上有旨,二位大人到了後,就可以直接進去見駕,不必通傳。”
小黃門這話說的聲音很大,就跟有意要氣夏言似的。于是小黃門這話一說完,王道秋和陸炳徑直就進了萬壽宮,而夏言則站那兒,臉氣的通紅。
王道秋和陸炳進到萬壽宮裏,隻見此時的嘉靖帝正一臉沮喪的坐在龍榻上,他一手支着個下巴,似在思考人生。
等王道秋和陸炳行完禮,按着他們私下裏的習慣,站到嘉靖帝身邊左右兩側後,嘉靖帝才悠悠的說道:“朕這是自做自受啊!那魯王朱觀一向的爲非作歹,弄得兖州百姓是災難深重,也玷污了我大明皇室的清明。可朕一直念他年幼,又年年多有孝敬,就維護了他。”
“陸二毛你在早先就提醒過朕,說那魯王朱觀對災民極其苛刻,可能會激起民變。可那時朕覺得是你陸二毛危言聳聽了,于是就沒把你的話當一回事,隻是私下裏派内侍去兖州,向那朱觀傳朕的口喻,讓他配合朝廷赈災,不要再瞎胡鬧了。可是,可是…!嗨,二毛啊,朕悔不當初不聽你的啊!否則何至于此?這下好,幾萬災民反了,還攻下了好幾座府縣,這要平叛,還不又是幾百萬兩的銀子,和幾十萬條人命啊!二毛啊,朕當初該聽你的啊!”
嘉靖帝人前一向強勢,是打死都不會認錯的,可現在卻在王道秋和陸炳面前認錯,這把王道秋和陸炳吓的不輕。
這事跟王道秋無關,前些日子他一直在宣大選兵,所以他現在可以不說話。而作爲當事人的陸炳,他在這種形勢下,想躲也沒地兒躲。于是陸炳他隻能在嘉靖帝面前,說了一大堆違心的話,把此次民變的責任,都歸究爲魯王朱觀的死不悔改,和暴民是被有心人教唆了。
被陸炳安慰了一陣後,嘉靖帝心情好了些,然後他對王道秋說道:“王卿啊,此次民變的原因,有太多的不能爲外人道,朕不想鬧的滿城風雨。在朝堂諸卿中,唯有你與陸炳最懂朕的心,所以此次山東平叛,朕想讓你挂帥。而且你本就是朝廷準備派往山東,主持山東、河南兩省軍政的欽差大臣,派你去名正言順。王卿,山東這事你能處理好嗎?”
嘉靖帝這都拐彎抹角說了,他不想讓外界知道,是因爲他嘉靖帝年年收魯王的孝敬,對魯王的一向縱容,才緻使魯王無法無天,十幾年爲禍地方,甚至這次還直接激起了民變。
因爲這原因,他才讓王道秋這個近侍大臣,去鎮壓此次的民變,以免那些所謂的清流、循吏接觸到那些不能公開的内幕。
嘉靖帝都這麽下指示了,這還讓王道秋怎麽拒絕。于是嘉靖帝話一說完,王道秋就很時務的跪下,誠懇的說道:“臣遵旨!此次民變是魯王身邊的那些近侍,打着魯王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爲。魯王年幼,爲他們所欺,此事魯王有失察之責。”
接了旨,王道秋又違心的把魯王在此事中的責任,給撇清了。這讓嘉靖帝很滿意,他知道王道秋懂他的意思了。于是王道秋話一說完,嘉靖帝就說道:“愛卿啊,爲了朕,你有心了。好了,現在是七月底,馬上就要入秋了。每年這個時節,北邊鞑子那邊的馬,經過春夏兩季的放養,到秋天時正是膘肥體壯,馬力最強的時候。”
“因此每年秋天,鞑子都會借着自己馬力強大而南下,到我大明搶些過冬物資。所以每年秋天,對于我大眀北方九邊來說,都是每年之中邊患最重的時候,是爲防秋。所以這次山東平叛,朕不能調九邊邊軍給你。王卿啊?讓你自己就地招兵,你能做好嗎?”
北方九邊要防秋,北京京營,這支曾經跟着明成祖朱棣縱馬蒙古大漠的鐵血雄師,經過一百多年的和平,現在隻能當當儀仗兵,在國家有大型慶典時,出來擺擺造型,己經徹底從一個實用品淪爲了觀賞品。
京營的垃圾,嘉靖帝也知道,所以此次命王道秋去山東平叛,嘉靖帝提也沒提京營,隻是讓王道秋自己去招兵。
一支軍隊淪落爲除了好看,其他沒啥好說的了,這也是長久處于和平狀态下,所有軍隊都逃不過的宿命。王道秋通曉世界近二千年的曆史,知道這個宿命,所以他現在也不跟嘉靖帝,提調京營岀戰這事。
在把嘉靖帝的話思考了一陣後,王道秋說道:“陛下,讓臣就地自己招兵,這沒問題。離山東不遠的淮西,就自古出強軍,是太祖他老人家起家的根基。但陛下,自古招兵首要因素是銀子,臣在弄銀子一事上有天賦,這皇上您知道。所以陛下,讓臣招兵沒問題,但陛下您得在搞銀子一事上,給臣自主權。還有陛下,臣組建的軍隊中,臣還要選将權。另外陛下,您得答應臣,不管山東平叛成與不成,一年後您都得将臣調離軍隊,臣不想死。”
臣不想死,王道秋的這句話,嘉靖帝聽懂了,也感慨王道秋的識時務。确實你一個臣子手裏掌着一支強軍,還有自己搞軍費,自己選将的權力,那你這支軍隊到底是國家的,皇帝的,還是你自己的私軍?
王道秋有這麽清醒的認識,嘉靖帝很滿意,于是當場就高興的同意了王道秋的請求。
嘉靖帝很滿意王道秋的态度,可他不知道潤物細無聲的效果。就像後世的北洋軍,大清你即使把老袁開了,讓老袁去當老百姓了,可那北洋軍不是依舊隻聽老袁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