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母親房裏出來,王道秋就回了自己的房間。一進到屋裏,沈湘甯挺着個大肚子,早就坐在那兒等他了。
一看到王道秋進來,沈湘甯就忙站起來想行禮,而王道秋看到沈湘甯現在那笨拙的動作,忙上前雙手壓着她的肩,把她摁回座位上,并埋怨道:“爹娘也真是,你都快九個月的身子了,怎麽還讓你跟着來!”
“不怪爹娘,是我自己一定要來的。夫君,咱家那個小村子,我實在是呆不慣,又不好跑回杭州,你就讓我以後跟着你吧!”一聽王道秋埋怨,沈湘甯就嘟着嘴撒驕道。
想想也是,沈湘甯從小在杭州這個大城市長大,她家又有錢,江湖人稱“浙江首富”。現在你讓她去遠離城市的鄉村生活,短時間新鮮還行,可這新鮮勁一過去,她這可不就呆不下去了嗎?
明白了這個,王道秋也就不忍心再苛責沈湘甯了。先将她扶到床上讓她躺着,然後就和她聊起了分離這幾個月,彼此的生活。
一陣甜蜜的夫妻私房話,說着說着,沈湘甯就想起了她母親的托咐。于是她頭靠在王道秋的胸口,溫柔的說道:“夫君,我娘有個事情,想讓我幫着問一下你,看看你能不能辦。”
“嶽母大人有什麽事,想讓我辦呀?”
“呃是這樣的,我小姨不是在宮裏嗎?我娘和我小姨也有二十年沒見了,有些想她。而且我外公臨終前,還留了書信給小姨,所以我娘想見一下我小姨,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
杜康妃,司值西苑的這兩個月,關于杜康妃的事,王道秋也旁敲側擊的向那些内侍小太監打聽過。不過王道秋聽到的,有關于杜康妃的爲人,很不好。
于是現在被沈湘甯說到這事,王道秋醞釀了一下思緒,然後說道:“湘甯,我不瞞你,關于你那個小姨,我向宮裏的太監打聽過。他們都說你小姨那不是個省油的燈,心機很重。她剛生下裕王不久,見方皇後并不受寵,她就開始觊觎皇後之位。并爲此花重金收買皇上身邊的内侍和宮女,讓這些人在皇上面前幫她說話。而那時恰好有另外一位皇妃,也在幹着同樣的事情,于是這兩個小團夥,在私下裏就争鬥不斷。甚至最後演變爲雙方公然邀鬥,約定誰打輸了誰退出。”
“那一次他們約定晚上在禦花園裏開幹,可當時不知是有人事先告密,還是皇上無意間逛到了那兒。反正是兩幫太監在那兒打群架,被皇上看見了。然後這些毆鬥的太監,就被天子親軍們當場拿下。後來事情一查,你小姨收買太監、宮女,圖謀皇後之位的事被抖了出來,當時皇上是龍顔大怒。說真的,那時候要不是你小姨爲皇上生有皇子,你小姨當時恐怕就被皇上給賜死了。不過這事,皇上雖看在裕王的面上,放過了你小姨。但之後皇上就再也沒去過你小姨那兒,甚至私下裏還放話,說與你小姨杜康妃,以後死生都不在相見。”
何謂死生都不在相見?說白了就是活着時,再不召見,死了後也不準陪葬?嘉靖帝對杜康妃放出這樣的狠話,他對杜康妃的厭惡,明顯是已經深入骨髓了。
沈湘甯大家閨秀,冰雪聰明,王道秋的話她自然聽懂了。于是感慨着自己怎麽會有這麽一位不安分的小姨,沈湘甯歎了一口氣,悠悠的說道:“小姨人雖不好,但畢竟她是母親在這世上唯一的妹妹,夫君若有辦法,還是安排她們見一面吧!”
“好吧,我明天去宮裏,就跟皇上說你們剛從浙江來,有些絲綢、茶葉等土特産,想送給宮裏的娘娘,請求陛下準許你們入宮,去拜見一下各位娘娘。”
“那,那,夫君,陛下能答應嗎。”
“問題應該不大,我求皇上讓我娘,嶽母大人和你三人入宮觐見。你們三人都是女流,入宮沒有那些忌諱,況且你還懷有身孕,我求皇上讓我未岀生的孩子,進皇宮沾沾貴氣,皇上應當會給我這個恩典。”
“真的啊!那太好了,我還真想見見皇宮是啥樣呢!人家都說……。”
好奇心重,喜歡八卦,這是女人的天性,出身大家閨秀的沈湘甯也不能免俗。于是她一聽可以有機會進宮去看看,她馬上就開始纏着王道秋,讓王道秋跟她說說,宮裏到底是個啥樣子的。
陪着沈湘甯又說了會話,因爲沈湘甯現在肚子已經很大了,王道秋怕晚上睡覺時,會不小心碰着沈湘甯的肚子。于是他就讓沈湘甯的貼身丫環翠兒,在屋裏支張小床陪着沈湘甯,而他自己則另外找地兒睡覺去了。
從沈湘甯屋裏出來,王道秋就看到父親王兆文、嶽父沈一石和自己好友高儀,三個人坐院子裏一邊納涼賞月,一邊聊天。
王兆文和高儀曾經有鄉試一起吃苦的歌命友誼,沈一石和高儀,他倆是杭州老鄉。這三人坐一塊兒,一起追憶往昔峥嵘歲月,倒聊得開心。
看見這三人坐院中聊天,王道秋忙過去打招呼。而見這個時候王道秋不在屋裏陪老婆,卻出來了,王兆文很好奇。于是他就問道:“吾兒,你跟湘甯大半年沒見了,現在才剛夫妻團聚,你怎麽不在屋裏陪湘甯,反而出來了?”
“呃,是這樣的父親,兒我明日還要上早朝,得早點去休息了。而湘甯現在九個月身孕,肚子太大了,如果我睡她那兒,若晚上不小心碰着她那肚子,這就不好了。所以在她生産之前,我們不宜同房。”
“噢是這樣,那倒是,一切要以孩子爲重嗎!行了,既然明日你還要上早朝,那你就快些去安歇吧。”
聽王道秋說了自己現在不宜與沈湘甯同房的理由,王兆文深以爲然,就讓王道秋快些去休息了。不過跟王道秋剛把話說完,王兆文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于是他就對身邊的高儀說道:“子象賢弟,你這個吏部考功司郎中,明日也是要上早朝的吧?”
“是啊!兆文兄。”
“哎呦喂,該死該死,子象賢弟明日還要上早朝,愚兄卻将你拉在這兒扯閑篇,該死該死,子象賢弟,咱們改日再聊,你快回去休息吧!”
“不礙的,不礙的,我習慣早起,不礙的。”
“不,不,不,子象賢弟你快回去休息。”
…………
知道高儀明日還要上早朝,雖然高儀自己說“不礙的”,但王兆文還是站起來,将高儀給推走了。
等高儀走後,王道秋一屁股就坐到了高儀原來的位子上。而看到王道秋不去休息,反而坐下了,王兆文就奇怪的問道:“你不是說明早還要早朝嗎,你坐這兒幹嘛?”
“噢父親,剛才母親跟我說……。”接下來王道秋就将剛才他母親,想讓他幫幫他哥哥,他舅舅,他兩個表哥的事,告訴了他父親王兆文。
而王兆文在聽完王道秋的述說以後,桌子一拍,大怒道:“你媽真是老糊塗了,怎麽能讓你幫她辦這些事呢。你哥、你舅、你兩表兄,他們雖本性都不壞,但他們都是喜歡奢糜生活的。而且這些人裏,除你哥一直被我嚴管着,你那兩個舅舅兩個表哥,他們四個人都有賭和嫖的惡習。尤其是賭,你外公就是死在這上面的,你二舅當年也是爲此被人打斷了腿。家裏有這麽慘痛的教訓,可他們就是記不住,我勸了他們多少回,他們也聽不進。”
“就是這麽一幫人,怎麽幫?縱使有萬貫家财,也填不滿這個無底洞啊?說實話,要不是不忍心看你娘擔憂,爲父早就不讓你娘,去接濟你那兩個舅舅了。另外良桢你記住了,以後若這幾個人來北京找你,你管他們幾天吃住,給些回去的盤纏就可以了,切不可給他們過多的金銀,更不能幫他們安排差事。”
“這些人是無底洞,而且都無面皮,你給他們一次好處,他們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吃你一輩子。更何況你若讓你那兩個舅舅、兩個表哥得利了,那你的那兩個伯父家,你那五個堂兄四個堂姐,還有我們王家的那些本家,你幫不幫?所以孩子,這事你不能好心?行了,這事你别管了,我去跟你娘說。”
王兆文說完這些話,就坐那兒蒙着個頭氣呼呼的。說實話,爲了自己這兩個不争氣的小舅子,他這二十年來是受夠了。隻是不忍心讓自己妻子爲難,隻是顧忌自己讀書人的身份,才一次次的忍着惡心,讓妻子拿自家的銀錢,去當“扶弟魔”。
現在自己兒子當官了,他們又想來“吃”自己的兒子,王兆文這次是怎麽也忍不了了。說什麽也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哪怕是斷親也再所不惜。
看王兆文氣成那樣,旁邊的沈一石也出言說道:“賢婿啊?你娘一個女人,心比較軟,分不清大是大非,這可以理解。但你現己是朝廷重臣,你從今以後,做事得考慮周全,該狠的時候就應該狠下心來,不該兒女情長。就拿這事來說,你若是心軟聽了你娘的,那我敢保證,你以後就會有無盡的麻煩。你讓那些人,錢來的太容易了,他們隻會更加的花天酒地,隻會更加的向你索取無度。所以賢婿啊,在這事上你得心狠。”
“是啊良桢,古語雲:富貴不還鄉,說的就是這個理。行了,你明天還要早朝,你早點去睡吧!”
見沈一石也出言支持自己,王兆文就又勸了兒子王道秋一句,然後就把王道秋給趕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