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思考了良久,然後悠悠的說道:“此事緩議吧,我們繼續下面的朝政。”
嘉靖帝有苦衷,王道秋也不好說什麽,畢竟政治他從來都不是以一個人的形式出現,而是團夥作案。嘉靖他要維持他的統治,他就得爲他的團夥利益代言,去争取團夥的支持,這是必需。
看着至高無上的帝王的無奈,王道秋搖了搖頭,滿臉苦笑的退回了朝班。
嘉靖帝和重臣們,又商議了幾件按部就班的所謂朝政,重臣們就退下去了。而等一衆重臣走後,嘉靖帝陰着張臉,揮手讓王道秋近前。
當王道秋在小太監的攙扶下,來到嘉靖帝身邊時,嘉靖帝示意小太監将王道秋,放在他修道打座的蓮花座上,并又說了一串朝廷勳貴的名字,讓小太監去召這些人進宮見駕。
等小太監走後,嘉靖帝歎了囗氣,悠悠的說道:“王卿啊,朕雖貴爲天子,但有些事還是要顧及他人想法的。愛卿那個招南方商人到京師投資辦廠的主意很好,但上百年了,這京師棉布的錢該誰掙?嗨,朕也無奈啊!等下那幫人來了,咱們好好商議商議。對了王卿,乘現在他們還沒到,你跟朕說說,這事兒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是陛下!不瞞陛下,關于引南方商人到京師投資辦廠這事,臣是這麽打算的。現在通州辦了商貿中心,有了大的商品交易市場,這有利于商品的銷售。而離商貿中心三裏左右,就是京城連通運河的通惠河通州段,再上一點就是溫榆河連通運河的通州段。在通惠河與溫榆河、大運河交彙的三角地帶,有那麽個幾萬畝地。如果陛下肯下大決心,那麽臣有信心将那幾萬畝,三五年内全部變成工坊、貨場,每年爲朝廷爲陛下,掙他個上千萬兩的銀子。”
“幾萬畝地全部蓋成工坊貨場,這可能嗎?愛卿,你這不是在诓朕吧?”
“陛下,臣豈敢诓騙陛下!陛下你想啊,咱遠的不說,就說這棉紡業,光咱這北直隸一省,現在一年的棉花産量,也至少是幾萬萬斤吧。光要把這些棉花全紡成紗,織成棉布,他需要多少紡機,需要多大的地方?而且棉花收上來,和棉布織出來,這又需要多大的貨倉堆放。更何況臣還想依脫棉紡業,再在裏面辦成衣廠、棉被廠。而等這些發展起來後,這塊區域内住的人恐怕就要以十萬計了。這人一多也就有了商機,那其它的産業肯定也會自然孕育而生。想想這些吧,陛下,幾萬畝地它不多。”
依托大紡織工業,再帶動相關配套産業,這倒是有搞頭。想到了這裏面的小錢錢,嘉靖帝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欲望。然後他又開始向王道秋問詢起了該怎麽經營這大工業區,該怎麽從中更多的掙錢。
兩君臣就這麽商議着,不久小黃門過來通報,說嘉靖帝要召見的那些勳貴都來了。聽到勳貴們都到了,嘉靖帝就下旨,讓小黃門把那些勳貴都帶去太液池,再在太液池邊擺宴。
吩咐完小黃門,嘉靖帝又開始跟王道秋商議起了,等下該怎麽跟那些勳貴們談判。半柱香的時間後,君臣兩人商量定了這次談判大的基調,就一起出去見那些勳貴了。
和嘉靖帝一起來到太液池邊,這裏烏央央的已經站了一群的衣冠禽獸,嘉靖帝一到,他們就忙向嘉靖帝行跪拜大禮。
而嘉靖帝對這幫人也很客氣,滿臉如沐春風般的讓他們免禮平身。在一衆勳貴的謝恩聲中,嘉靖帝入座,并低聲的對王道秋說道:“咱這大明京師平原上的地,除了朕的皇莊,餘下的有八成多,就是這些人的。”
說完這些話,嘉靖帝就仍讓小太監扶着王道秋,讓王道秋站他旁邊。之所以沒給王道秋吃席的權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王道秋隻是個,剛被恩賞了個二品侍中的官場新人,在這一衆勳貴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所以若給王道秋吃席的權力,那王道秋肯定就要排去酒席的老末了,那這樣就說話太不方面了。于是嘉靖帝就沒給王道秋吃席的權力,而是讓他侍立在自己身邊。
嘉靖帝坐下後,就跟一衆勳貴們中國式的社交開場白,大家都虛情假意的,沒啥幹貨但熱鬧。虛情假意完,嘉靖帝就吩咐開席。
得到旨意,太監和宮女們就把酒肉一碟碟的端上來,然後嘉靖帝就跟一衆勳貴們把酒言歡。酒宴現場,倒是比宴請文臣時要随便的多,甚至嘉靖帝還走下禦座,親自去給勳貴們敬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話題自然就扯到了正事上。嘉靖帝先向一衆勳貴隆重介紹了王道秋,然後就讓王道秋向一衆勳貴,通報工業區的規劃。
聽完了王道秋的工業區規劃,一衆勳貴們興奮了。他們現在血液裏早已沒了他們祖先的英武,治軍打仗不行,但他們的商業眼光還是扛扛的。
于是一聽完王道秋的介紹,他們就興奮的開始交頭接耳起來,甚至離開座位,就當着嘉靖帝的面,互相搞起了串聯。
一會兒後,現在勳貴們的頭,現任成國公朱希忠,出來很客氣的跟嘉靖帝談判了。
朱希忠今年三十多歲,長的非常帥氣,他是一代成國公朱能的玄孫,嘉靖十五年襲爵成國公,性機敏,善結納,名在諸勳貴之上。而且他現在不光是成國公,他還是太子太傅,榮祿大夫,太保,掌右軍都督府事,總督京營。
說白了朱希忠現在除了他老祖宗朱能傳下來的爵位外,他自己的職務還相當于大明國防委員會副主席,兼任首都衛戍司令。就這身份,所以他雖年輕,今年隻三十多歲,但他卻是現在大明勳貴的頭牌。因此與皇帝談判這事,衆勳貴也就讓他代表了。
代表衆勳貴,朱希忠走到嘉靖帝面前,先向嘉靖帝拱手行禮,然後他很和氣的說道:“臣等勳臣,世受皇恩,爲陛下之犬馬,自當爲陛下效力。而且興辦工坊一事利國利民,臣等一貫是支持的。就比如前兩天白雲觀陶仙師,要在永定河邊建硫璃廠,臣等得知陶仙師已将硫璃廠七成的股份孝敬給了宮裏,又答應戶部年包稅五十萬兩。于是臣就與臨淮候和殷附馬一起,無償将臣等三人在永定河邊的五百多畝田地,贈于了白雲觀,還承接下了硫璃廠将來煤炭、河砂、石灰石、長石的供應,以及招呼河道巡檢,五城兵馬司,以後要給白雲觀方便……。”
朱希忠吧吧的表着功勞,搞的自己多慷慨大方似的,看的王道秋是鄙視不已。瑪德!明明是以贈送土地和不讓兵丁騷擾爲由,讓白雲觀将硫璃廠的原料供應權給他們,從中漁利。現在卻被這朱希忠說的,跟他在好心好意幫人家白雲觀似的,這特麽真有夠不要臉的。
鄙視着朱希忠,無意間王道秋撇了一眼嘉靖帝,隻見嘉靖帝此時也是一臉嫌棄的看着朱希忠。
朱希忠沒有他老祖宗朱能,百萬軍中去取上将首級的英武,不過他那臉皮可比他老祖宗朱能厚多了。相信他自已也知道,以嘉靖帝的精明,當然知道他說的那些話是有多扯。但他還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在那兒誇着自己。
朱希忠臉皮厚,他不知道什麽叫難爲情,所以他一直不停的在那兒說着。但他這些不要臉的話,卻快要把嘉靖帝給聽吐了。
于是實在反胃的受不了的嘉靖帝,隻好打斷他道:“朱愛卿和衆勳臣們對朕,對我大明朝的忠心,朕深以爲然,也替陶仙師謝謝朱愛卿、李愛卿和殷附馬,對硫璃廠建設的支持。卿等忠于朕、忠于國朝,朕也當體恤卿等。這樣吧,朕要建的那個工業區,所要占到卿等的田地,朕以三倍價錢購買,卿等以爲如何?”
按三倍地價購買,這是嘉靖帝向勳貴們交的平安費,收了錢可就不能在暗裏使陰招了。嘉靖帝的這意思勳貴們懂,于是嘉靖帝話一說完,朱希忠就扭頭向身後的一衆勳貴們撇去。而這個時候,面對朱希忠的眼神,一衆勳貴們俱都是拉着臉,嚴肅的輕輕搖頭。
勳貴們的意思很明白,他們嫌少。于是明白了同夥們的意思後,朱希忠又向嘉靖帝禀奏,拐彎抺角的暗示,自打嘉靖帝建了南澗河鋼鐵廠後,對他們原有煉鐵生意的影響。以及嘉靖帝的蜂窩煤生意、硫璃生意和通州商貿中心項目,都沒帶他們玩。
聽了朱希忠的暗示,嘉靖帝也是覺得自己前面的一個個大生意,都沒帶這些勳貴,确實是有些理虧。于是他就招呼王道秋附耳過來,兩人開始小聲的商讨起,這事究意該怎麽向勳貴們讓點利。
王道秋自打入京師後,先把夏言從首輔位子上拉下來,後又六元及第,建鋼鐵廠,幫道門制硫璃,建商貿中心,前兩天還在宮門口,被一百多個大臣圍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都堪稱京圈裏的頭條。
因此衆勳貴們自然知道,他王道秋現在,在皇帝那兒正受寵。但現在他們看見嘉靖帝這麽跟王道秋“咬耳朵”,勳貴們也是明白了。王道秋在嘉靖帝那兒,可不是一般受寵這麽簡單,至少在皇帝的發展經濟工作上,王道秋應該就是實際的負責人。
明白了這點,勳貴們也都一邊看着王道秋和嘉靖帝商量,一邊在心裏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拉攏王道秋,要讓王道秋在皇帝以後再有什麽大項目時,帶上自己一起賺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