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這頓恩榮宴,很要面子的嘉靖帝,就開始賞賜這些自己新入夥的小弟。三甲的一人一隻官窯花瓶,一套高大上的文房四寶,外加十兩銀票;二甲的就一人一副名家字畫,一套文房四寶,外加三十兩銀票;一甲的三位,榜眼李春芳和探花胡正蒙,嘉靖帝賞了他們一人兩副字畫,一套官窯茶具,一套文房四寶,和一百兩的銀票。
而重中之重的王道秋嗎?嘉靖帝除賞了李春芳和胡正蒙一樣的,還特意賞了王道秋一處宅院。而根據王道秋自己要求的,這宅院就在内宮監胡同入囗,也就是胖子爹去年沒敢買的街囗,那套臨街三間輔面外帶一個後院。
另外嘉靖帝在得知王道秋現住的宅院,和自己賞給王道秋的這處臨街房,中間還隔着四套小四合院後。就大方的吩咐呂方,讓呂方用那些在那條胡同裏,屬于内宮監的公房,去置換出王道秋新老兩套住房間,隔着的那四個小院,然後把這些房子,好好的整修整修,一并賞給王道秋。
得到了今天最大的賞,王道秋心裏也是很爽。于是散席後,去跟殷正茂他們交待了幾句,自己就回南澗河鋼鐵廠,去完成自己對嘉靖帝的承諾了。
而就在王道秋,在南澗河鋼鐵廠忙碌的時候,自京城策馬而出的信使,也快馬加鞭,将今科傳胪放榜的結果,在五天後傳到了王道秋的家鄉,浙江省的省會杭州。
一大清早的杭州城門口,此時剛過了入城的早高峰,就有兩騎快馬,向城門口飛馳而來。還離着城門口老遠呢,馬背上的驿卒就高喊:“五百裏加急、五百裏加急!傳胪金榜,恭賀湖州府王道秋王老爺,六元及第。”
“恭賀湖州府王道秋王老爺,六元及第。”
……
兩名驿卒唱着恭賀語,到了城門囗後,還坐在馬上手持報喜文書,對着擁擠在城門囗的一衆吃瓜群衆們,反複報喜,然後才縱馬入城,向浙江巡撫衙門,飛馳而去。
入城後街道上人多,倆驿卒不敢縱馬飛馳,就這樣一邊讓馬兒小跑,自己倆一路不停的高聲報喜,惹得杭州市民是紛紛駐足,一起同慶這份浙江人民的榮耀。
驿卒們就這麽在沿路一衆杭州市民的叫好聲中,将王道秋的喜報和王道秋父母的冊封聖旨,給送到了浙江巡撫衙門。
一接到這份“政績”,浙江巡撫也是馬上一面通知省裏的幾個大佬,一起來過來商議這件喜事的慶祝規格。一面派出外馬,将這件事通知湖州知府,讓他們趕緊準備起來。
第二天清晨,浙江巡撫帶着浙江學政,和省裏其他幾個打醬油的官員,領着一隊負責吹吹打打的藝術工作者,就在杭州武林門碼頭上了船,向湖州府趕去。
中午時分,省裏的船隊先後與湖州府的船隊,長興縣的船隊會合。然後一行二十多隻官船,數百人的隊伍向王道秋的家駛去。
而就在官員們在往這兒趕來的時候,現在王道秋他們村,也在一早就被縣裏派來的人,打扮的是花枝招展的。河兩岸的樹上都挂上了喜慶的紅燈籠,村裏房前屋後,房頂樹上都披紅挂彩,鞭炮更是長興縣大半的庫存,今天都運這兒來了。
農曆三月下旬的長興,談不上什麽美景,各種花都謝了,就連田野裏那一年中最美的油菜花,現在也是一支支的油菜籽,再過半個月就可以收割榨油了。
這時節這裏的人們也沒啥農活,所謂的忙,也就是上山,收獲那最後一茬山上還算嫩的竹筍,制作筍幹和泡筍,賣到城裏去。
今天一早,縣裏的縣丞大老爺,就領着縣裏的一衆差役和十幾車的物資。來村裏通知說,咱們長興人民的驕傲王道秋,六元及第。今天省裏、府裏、縣裏的大老爺們,都會來王家道賀,讓村裏趕快準備起來。
然後村裏的大人們就被支使着,布置喜慶場面和殺獵宰羊,準備隆重迎接領導。
下午三點多鍾,官府的浩大船隊,終于在村裏人的望眼欲穿下,一路吹吹打打,放着鞭炮,在河兩岸一衆嚊涕娃的追逐中,熱熱鬧鬧的進了村子。
船隊到了王家門口,船工跳上岸,拴好攬繩,架上跳闆,一衆官員就在鞭炮和吹打音樂聲中,按着各自的官大官小,一個個的有秩序下船。
而在看到省裏的、府裏的、縣裏的官員莅臨,王父和一衆村幹部、土豪劣紳,也馬上很識時務的上去迎接,給人家領導面子。
一陣中國式虛情假意,噓寒問暖完,開場儀式走完。一衆官員就來到早己準備好的香案前,而王父和一衆鄉巴佬,也趕緊去前面跪好。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嘉靖二十六年丁未三月十五廷策天下貢生,浙江省湖州府長興縣王道秋,中一甲第一名,六元及第,普天同慶,故茲诰示。”
“草民王兆文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家都擺好自己的姿式後,就是浙江學政,那個拉王道秋入夥嚴黨的嚴嵩侄子,代表官方,宣讀了王道秋的喜報。然後王道秋父親王兆文,就代表全家,趕忙領旨謝恩。
等王兆文謝完恩,嚴學政就走過去,将喜報遞到了王兆文那高高舉着的雙手上,并笑着恭喜道:“恭喜恭喜,恭喜王大人教子有方,令郎高中狀元,六元及第,真是我大明立國以來,科試之第一人啊!對了王大人,你已是朝廷命官,以後可不能再人前人後,自稱草民了。”
啊!什麽朝廷命官,什麽大人?我不過是曾經的一個小秀才而已,而且因爲己經鐵了心放棄科舉,我連三年一次的秀才審核考試都沒去。因此也早被上任提學官大人給革除了功名,現在怎麽就成朝廷命官,大人了呢?
王兆文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但他也不敢去問官居三品的學政大人。于是他就捧着兒子的喜報,一臉迷糊樣盯着嚴學政看,希望對方能主動幫他解惑。
而看到王兆文這副傻樣,嚴學政壓制住自己内心想笑的沖動,保持住自己的官威,微笑着說道:“令郎此次六元及第,爲我朝文風之盛事,聖心甚悅。你與汝妻,作爲六元及第的父母,此次也一并得到了聖上的恩賞。王大人,你就跪聽接下來巡撫大人的宣旨吧!”
說完這話,嚴學政就沖王兆文笑笑,然後就走回了他的官員隊伍中。
而等嚴學政歸位後,浙江巡撫就捧着聖旨出來,擺好架式,然後打開聖旨開始宣讀:“奉天承運,皇帝制曰:王道秋之父王兆文,教子有方,賞同進士出身。王道秋之母徐氏賢良淑德,敕命王道秋之母徐氏爲安人。故茲诰之。”
巡撫大人念完聖旨,就向後面一揮手,然後就有兩個威武軍士,一人手裏捧一個托盤上前,将托盤裏的進士冠服,和六品安人的霞帔,送到了王兆文夫妻面前。
進士冠服,自己一輩子的夢啊!當這套自己無數次魂牽夢繞的夢,終于是擺到了自己面前後。王兆文難以自已,一個大老爺們拍着地,就在那兒嚎嚎大哭,哭的那叫一個傷心。
王兆文這麽哭,萬分喜慶的場面,此時也因爲他的情緒失控,而一時僵住了,大家都不敢說話。
出了這麽大的接待事故,作爲地主的長興縣令,他緊張了。于是他忙給這村的村正打眼色,示意他趕緊上去,擺平王兆文。
收到青天大老爺的最高指示,村正不敢怠慢,忙就上前去附耳小聲提醒王兆文,現在這是在接旨。
一語驚醒夢中人,村正的這一提醒,馬上讓王兆文回過味來了,現在是他王家光宗耀祖,大喜的時候,自己可不能掉鏈子。于是反應過來的王兆文,忙抹了眼淚,領着自己老婆,先按着規矩領旨謝恩。然後站起來,恭身拱手,連連向一衆官員緻歉。
官員們也都是打科舉這條路上過來的,對于王兆文的過激反應,他們也理解。于是在王兆文道歉後,他們對于王兆文,也都抱之善意的笑容。
一段小插曲過去,流程繼續往下走。扯完了蛋,就開始中國人最實際的大吃大喝。農家臘酒,山野地道農家菜,在一衆縣裏早就調派來的大廚手下,變成了一盤盤美味佳肴,端上了一張張餐桌。
地方農家菜,比不上杭城的杭幫菜,但勝在新奇,省裏的官員也都很喜歡嘗個新鮮。有這幫大佬的滿意,這酒宴自然也就是大家開心。
當然凡事無絕對,在一片其樂融融中,有一個人就是臉上挂着笑,實則心裏不爽到了極點。這個人就是胖子的老爹,本村首富蔣老财。
本來蔣老财家村裏最有錢,他兒子跟王道秋一樣,都是舉人。他蔣老财出門跟别人自我介紹,都說自己家是書香門第的,在村裏更是俯視衆生。
可現在王道秋中了狀元,而他兒子現在卻連個屁消息都沒有。長期混社會的蔣老财他知道,京裏傳榜到省裏,肯定是全省中進士的名單,一塊兒傳過來的,不可能爲一個人獨一份。而現在官員們隻提王家小子王道秋,一句都沒提他兒子蔣治建,那就是說……。
嗨!想着别人家兒子中狀元,六元及第,連巡撫大人都親自登門道喜。而自已堂堂全村首富,卻連個主桌都混不上,蔣老财自尊心嚴重受損。他咬牙切齒的暗暗發狠,等自家那個胖兒子回來,必須先打他一頓出出氣。然後再把他關進書房,不逢年過節,絕不放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