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王道秋一起在堆煤場吃了頓“東北亂炖”後,陸炳就和王道秋一起回城。
在城門口兩人分别,陸炳讓人将王道秋從馬上放下。他沖王道秋一拱手,道一聲“珍重”,就帶着他的人策馬而去,隻給王道秋留了那一路的灰塵,嗆的王道秋是“咳咳咳”的,忙捂着口鼻往一邊閃躲。
瑪德,陸炳這狗日的,太不是東西了,勞紙送了他這麽大一場富貴,他不賞金銀卻賞勞紙吃灰!太不是東西了。
是的,陸炳這家夥一心想早點去他那個“發小”那兒邀寵,都忘了給王道秋小朋友一些賞錢了。這讓秉承于我幫你幹活,你就得付我工錢的現代人思維來說,真的是說服不了自己啊!
于是當陸炳一個子都沒給,就帶着他那些護衛策馬遠去後,王道秋就一邊嘴裏吐着剛才不小心吸進嘴裏的灰塵,一邊心裏罵着陸炳不是東西,詛咒陸炳等下到了西苑,就被他那個“發小”走“後門”。
陸炳不知道王道秋在背後詛咒他,他帶着他的那些護衛,和一輛裝着個煤球爐,十幾個蜂窩煤的馬車,向西苑急馳而去。
至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宮變,嘉靖帝差點被楊金英等幾個宮女,用絲帶勒死後。嘉靖帝就對皇帝的專屬住所乾清宮,有了心理陰影,這以後他就搬來了紫禁城外的西苑居住,直到他死。
而随着嘉靖帝搬來西苑,大明朝廷的那些主要首腦們,也把他們的辦公室搬來了西苑,從此在西苑辦公,稱爲直廬。這也就是說,從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宮變後,直到嘉靖四十五年嘉靖帝駕崩,在這二十四年裏,大明王朝的權力中杻不是巍峨的紫禁城,而是雅靜的西苑。
陸炳策馬來到這個大明王朝此時的權力中心,他很聰明的在門口就下了馬,自己步行進去,給皇帝以充分的面子。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岀陸炳這人做人很有分寸,腦子很清楚。其實以陸炳他與嘉靖帝的關系,先前嘉靖帝是已經賞了他西苑騎馬的。
但陸炳腦子很清楚,他深知皇帝恩賞歸皇帝恩賞,你臣子應該有臣子的分寸。就像你去别人家做客,人家讓你别客氣,就當自己家好了,難道你還真把别人家當自己家啊!所以一個懂人情世故的人,他去别人家做客,不管人家主人多客氣,他都是會牢記自己客人的身份的。
平民之間相處尚且如此,臣子與皇帝相處更要注意這些細節。就比如後來的大清皇帝,他們一高興就會賞底下大臣紫禁城騎馬,可在大清近三百年的國運裏,有哪個大臣會真蠢到在紫禁城裏騎馬的?
所以說,人家皇帝對臣子客氣,那隻是一個姿态。你一個做臣子的得有做臣子的分寸,不能給個梯子就往上爬。在這一點上,陸炳很尊重嘉靖帝,這也是他能長期受寵的原因之一。
陸炳這會兒去見嘉靖帝,這個時間點很好,正是嘉靖帝剛用過午膳,有空閑的時候。
來到嘉靖帝居所萬壽宮門口,陸炳打賞了值守小太監一塊碎銀,讓小太監進去通報,他自己則在外面等着。
沒一會兒,剛才那個去通報的小太監和原來萬壽宮裏的一衆太監、宮女都一起出來了,其中就包括現在司禮監的掌印呂方。
這也都是老規矩了,嘉靖帝每次私下裏召見陸炳的時候,他喜歡與陸炳以朋友的方式,大家随便點。而這些帝王的真性情,是不該讓太監宮女這些奴才看的。于是每次嘉靖帝私下裏召見陸炳,這清場就成了第一道程序。
司禮監掌印呂方,那也是興獻王府裏的老人,當年嘉靖帝還是興獻王世子時,呂方就是嘉靖帝的伴讀。所以呂方和陸炳他們倆人,都是從小陪在嘉靖帝身邊的小夥伴,彼此很熟。于是呂方一岀來看到陸炳,他就笑着說道:“快進去吧,别讓皇爺等久了。”
“诶,好嘞,那我進去了,呂哥您忙。”
“快去吧,快去吧!”
辭别呂方,陸炳拎着那隻煤球爐子,就進去見嘉靖帝。
而在陸炳進到屋裏時,嘉靖帝正葛優躺,躺在台階上,咪着眼看着進來的陸炳。
陸炳來到嘉靖帝跟前,忙就很識時務的作勢要跪下行禮。可陸炳那身子才剛彎下,嘉靖帝就不耐煩的說道:“行了、行了,天下人見着朕都要跪,不差你陸二毛一個。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在沒旁人的時候,不用那些虛禮,不用那些虛禮,可你每次還那樣。二毛啊!小的時候你小子拜朕做大哥,跟我親近,可至朕當了這個皇帝後,你小子跟朕是越來越生分了。皇帝,皇帝怎麽啦!皇帝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啦?”
二毛,這是小時候嘉靖帝給陸炳起的外号。起因是當年小嘉靖被夫子管着讀書,陸炳在門口等着小嘉靖下學後,一起玩。
也許是老夫子那孔孟之道太催眠了吧?陸炳等着等着,就趴門檻上睡着了。而當時的小嘉靖,在發現他的小夥伴陸炳睡着了後,就一時興起卷了書,做成一個土望遠鏡偷窺陸炳。這一看,土制望遠鏡裏就是陸炳額頭,當時翹起的兩束頭發。
于是打那以後小嘉靖就管陸炳,叫“陸二毛”或者“二毛”了。而等嘉靖帝登基當皇帝後,他每次再稱陸炳爲“二毛”,就表示他希望陸炳接下來,能以朋友的方式跟他說話。嗨,皇帝稱孤道寡,缺朋友啊!
三十多年的老交情了,陸炳自然知道嘉靖帝的心性。于是在聽到嘉靖帝喊他“二毛”後,陸炳也很配合的,不再行大禮,而是傻笑着就一屁股坐到了嘉靖帝的旁邊。
陸炳現在那模樣,笑的像一個傻孩子,這把嘉靖帝給逗樂了。嘉靖帝笑着打趣道:“二毛,看你小子一臉的小人得志樣,你這是又把哪家的閨女給禍害了?還有你拎着個啥就進我宮裏來了?”
“嗨,蔥蔥,我告你噢,我今天拎的東西可不一般,弄好了一年幫你賺個十萬八萬兩銀子沒問題。”
既然皇帝大人想卸下僞裝,做回真性情。陸炳也配合好台詞,叫起了嘉靖帝小時候的外号“蔥蔥”。
而嘉靖帝聽完陸炳的話,他也沒管陸炳叫他什麽,光被那一年十萬八萬兩的銀子給吸引了。于是他聽完陸炳的話後,就爬起來去煤球爐邊,仔細的察看。
一看是一豎打孔的炭,最底下的那塊還紅紅的向上冒着熱氣。嘉靖帝沒看出,這幾塊黑炭怎麽就跟十萬八萬兩銀子沾邊。
于是他一臉問号的質問陸炳道:“二毛,就這幾塊黑炭,是煤吧?煤這生意,你這些年不是一直在做嗎,有什麽好值的專門拿過來,跟我這兒逗樂?”
“嗨,皇上,這是煤,但不是原先的煤,準确的說這是把煤粉和泥粉混在一塊兒…………。”
接下來陸炳花了一刻鍾的時間,把自己今天怎麽和王道秋一起開發這蜂窩煤,以及這蜂窩煤的妙用,跟嘉靖帝詳細介紹了一遍。
聽完陸炳的彙報,嘉靖帝又思維跳躍,他跳過了蜂窩煤這事,直接問到了剛才陸炳話裏提到的龍煙鐵礦的事。
嘉靖帝問道:“二毛啊,宣府龍關那兒真的有紅石山,那種紅石頭真是鐵礦?”
“不知道呀,現在還不知道呀!我己經派人去那兒了,我給他們的指令是,三天之日給我弄一千斤那種紅石頭過來。等那種紅石頭到了,放煉鐵爐裏煉一煉,才能知道那種紅石頭,到底是不是鐵礦。”
“噢,這樣啊!那二毛啊,那種紅石頭到了後,你拿西苑來當着我的面煉,我要親眼看看那到底是不是真的鐵礦石。”
“什麽,皇上你要看煉鐵啊?那活計可髒,那不是您該看的。等我回頭煉完了,我過來告訴你結果,不就完了嗎?你沒必要……。”
“滾,你個傻不拉幾的蠢貨,你知道什麽?那種紅石頭,我不但要親眼看它到底能不能煉出鐵水。如果能,我還要親自去那紅石山看一看,好布置下一步的事。”
“這麽麻煩啊!皇上,這事您有什麽吩咐,交辦給我不就完了嗎?”
“行了,行了,你個傻貨,有些事你不懂,這事你聽我的就行了。對了二毛,你說你這勞什子蜂窩煤、煤球爐子,還有那紅石山鐵礦,都是那個浙江解元指點你的?”
“對呀陛下,那小子可對我脾氣了。我啥人,陛下您了解,我就喜歡硬氣的人。而且前天那小子就在這萬壽宮裏,禦前把那夏老賊給收拾了,我那叫一個解氣啊!當日我不就倒賣了點鹽引嗎,這點小事那夏老頭還逼着我,在他府門前跪了一個多時辰,才松口放過我,弄的我在京城裏是顔面掃地,在那些手下面前也擡不起頭來。瑪德,那夏老賊!”
陸炳氣憤的說到了他當日被逼,跪在夏言府門口的事。這讓嘉靖帝心裏很是愧疚,畢竟抛開陸炳弄到的錢,大部分都會送他這兒來這事不說。單單這事當時可是告到他這兒,是他爲了自己的面子,沒護自己這個“發小”,将案子發給内閣,讓内閣閣議這事,嘉靖帝就覺得自己有愧于陸炳,是自己不夠朋友了。
所以現在聽陸炳說到這事,嘉靖帝這會兒有些臉紅,爲了避免尴尬,嘉靖帝跳過陸炳罰跪夏言府門前這事。他說道:“二毛啊!你既然跟那個浙江解元對脾氣,那你就跟他多學學文化吧!說真的,我是真搞不懂你小子。你小子腦瓜子那麽聰明,練武那麽苦,你小子也能受得住,可偏偏這讀書,你怎麽就不行呢?”
“嗨,陛下,其實我也不是不愛讀書,這看案件卷宗我就能看大半晝。”
“滾,這一樣嗎?你小子這輩子就是打打殺殺的命。”
“行,行,行,我粗鄙武夫行了吧!不過陛下,那個浙江解元王道秋,明年殿試後,你可得把他安排到錦衣衛裏來幫我。”
“讓那小子去你們錦衣衛?那小子既然能考中浙江省的解元,那他水平考個庶吉士,應該問題不大。這麽好的成績,直接調進你們錦衣衛不合适。這樣吧二毛,明年殿試後,我先讓他去翰林院。我相信以那小子,敢把夏老頭拉下馬來的那股子狠勁,他在翰林院裏呆不到三個月,翰林院裏的人就該一封封彈劾,趕他走了。到那時我再借坡下驢,以懲罰他的由頭,把他發配去你們錦衣衛。那這樣,就合朝廷的規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