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昆明湖,在大明王朝的這會兒叫“西湖”,這湖在後世就是北京的著名旅遊區,位于四環與五環之間,周邊有玉泉山、頤和園、海澱公園等景區,就北京這地兒來說,這兒的風景算是不錯的了。
當然大明王朝的北京城,那隻相當于後世北京市區的三環以内。這也就是說,現在這叫“西湖”的昆明湖,他就是城外的鄉下了。那他這旅遊區的檔次,也就由後世的那街心公園,上升到了原生态的自然風光,逼格上了不止一個檔次啊!
秋高氣爽、心情好,坐着馬車出了城這一路上,藍天是澄澈的,遠山黃的是銀杏,紅的是楓葉,把那一座座山打扮的是色彩斑斓,分外的好看。
天氣好,陽光明媚,北京城即将開始五個月的冰天雪地魔鬼模式前,這最後的好時光。但凡家裏條件允許,不用抓緊時間終日給人當牛做馬的城市居民,都會乘這好天氣出城來此遊玩。
于是現在這湖邊,垂釣的,瞎逛扯淡的,三五好友聚那兒下棋的,野炊的。還有那看這兒有商機,挎着籃子向遊客兜售商品的小販。這麽一群一群人,倒是讓這湖邊很有人氣。
王道秋來到湖邊,轉悠了一會兒,避開人多的地方,他憑自己農村娃的釣魚經驗,找了個魚喜歡聚集的地。然後他先把漁具店老闆吹噓的什麽他家祖傳秘方魚餌,給撒進了自己選好的釣位。再去折了根樹枝,開始在地上挖蚯蚓。
這沒有化肥、農藥的原生态環境就是好,隻幾分鍾王道秋就挖到了二十幾條合格的蚯蚓。想着先用着吧,反正要不夠,再挖就是了。
挖好蚯蚓,王道秋就上餌甩杆,開始釣起魚來。
今天天氣好,外面的氣溫高,魚兒都搶着上來欣賞“秋景”,漁具店老闆那“秘料”,也似乎不僅是吹牛,對引魚确實很有效果。
這不,還不到一個小時呢,王道秋就釣上來二條二三兩重的小鲫魚,三條麥穗魚,和四條白條。魚都不大,加一塊兒湊不到一斤,不過每次提杆,都有魚出水,這釣魚人的心情還是很好的。
正當王道秋釣的美着呢,期待着下次提杆能來條大的!這時他身後就傳來了一個很渾厚威嚴的聲音:“解元郎,可否将你手中的釣杆,借陸某釣會兒啊?”
解元郎!這家夥認識自己?聽到聲音,王道秋轉頭,看到此時他身後站着個高大英武,相貌堂堂,一身勁裝的中年漢子。
這漢子現在臉上挂着笑,對王道秋顯得很親切的樣子,但他周身都透着上位者的那種威嚴,身上還有很重的血腥味。一看到這中年漢子,王道秋本能的就有壓迫感,有想逃的沖動。
“解元郎,你這釣杆是借與不借啊?”看王道秋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不說話。這個中年漢子又開口問道。
雖然這個中年漢子氣場很強,給王道秋以很強的壓迫感。但男人嗎,心裏害不害怕不管,面上肯定是不能慫的。
于是面對這中年漢子的又一次逼問,王道秋壓抑住内心的恐懼,裝着一副勞紙不怕你的死樣子,雲淡風輕的語氣反問道:“閣下姓甚名誰呀?怎會認識我,喚我解元郎。”
“哈哈哈哈,解元郎!解元郎在禦前面對皇上,還能絲毫不懼的,硬扛當朝首輔大人的風彩,至今還在陸某腦海裏曆曆在目啊!”
他自稱“陸某”,還能在皇帝那兒,親眼見證自己在禦前怒怒夏言,那這個人莫非是?
想到這人可能的身份,王道秋心裏是更怕了,不過在面上他還是強撐着,一副不屑的樣子說道:“你自稱陸某,還能在西苑,見證我與夏首輔在禦前對質。閣下莫非是錦衣衛陸都督。”
“然也,解元郎果然聰慧,陸炳這廂有禮了。”說完這話,陸炳對着王道秋就是一個拜禮。
陸炳很低調,放下身份以王道秋爲尊。可此時陸炳的這個低調,讓王道秋感到的不是洋洋得意,而是汗毛直豎。
陸炳,字文孚,号東湖,世襲錦衣衛,他祖父陸墀,以軍籍隸錦衣衛,後嘉靖帝老爹受封湖北鍾祥,爲安陸王的時候,陸墀作爲嘉靖帝老爹的護衛,從北京到鍾祥,成爲安陸王府的護衛。
陸炳的父親陸松,後來也襲職成了錦衣衛,負責保護安陸王府。而陸炳在正德五年十月十五日出生于湖北安陸,他的母親是嘉靖帝的乳娘,也就是說陸炳和嘉靖帝,他倆是吃同一口奶長大,從小一塊兒玩的正宗發小。
後來嘉靖帝揀漏做了皇帝,小陸炳全家也跟着回到了北京城。陸炳他老爸杜松,還當上了錦衣衛裏的二号人物,錦衣衛都督同知。
發小兄弟是當朝皇帝,自己老爸是國家級特務頭子,就這身份可比蔥蔥牛多了。可即使身份這麽牛逼,這陸炳還每天對自己高标準、嚴要求,十幾歲就在錦衣衛裏擔任舍人,參加工作。
二十三歲還考中了武進士,武進士啊,全國武功排名前百強。練武有多苦,相信練過的都知道,而要把自己武功練到國家級,這又要下多大的苦功,想想那都恐怖啊!
皇帝都跟他是吃同一口奶長大的發小,關系比康熙和韋小寶還鐵,老爸還是錦衣衛二号特務頭子,妥妥的不用奮鬥啊!可陸炳對自己就有這麽狠,練武能把自己練到國家級的水準,考中武進士後還主動去薊州長城上,與蒙古同胞開了三年多的“聯誼會”,以正兒八級的蒙古同胞的首級、軍功,晉升爲副千戶。
嘉靖十五年八月,陸炳的老爸,咱們的錦衣衛都督同知陸松陸大人病逝。陸炳才從長城前線,回來接他老爸的班,世襲爲錦衣衛正四品佥事。
後來在嘉靖十八年,嘉靖南巡到達衛輝,夜裏行宮失火,随從官員倉猝之間不知道嘉靖帝在哪兒之時,陸炳撞開門戶,從火海裏把嘉靖帝給背了出來。
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宮變,幾個宮女乘嘉靖帝睡覺時,差點用綢帶勒死嘉靖帝,也是陸炳聞訊第一個趕去救駕,從宮女手裏救下了嘉靖帝。
從小玩到大的發小關系,加上兩次救駕大功,所以陸炳升官很快,嘉靖二十三年就升到了原來他老爸陸松的位子,成爲錦衣衛二号人物,都指揮同知。嘉靖二十四年正式取代陳寅執掌錦衣衛。
有這天下最硬的背景,手裏掌握着天下最不能惹的特務力量,本身還有着非凡的能力,鋼鐵一般的意志。就這樣一個人,普天之下站他面前能不哆嗦的,能有幾人?真真正正的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不需要任何理由殺你全家的惹不起啊!
面對這麽個狠人,王道秋現在是真怕啊,他真怕人家一言不合,就一揮手叫來小弟,讓自己在诏獄裏跟老鼠、臭蟲當一輩子室友啊!
所以現在面對陸炳的拜禮,他是真想直接給人家陸炳跪一個,然後再哀求他:“老陸,你這拜禮,小弟還你個跪的,你現在放過小弟,去禍害别人成嗎?”
心裏這麽怕着,但面上王道秋還撐着一副強者的架式,一副讀書人傲骨,威武不能屈的樣子,平淡的說道:“既然陸都督有此雅性,那陸都督就釣會兒吧!”
說着話,王道秋就側身把釣位讓了出來,也伸手把釣杆遞給了陸炳。
陸炳接過釣杆,他也不忙着坐下釣魚,而是很誠懇的說道:“陸某一介粗鄙武夫,不知道有沒有幸,能與解元公一談啊?”
什麽?釣杆都借你了,你還得過進尺要借我這個人!老陸,你這過分了!王道秋心裏這麽想着,可在面上他也不敢說啊!于是王道秋就還是世界上最不屈的架式,做比較慫的事,從了。
陸炳找王道秋聊天,他當然不會跟王道秋聊怎麽做八股文。他向王道秋這個解元讨教的都是,怎麽能讓錦衣衛組織更流暢,怎麽偵辦案子更高效。
王道秋穿越人士,後世情報組織怎麽組建,情報工作怎麽開展,以及那些特務頭子的成功經驗,網上多的是,王道秋太了解了。
于是針對陸炳的困惑,王道秋侃侃而談,沒一會兒就把陸炳給忽悠成範偉了。剛才還一副英武不凡的陸都督,經過王道秋的一陣忽悠,他這會兒看王道秋的那面部表情,都跟那張照片裏那人看漂亮國老大尼克的差不多了。
造孽啊!把堂堂一個國家特務頭子、皇帝的發小,都忽悠成老年癡呆了,這讓嘉靖帝知道了,還不株自己九族啊?
不能說了,不能再說了。想到這裏,王道秋就“咳咳咳”先咳了三聲,讓陸炳先回回魂,然後才說道:“陸都督你掌錦衣衛,肩負陛下的信任,想必每天這也是公務繁忙的吧!那今天咱們就聊到這裏吧,您回去日理萬機,我蹲在這兒繼續閑雲野鶴。陸都督,請!”
說完話,王道秋就站起,沖陸炳做了個“請”的手勢。
而陸炳被王道秋這麽當面下逐客令,他也不惱。反而是“哈哈”大笑了一陣,然後說道:“解元郎,你這麽對上官,難道就不怕陸某以後給你小鞋穿,派你去邊關大将府上當細作?”
“陸大人玩笑了,王某考禮記,将來會是文官!”
“哈哈哈哈,解元郎,事到如今,難道你還想那翰林院嗎?解元郎,就你前天因爲那麽點小事,就能在禦前牽扯夏首輔與軍中将領勾連,圖謀不軌。你說,就你那股子狠勁,從此以後朝廷裏哪個衙門敢要你?畢竟朝廷裏雖然哪個衙門都會有幾個廉吏清官,但僅僅隻是幾個而已,大多數官員他們的心和手腳都不幹淨。以解元郎的聰明,陸某的意思你應該明白吧!”
“陸都督的意思,王某明白。但是陸都督怎麽就會認爲王某會入錦衣衛?而且請恕王某放肆,據王某所知,陸都督那手腳,不說天下,至少在這京城,也是人盡皆知的吧!那陸都督又怎麽會允許王某這樣一個人,入你的錦衣衛。”
“哈哈哈哈,解元郎聰慧,陸某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不瞞解元郎,剛才與解元郎一席暢談,陸某聽明白了,解元郎心中認的更不是死理,而是實際。隻要能解決問題,解元郎并不會拘泥于那些所謂的禮義廉恥,解元郎是個務實的人。至于陸某的那些醜事嗎,以解元郎的聰慧,應該能想到陸炳的無奈,手裏掌着那麽大的權力,如果陸炳不貪,不在民間名聲掃地,那皇上他能放心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