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愧走了曆史上那著名的“忠臣”夏言,王道秋扶着又氣又傷心的沈煉,去酒樓裏大醉一場。
經過告禦狀這一頓折騰,現在的時間己經是下午兩三點的樣子,酒樓剛過了午飯的點,這時段倒是清靜,不用顧忌他人。
于是王道秋和沈煉,就在這酒樓裏一邊吃喝,一邊痛罵着這世道,怎麽就把一個曾經那麽剛直的一個人,變成了現在的這副鳥樣?
喝着罵着,兩人都甚是痛快,一頓酒喝了兩個多小時,當天邊的太陽變成一輪紅日,酒樓裏慢慢上來了新食客後。尚餘幾分理智的王道秋,就吩咐店家開一間客房,讓酒醉的沈煉去睡,另外再給自己叫一輛馬車。
上了馬車,說了自己住的地方,王道秋就卧在馬車裏酣睡了起來。
也不知睡了多久,最後王道秋是被殷正茂給推醒的。揉着迷糊的眼睛,王道秋埋怨道:“石汀兄,你怎麽憂人清夢啊!”
“還清夢?這我和叔大賢弟、治建賢弟,才剛吃完晚飯,你就一場清夢了!快起來吧,門口來了個小厮說他家主人找你。我問他,他家主人是誰,他也不肯說,隻說你知道。良桢賢弟,你在京裏還認識什麽大人物不成?”
小厮,大人物!殷正茂這麽一說,王道秋也清醒過來了,他揉着睡眼惺忪從床上坐起,對殷正茂說道:“麻煩石汀兄去把那小厮喚來,我聽聽他家主人是誰。如果不熟,我就客氣回了。”
“行,行,行,看你懶得,也不知今年這浙江鄉試題,是不是太簡單了,連你這麽個懶貨都能中解元!浙江無人矣!哈哈哈哈哈。”
殷正茂看王道秋,自己懶得坐床上不想動,還支使他跑腿,他就一邊打趣王道秋,一邊向外面快步走去。
不一會兒殷正茂領着個青衣軟帽的小厮,進了王道秋的房間。一進來這小厮就拱手行禮道:“小的給解元郎見禮了,小的家主派小的來請解元郎過府一叙,馬車己經在門口等了。”
有小厮可支使的大戶人家,請自己過府一叙,這會是誰呢?想着這個問題,王道秋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曾經的門生帖。
當着殷正茂的面,王道秋不方便直接問,于是他拐着彎試探道:“聽你口音,是江西的吧!”
“是,解元郎,小的是江西分宜人。”
江西分宜人,那就沒錯了,看來今天告禦狀這一出,讓嚴嵩将夏言踩在了腳下,爬上了首輔寶座。嚴嵩應該是已經想起來了,自己那兒還有,這個告禦狀的浙江解元的門生帖呢!于是就差小厮,讓自己過府一叙了。
知道了是誰找自己,王道秋心裏有了底,于是他吩咐小厮道:“你去外面等一下吧,我洗漱更衣完,就去外面找你。”
“是,小的在外面等。”
小厮說完話就退出去了,然後王道秋就趕緊起來。剛才王道秋和小厮打啞迷,殷正茂在旁邊聽的是一腦袋霧水。現在小厮走了,殷正茂趕緊拉着王道秋,小聲的問道:“良桢賢弟,是哪個大人物找你啊?”
殷正茂很好奇,滿臉的期待,搞的王道秋都不好意思欺騙他了。想想自己今天告禦狀這事,最遲明天就會傳的滿城風雨,甚至很有可能殷正茂現在己經聽說了。于是王道秋試探着問道:“石汀兄,你今天聽說有人告禦狀嗎?”
“告禦狀,今天有人告禦狀?”
殷正茂這麽問,看來今天西苑裏的事,他還沒聽說。于是王道秋繼續說道:“石汀兄,外面還有人等小弟,小弟得抓緊時間去洗漱,那我就長話短說了。今天夏首輔家的惡仆在街面上生事,我與剛被任命爲延綏巡按的沈煉沈大人,将這惡仆綁了去西苑告禦狀。現夏首輔已被皇上降爲次輔,責令閉門思過三個月。”
“什麽,賢弟你今天去告禦狀了,還扳倒了首輔?”
“這事說來話長,小弟明天再與兄長詳談,外面那小厮的主人,身份非同一般,不能怠慢,小弟先去洗漱了。”
“诶,诶,诶,賢弟……。”
不理會好奇寶寶殷正茂,王道秋說完話,就拿着盆和毛巾,岀外洗漱去了。
把自己洗幹淨、刷完牙,換了身幹淨衣服,王道秋就出了門,上了馬車。
坐着馬車來到嚴府,小厮沒有領王道秋走正門,而是走的嚴府後門。經過幾個回廊,垂花門,來到了一個房間的門口,透過燭光,看見裏頭有兩個人影。
小厮領着王道秋在門口站立,小厮向裏面通報道:“老爺,解元郎來了。”
小厮說完,裏面沒有回話。不久一個須發全白,長相儒雅的老頭走了出來。這老頭王道秋在今天告禦狀時見過,正是那嚴嵩。
看到嚴嵩滿臉和藹的出來親迎,王道秋忙搶先拜道:“後學未進王道秋,拜見首輔大人。”
雙方這是第一次見面,還沒有确定師生關系,所以王道秋現在以官職稱呼嚴嵩。
而嚴嵩聽完王道秋的話後,臉上還是挂着和藹的微笑,雙手扶起下拜的王道秋,笑呵呵的說道:“祖一在一個月前就差人,将你的門生帖和他的薦信,送到我這裏來了。我也早把你的名字記在了門生薄裏,以後私下裏我們可以以師生相稱。”
“謹遵恩師命。”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良桢啊,屋裏談,屋裏談。”
雙方師生名份談定,王道秋以“恩師”稱呼嚴嵩,而嚴嵩則以王道秋的字,稱呼王道秋。
進到房間裏,王道秋見到了嚴嵩的那個獨眼龍兒子嚴世蕃。不過不同于《大明1566》裏的那個一臉兇相的嚴世蕃,王道秋現在看到的這個嚴世蕃,人比較消瘦,穿着一身寬大的生員服,手拿折扇,除了那個獨眼龍眼罩有些影響顔值,其他地方妥妥的都是斯文體面人。
一見到嚴世蕃,嚴嵩就熱情的給兩人作介紹。嚴世蕃對于今天禦前,王道秋能怒怼嚴家的死敵大魔頭夏言。弄的夏言現在變成了次輔,還得遠離權力,在家閉門思過三個月。他很高興,對王道秋也很熱情,讓王道秋叫他“東樓”。
大家一頓客氣完,王道秋就按着規矩,在這兒向嚴嵩行了拜師禮。
走完程序,雙方名份完全确定,坐下來就又是一頓扯東扯西。正如曆史書上記載的一樣,嚴嵩這人和夏言在爲人處事上有着天壤之别。嚴嵩從不像夏言那樣恃才傲物,把别人不當人。不管他内心怎麽想,反正在面上他對别人都很客氣,能顧及到别人的面子,能讓你跟他一交流,就不自覺的産生親切感。用咱後世的話說,那就是嚴嵩這人很有親和力。
說着說着,政治人物嗎,很自然的就把話題扯到了國家政策上。而王道秋也适時的把後世對這一時代的一些分析,以及後世那些證明行之有效的政策,透露了出來。
當然後世網絡社會裏久經考驗的,王道秋他早在網上刻苦學習了,所謂的職場生存手冊。于是他對嚴嵩的這些劃時代信息透露,隻點一個思路,裝着自己也是隻是個朦朦朦胧胧的不成熟想法,很不确定的樣子。
反正就是讓大佬知道自己有慧根,值的培養就行了,至于風頭嗎,不岀也罷!畢竟一個學生,你讓老師覺得他在你面前,就是個土老冒鄉巴佬,你說他尴尬不尴尬,他還會不會跟你一塊兒愉快的玩耍?
一陣暢談下來,王道秋哄的嚴嵩和嚴世蕃都很開心。不知不覺三人就聊到了外面三更更鼓敲響。
看時間這麽晚了,嚴嵩笑笑說道:“良桢啊!你看爲師這一把年紀了,還如此孟浪不知時辰。今日與良桢一談,爲師受益匪淺,很好很好!今日已晚,你我師生改日再聊吧。在這最後,爲師要提醒你,良桢你堪稱百年難出的天縱奇才,會試後你肯定是要入翰林院的。翰林院是個人才荟萃的地方,是國家儲相之地。也正因爲此,有些少年才俊入了翰林院,就得意忘形,忘了努力。終日的上班時就西漢的文章、盛唐的詩句;下班時間舞榭歌台;良桢你莫要學他們,你入翰林院後要多看曆朝典章制度……。”
“行了,行了,爹,會試還要等到明年二月,會試完還要殿試,等良桢殿試完入翰林院,離現在至少還有七八個月呢?你不用這麽早就交代。”
看時間都這麽晚了,嚴嵩又啰嗦上了,嚴世蕃就不滿了,岀言呵斥了嚴嵩。
嚴嵩一生隻娶了一妻歐陽氏,兩人從小青梅竹馬,恩愛一生。嚴嵩這一輩子也從沒納過妾,真真正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嚴世蕃正是嚴嵩與歐陽氏的獨子,自小就被嚴嵩溺愛。
所以嚴嵩這一輩子,哪怕最黑他的曆史磚家也承認,嚴嵩他在外面不管多奸臣,但在家裏他絕對是個慈父、賢夫。如此位高權重的男人,一輩子隻與自己的發妻白頭偕老,試問天下有幾個男人能做到?那能做到這一點的男人,他又能壞到哪裏去?
不過也正因爲嚴嵩這居家好男人的屬性,才害的他嚴家凄涼收場。畢竟如果嚴嵩在嚴世蕃面前是嚴父,而不是慈父,他嚴家可能就不會走到那一步。
看着嚴世蕃呵斥嚴嵩,嚴嵩卻一點也不生氣,王道秋這會兒心裏真是替這快七十歲的老嚴嵩,而感到可憐。
嚴世蕃呵斥完嚴嵩,嚴嵩就笑呵呵的說道:“你自去休息,我去送送良桢。”
“那行,良桢你慢走,以後常來玩,我先去休息了。”
說完話,嚴世蕃就沖王道秋一拱手出去了。
坐在太師椅上,看着自已兒子的背影,嚴嵩悠悠的問道:“良桢,你觀吾兒世蕃如何,爲師想聽真話。”
嚴嵩讓王道秋評價他兒子嚴世蕃,還着重強調了,他要聽真話。在人家父親面前,說人家兒子壞話,這種傻事王道秋可不會做。可違心的誇吧,王道秋又過不了自己良心這關,去騙一個快七十歲的老頭。于是他一句話不說,就低着個頭愣在那兒。
王道秋低着個頭不說話,嚴嵩注視着他良久,才無奈的站起來說道:“良桢少年老成,良桢的意思爲師明白了。來,良桢,爲師送你出去。”
蒼老的老嚴嵩蹒跚的送着王道秋,臉上始終挂着微笑。這麽晚了,以他嚴嵩内閣首輔的身份,快七十歲的年紀,送自己這麽個現在還什麽都不是的毛頭小子,王道秋那心裏實在是難受的很。
在到門口上馬車前,王道秋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提醒道:“恩師,嚴師出高徒,教子亦如此。”
“哈哈哈哈,良桢,在爲師所有門生裏,你是眼光最獨到的。好、好、好,我嚴家不會絕戶了,哈哈哈哈!來,來、來,良桢快上車,有空常來坐坐,爲師喜歡跟你在一塊兒。”
嚴嵩說着話,還親自扶王道秋上馬車,王道秋拒絕還不行。看着嚴嵩那堅定而又乞求的眼神,王道秋似乎明白了什麽,于是他就扶着嚴嵩的手上了馬車。
(本章完)